“太子妃大度,是妾太过关心郡主,以致关心则乱了,”白氏赶忙低头请罪。 “你关心郡主,是好事,”裴良玉见白氏脸上浮出点点笑意,才继续道,“但如今,有本宫在,郡主的事,就无需你一个九品奉仪插手了。” “殿下,当初惠平殿下去前,是特意指了妾照顾郡主的,”白奉仪道,“妾虽不才,愿常伴郡主左右。” “那你如何不去做郡主的宫女,反倒做了太子的侍妾?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难道还要本宫提醒你不成。” 裴良玉这话出口,便瞥见了一旁柳承徽脸上忍不住的笑。 见裴良玉看过来,柳承徽倒是大大方方站了出来:“太子妃说得是,从前是东宫无人,如今太子妃正位,皇孙与郡主的教养,自然要仰仗太子妃。” 裴良玉双手交握在膝上,不管柳氏出于什么目的出来帮腔,到底是她爱听的,便道:“叫掌书进来。” 不多时,掌书进门:“奴婢掌书孙氏,参见太子妃。” “起吧,”裴良玉道,“孙掌书,宫人教学都是你掌管。” “是。” “如此,你寻个懂规矩的女史,去好生与白奉仪讲一讲,作为东宫侍妾,什么才是她该做的。” 即便是听了这样的话,孙掌书规矩丝毫不乱,也并没抬头乱看。 裴良玉微微点头:“去吧。” 见孙掌书退了出去,柳承徽也起身:“殿下事忙,妾告退。” 见裴良玉许了,柳承微又暼向白氏:“白奉仪,你走不走?” 白氏扯出一个笑:“婢妾告退。” 两人出去,屋内剩下的,便只有在长平殿中伺候的宫人了。雪蕊本想提一句外头的三司宫人,被霜芯拉了一下,也不说话了。 文栀给裴良玉换了盏茶,又来给裴良玉捶腿:“殿下,您方才怎么不直接告诉郡主她错在何处?” 裴良玉抿了一口茶水:“青罗,你说。” 青罗斟酌片刻,道:“奴婢猜着,除了方才人多,殿下要给郡主留脸面,许还因为郡主对殿下心有反感之意,殿下说得多了,郡主只怕更听不进去。倒是傅姆,与郡主相处日久,主要负责的也是引导的郡主规矩,由她为郡主讲解,郡主许是更能听进去些。” “原来如此,”文栀笑道,“是奴婢愚笨,不能领会殿下真意。” 裴良玉轻笑一声:“殿中的人,你们都清楚了?” “是,”文栀应道,“殿下嫁进东宫前,殿中由姜寸寸总揽,并无一等宫女,是以如今记在一等名册上的,正是奴婢四人。” “如今在册的二等宫人亦是四人。其中两人从前在长乐宫伺候过,两人是从掖庭中新分来的。” “在长乐宫伺候过?”裴良玉想了想,“等迟些,问问云裳。” 等文栀应了,裴良玉才道:“我们回来,有多久了?” 青罗看了一眼自鸣钟:“已一个时辰了。” “成吧,出去瞧瞧,”裴良玉起身,四名从裴家带来的大宫女俱跟在她身后。 到底是能被选入三司的人,规矩上是不差的,便以行礼的姿势站了一个时辰,大体也是端正的。 “起吧。” 裴良玉轻飘飘的一声,似是一个信号,让三司众人都松了口气。 “谢殿下。” “今日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裴良玉冷着脸道,“本宫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仆从。令行禁止,本宫可命你们一早来了?” 后头有几个女史忍不住往前看了看。 “是谁的主意。” 裴良玉的话音落下,过了片刻,两名司闺打头站了出来。 “很好,本宫倒是万万没想到,”裴良玉勾了勾唇角,“掌正何在。” 一名掌正从司闺身后站了出来:“奴婢掌正钱氏,参见太子妃殿下。” “程司闺、徐司闺都是你的上司,你可能秉公执法?” “回殿下,执掌纠察刑法,是奴婢职责所在,便是两位司闺犯错,奴婢也必不会回护。” “本宫就信你一回,若有发现你徇私,置宫规于不顾,你等三人,便往宫正司去吧。” 宫正司管的是皇帝后宫的宫人,东宫自有掌正在,论理,不该宫正司管。但要是不属于东宫了,那宫正司管起来,就没有任何问题。 裴良玉这话的意思,便是钱掌正若敢徇私,便将她三人都撵出东宫去。 钱掌正忙道:“奴婢必不辜负殿下信任。” 裴良玉等那三人退了回去,方道:“本宫是个赏罚分明之人,犯了错要罚,做对了事情,自然也要赏。本宫不喜欢有人打着为本宫着想的旗帜自作主张,也讨厌有人欺上瞒下。” “即日起,东宫中亦设纳言之所,由霜芯负责。” 裴良玉说完,霜芯便站了出来,也让众宫人都认识了她。 “尔等所进之言,都将经过查证,若属实,则犯者及包庇者均同罪。若为嫉妒凭空捏造,则造谣者罪。尔等,都听明白了?” “是,奴婢等谨记。” “程司闺,”裴良玉道,“稍后,命人将宫人名册送来。” “是,”程司闺应下后,又道,“奴婢还有一事,盼请殿下定夺。” “何事?” “是三司九掌不足之事,”程司闺道,“殿下正位东宫,三司九掌之事,理应由殿下裁决。” 裴良玉轻哼一声,这程司闺,胆子倒真是不小。