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一回府就进了虞栖枝的卧房,守夜的下人连忙打起精神,备好热水等在外头,听着房内断断续续传出的动静,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外头天寒地冻,虞栖枝却也出了薄汗。 浴室里,虞栖枝帮他舀了一勺水。水珠滑过裴璟的眼睫,直而挺的鼻梁,最后滴落到他坚实的胸膛。 月光洒落在裴璟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漆黑的眼眸看向她,出言道:“一起洗。” 虞栖枝摇摇头。 往常她都是等裴璟洗完,换过遍清水再洗。 裴璟挑了挑眉。虞栖枝尚未来得及辨明他神情背后的含义,只觉腰间传来力道。 裴璟的手劲很大,他一把攫住她的腰身,轻而易举便将人拽入水中。 池水很深,虞栖枝险些呛一口水。 她后腰被裴璟锢着,脊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变作水中的一株藤蔓。浮浮沉沉,身后的裴璟此刻却成了她依凭的岛屿。 几乎不出意外地,池水又弄污了,裴璟喊下人进来换水。 世子院中的下人对此都习以为常,虞栖枝却还是红了脸颊。 最后她终于与裴璟终于一块洗了。虞栖枝泡在池子里,意识已经有点昏沉,几乎要睡过去。 只感觉到有人把她从水里捞起来,她闭着眼,央求道:“别再来了。我要睡了。” 男人低低笑了笑,随后,有干燥的汗巾将她湿漉漉的头发裹住。 “擦干再睡。”裴璟略微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道。 裴璟经年习武,做事干活也很利落,很快将她从头到脚擦了个遍。 干燥又温暖的感觉实在很舒服,虞栖枝疲倦到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也就任他施为。 …… 这日裴璟休沐,晨起过后,他提出带虞栖枝出府。 虞栖枝自从嫁入侯府,除开去寺庙上香,便甚少出府。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裴璟也几乎不会带着她显露人前。 虞栖枝起身后,只觉周身有些惫懒,不知是月事快到了,还是昨晚太过放肆,但她依旧向裴璟点了点头。 虞栖枝很快穿戴好,踏上侯府门前的马车,就见裴璟已经等在马上,身着常服。 裴璟往常穿的那身公服,也挺潇洒,只是太过气势凌人。 虞栖枝看着裴璟不穿公服的样子,没有平日里那么冷峭,就连凌厉的眉目也被衬得柔和许多。 虞栖枝掀起车帘一角,痴痴看他。 裴璟不说话的时候,眼底没有情绪的时候——最像封青凌。
第5章 车轮辘辘滚动。 裴璟察觉马车上虞栖枝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他看过去时,车帘又被她做贼似的放下,一副小家子气的扭捏模样。 他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侯府的车马在大理寺少卿陆松年的府邸门口停下,陆松年与其夫人亲自来迎。 陆松年是想与裴璟相商如何给圣上递折子的事,先前他在人前说的自家夫人想与虞栖枝结识,也只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面上托辞。 但凡世间之事,只要做过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陆松年任职大理寺,自然已隐约查到一角。裴璟受圣上之命与大理寺共同协理此案,这些日子以来,大理寺的卷宗都会往北衙那儿送去一份。 陆松年知道,裴璟心中肯定也有数。 诬陷太子谋逆一案,定然有四皇子的手笔。 但,四皇子也是圣上的亲子,皇帝陛下耳聪目明,焉能对四皇子所做之事一点察觉都没有? 如今圣上身体健朗,暗流涌动的皇子与储君之争,他们这些奉命办事的属官,若是贸贸然掺和进去,难保不会惹得一身腥臊。 时过多年,陆松年依旧相信秉公决断这四个字,若他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心中自然不会有如此多的顾虑。但如今他有了家室,也比从前更多出一份谨慎与牵挂。 “查到这里也该了结了。”裴璟道。 至于要不要往深处查,查出幕后牵连之人,要如何决断,圣上权衡过后,自有定局。 丝竹管弦之声轻易盖过他们的言谈之声。 裴璟看一眼陆松年叫来的临湖舞姬乐舞表演,目光越过湖对岸,落在虞栖枝的那道樱色身影上。 虞栖枝今日稍稍打扮了下,倒没再像在家中时穿得那么臃肿厚重。一袭浅樱色团锦襦裙,外罩了件雪白兔裘,显出窈窕明媚的身形。 她没察觉裴璟的视线,脸颊微微侧过,娇美的红唇一张一合,正与陆松年的妻子说着些什么。 “既如此,”陆松年领会了裴璟话中的意思,他道:“如何上折子,我心中知晓了。” …… “虞夫人,别担心。” 陆松年的妻子周婉娘瞧见了虞栖枝频频看向湖对岸的目光,是对裴璟十分依恋的样子,便下意识以为虞栖枝在顾虑府中的舞姬。 “松年他们应当只是在谈公事。”周婉娘让虞栖枝宽心。 她朝虞栖枝眨眨眼:“自己的夫君我还是了解的,我与陆松年也算是自小的青梅竹马,他要是敢沾花惹草,我第一个不依的。” 虞栖枝闻言,指尖轻攥,笑着点了点头: “青梅竹马吗?真好啊。” “周夫人叫我阿潆罢?