方才刚因自作主张受罚,现在便在三司宫人面前提出补充女官之事。 若裴良玉应了,便是她提出之人的脸面能耐,得人心。若裴良玉不应,就是裴良玉这位主子,脾气古怪,欺压三司。 扫了一眼带着几分期待的女史们,和微微蹙眉看向程司闺的司则司馔,裴良玉心里有了答案,也知道,此事不处理好,日后要三司服她,能如指臂使,就难了。 “原来如此,那尔等可有推举之人?” “奴婢等曾在三司内部举行推举,已列出有才女史的名册。” 这回,是徐司闺站了出来,将名册高举。 “郑司则、曹司馔,可是如此?” 有了裴良玉点名,两人才站了出来。 郑司则先道:“禀殿下,这名册只是初选,却并没具体定论,奴婢等原是想再仔细斟酌后,再禀告殿下。” 曹司馔应和着:“是,要呈上殿下翻阅,奴婢等自该严加核正,故,还尚未定下。” 有了这两人的话,裴良玉才总算满意,三司之中,也并非全然一体,只由司闺主理。 想想也是,尚宫局中,六尚平级,但都需以尚宫为首。可这里是东宫,三司平起平坐,便是司闺司掌名册推罚等大事,隐隐压其余两司一头,到底没有定论。三司之中,谁又甘心永远居于人下? 尤其方才进门后,齐瑄的举动,怕也给这有心之人,吃了颗定心丸。 “既是如此,这名册,本宫就收下了,尔等回去之后,再行仔细核正,届时,三司再分别到本宫处说明优劣。” “奴婢尊令。” 裴良玉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多留,转身回了殿中。 到了此刻,三司方可回转。因为裴良玉卸下钗环需要用人,云裳便领着一个女史留了下来。 钱掌正则领着名下女史走到了两位司闺面前:“程司闺、徐司闺,还请二位同我走一趟吧。” 郑司则与曹司馔看着两人脸色铁青的跟着离去,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没敢在殿前多说,领着剩下的人回了三司。
第39章 太子妃第三十九天 裴良玉坐在内室的榻上,开了窗,窗外桂花满枝,乘着风,将芬芳送入殿中。 有了天然的桂香,殿中的熏香便成了累赘,雪蕊领人将熏香灭了,殿中的气味,便渐渐地带了一股子天然之意。 裴良玉面前的小几上,摆了一本名册,一壶清茶,一碟桂花糕。 云裳领人捧了妆奁来时,裴良玉正望着窗外桂树,神色恬淡、温柔。 裴良玉听见脚步声停了,疑惑看去:“怎么不过来了?” 云裳这才笑着慢慢走到裴良玉身边:“殿下坐在此处,便好似一幅画儿,奴婢虽是俗人,却也不敢扰了画中仙人。” “什么画中仙,”裴良玉淡淡道,“不过都是俗人,本宫还是最俗气的那个。” “殿下若自认俗人,可叫奴婢们怎么办呢,”云裳上前,轻轻替裴良玉卸了头上发钗,又将已没那么娇艳的花朵一一拆下,放进一旁的托盘里,才拿了梳子,重新给裴良玉通头发,“殿下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式?” “不必出门见客,挽起来就是。” 待云裳应了,裴良玉才问:“殿中的二等宫女,你可识得?” “殿下指的是桂枝和兰枝吧,她们从前都是长乐宫中的宫女,奴婢虽然识得,却不怎么相熟。” 虽然同样是长乐宫中出来的,却和云裳不熟,要么是两人从前不够得用,要么就是有人特意调过来的,裴良玉想了想,这事怕还得再问问李嬷嬷。 “那另两个呢?” 云裳为裴良玉通头发的手一顿,轻声道:“碧苒与和秋娴都是掖庭新分来的。” 等到身边女史去放东西,云裳才又开口:“秋娴原是外官之女,因罪没入掖庭,她于膳食上天赋出众,原该分去尚食局,岂料考教当日,她用错了糖与盐,便继续留在掖庭,充作了宫女。” “你与她相熟?”若是不熟悉,定然不会知道得这样详细。若裴良玉所料不错,这秋娴从掖庭分来东宫,说不得还和云裳有几分关联。 果然,云裳跪下同裴良玉请罪:“奴婢与秋娴从小一起长大,不忍她在掖庭做工磋磨,便特意将她分进了调往东宫的名单中,但她会成为殿下身边的二等宫人,奴婢也未曾想到。” “你替本宫梳头,跪着又要怎么梳?”裴良玉指尖轻轻点了点名册,云裳有没有私心,裴良玉倒没那么介意,只要这个秋娴真如云裳所说,是个好的。不过她考教时用错糖盐,还得好生查一查,到底是什么缘故。 云裳面上露出几分喜意:“多谢殿下。” “你也先别忙着高兴,”裴良玉道,“人既然是你引进来的,若是她不忠,坏了事,本宫连你也不会饶。” “是,奴婢谨记。” 云裳重新为裴良玉梳头,裴良玉也将名册翻开了第一页。 因为名册上只记了足以补充三司女官位的名字与生平,这本名册,并不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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