身边亲近些的人都这么叫我。”她甚少出来交际,还不太习惯虞夫人这个称呼。 周婉娘是个爽利人,当即便答应下来:“那阿潆叫我婉娘便好。” 见虞栖枝也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人,熟络起来后,周婉娘便也随意了些,她也瞧了眼远处的丈夫,与虞栖枝闲话: “要说最近,松年他是真的很忙,之前的旧案又要翻出来重审。” 虞栖枝若有所感。莫名就想到了裴璟书房的那份封家的卷宗,她状若不经意问:“是什么旧案?” “洛县封家的案子听过吗?” 周婉娘道:“当地县衙没找到证据,就暂时封存了。如今递到朝廷,自然是大理寺负责重审。” “真的要重审了?”虞栖枝呼吸急切。 果真印证了心中猜测,虞栖枝小腹竟有些隐隐坠痛。 “具体的事,松年倒也没再说了。” 周婉娘见虞栖枝面色有异,有些不解:“这事,裴指挥使应当也知晓,怎么指挥使没同你提起过吗?” 此案若是要提出来重审,少不了要羽林军与神武军从旁协助。 “他?同我说?” 虞栖枝闻言有些意外,摇了摇头。 裴璟从来不会将他的公事说与她听。 若真要算起来,她与裴璟交流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在床榻上了。 周婉娘心思澄明,从不往深处想,只道:“指挥使应当是怕你害怕吧?毕竟这在当时也算是一桩凶案。” 虞栖枝向她轻轻点了下头,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恰好这时裴璟与陆松年那边像是结束了,裴璟的人从对岸过来暖阁请她,虞栖枝站起身,向周婉娘示意过后,便要跟着人走。 周婉娘眼尖,留意到虞栖枝浅色罗裙沾染的暗红。 “虞夫人留步。”周婉娘在人前依旧这么称呼她,道:“我带你去换一条裙子罢?” 虞栖枝方才便觉小腹酸疼,听周婉娘这么说,也立刻明白过来。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裙摆,果然沾上了暗红血迹,裙子颜色浅,瞧着便很是扎眼。 虞栖枝有些脸热,她已经提前戴好了月事带,却不料还是弄污了裙子。 所幸没有沾到椅子上。 “失礼了。”虞栖枝羞愧道:“有劳周夫人。” “不碍事的。”周婉娘上前,亲热挽住了虞栖枝的胳膊,替她在人前掩去那块脏污:“大家都是女子,我懂的。” 周婉娘看虞栖枝苍白面颊又覆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便友善地朝她笑了笑。 方才虞栖枝谈话时有些异样的表现也有了解释,应当是身子不适吧。 …… 陆府门前,虞栖枝与裴璟预备启程回府。 随着虞栖枝上马车的动作,几缕若有似无的血味掺杂着红梅花香散逸开来。 裴璟视线在虞栖枝新换的裙子上停留一眼,没说什么。 回程时,地上积雪很深,虞栖枝乘坐的马车没行多久,车辙深陷雪里,停了下来。 裴璟停下,就见马车车帘被人撩起。 窗外积雪映着虞栖枝苍白地过分的脸,她抬眼看向他,一双杏眼里竟是蓄了眼泪。 裴璟皱眉,他上了马车,去探她的手,问: “怎么了,冷?” 裴璟的手温热,有力,骨节分明却又不过分瘦削。 虞栖枝手指被裴璟的手掌虚虚包着,她却只觉眼前洁白的雪景,与封家门前的雪地上流淌不尽的暗红鲜血画面不断重叠。 封青凌家中最小的妹妹,年岁……也就跟裴幼凝差不多大啊。 意识到自己的手仍在微微颤抖,虞栖枝往裴璟怀中缩了缩。 她勉强定下心神。 “方才大理寺少卿他夫人同我说了洛县封家的案子要重审的消息。”虞栖枝看向裴璟,还是忍不住问他:“是吗?” 裴璟顿了下。 “不一定。”他冷静道:“具体查不查,还要看天子的意思。” 他目光扫过她的脸,想起虞栖枝以前也在洛县待过,定然也听过这件事。 虞栖枝胆子又小,再听闻会感到害怕,也属正常。 “别想太多。”他随手摸了摸虞栖枝苍白冰冷面颊。 虞栖枝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乖巧地点了点头,只是拥着他的手越发收紧了些。 “世子,马车雪厚难行,夫人所乘马车的车辙损坏,要修好只能等雪下得小些,可能得再等上半个时辰。” 隔着马车车帘,侯府车夫在外抱歉道。 车内暖炉的炭火也快便要熄灭,裴璟眉心微拧。 “下车,我带你回去。” 他将虞栖枝抱上马背。 裴璟脱下氅衣,又将她裹了个严实,只留小半张脸露在外面。 虞栖枝忍不住回头看他。 就见裴璟只穿着一袭窄袖镶貂绒袍衫,在寒天雪地里显得分外利落单薄。 “裴璟,你不冷吗?”她问。 在马车外头,虞栖枝呵出的气息立刻成了白汽。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那么弱?”裴璟轻轻嗤笑了声。 他语毕催马,骏马应声向前疾驰。马蹄在雪地上迅疾踏过,扬起纷扬碎雪。 街市行人寥寥,虞栖枝只觉眼中街景急速后退。 裴璟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萦绕在她鼻端,相隔着几层衣料,男人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后背。 宽大的氅衣为她抵御了大半寒冷,颠簸之下,寒冷如刀的朔风依旧刮向她的脸颊与鼻腔。 虞栖枝心口的闷窒却莫名消散几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