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耽搁了片刻,医馆内室已然烧成了焦墟,暗卫拉住卫川: “太迟了。” …… 南边传来线报,郦家人按捺不住,已经露出了马脚。 郦贵妃得知父兄在南边举兵起事当夜,在甘泉宫自缢。 天子惊闻郦贵妃死讯,一夕之间竟卧床不起,也有了颓然之势。 裴璟猜想,郦家人在南边匆忙起事,在这之中定然少不了封青凌他们的手笔。 封青凌对郦家人有着超乎寻常的仇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裴璟与封青凌利益一致。 但郦贵妃死得实在蹊跷,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皇宫内的氛围变得紧绷而尖锐,裴璟快步走进东宫内殿,俊美面上覆一层寒霜。 “殿下,尽早动手吧。” 裴璟向太子道。 “可现下父皇昏迷病榻,要如何处置四哥尚且未有定数,”太子仍是有些犹豫: “若我此刻向四哥动手,往后天下人会如何看我,父皇…又将如何看我?” 皇帝陛下的这场病症催发了旧疾,来势汹汹,甚至可能撑不过这个秋末。 “殿下,机不可失。”裴璟闭了下眼。 他今日眼皮直跳,裴璟素来不信这些神鬼之说,心中却莫名七上八下。 “先发制人。”裴璟下颌线条绷紧,“太子殿下需尽快决断。” 太子妃贺兰明月恰在这时推门而入,裴璟与贺兰明月两人目光交汇一瞬,裴璟向她一点头。 若是往常,裴璟或许还会耐下性子,与太子权衡利弊,但今日他内心的预感太过强烈,几乎摧毁他的心神,让他迫切想要回去确认她的安危。 裴璟让贺兰明月去劝说太子。贺兰明月的言语,太子一向愿意去听的。 “世子——!” 卫川急匆匆赶来。 裴璟顿住,他几乎从没有在卫川脸上见过这种焦急惶惑的神情。 心内不好的预感似乎将要得到证实。 “她怎么了?”裴璟嗓音忽然变得沉而沙哑。 虞栖枝这是受伤了?被郦家的人捉了? 还是她生病了? 应当是了,虞栖枝每逢将要入冬的时节身体都很差,很容易生病。 是他的不是。他明明应当多陪陪她的。 “世子,夫人她没了!” 裴璟就要快步走到殿外,卫川刺耳的声线忽然在他耳旁响起。 贺兰明月方才听见两人言语,也从殿内走出来,听见卫川这话,贺兰明月脚步忽的顿住。 “什么?卫川…你说虞夫人她……” 贺兰明月大惊,她话还未说完,就见裴璟修长身形忽然微微晃了下。 裴璟唇边缓缓溢出一道殷红血线,他却毫无所觉一般。 “你再说一遍。”裴璟回头看向卫川,声音极低问: “什么叫没了?” …… 一场大火,街边的医馆只剩一片焦黑的废墟。 此地偏僻空旷,火势虽迅猛,却没有蔓延到别的地方。 地上有几具尸骨,早已被烧得分辨不清面貌,但裴璟却知晓,这几具都不是虞栖枝的。 虞栖枝是真正意义上的没了,连尸骨都不剩。 全身的气力在刹那间被抽空一般,裴璟不自觉双膝一软,在焦墟旁跪了下来。 他心底浮起悲哀,心跳仿佛化作一把铁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胸膛。 虞栖枝怎么可能死了? 明明她昨晚还在他的身旁,答应与他重新开始。 裴璟眼底酸涩,废墟中有什么刺痛了他的视线,他不管不顾伸手扒开废墟与灰烬,那对红玛瑙耳坠闪得耀目。 然而只剩下这一对耳坠了。 焦黑的废墟之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她了。 冰凉耳坠静静躺在他掌心,跟它主人一样安静。 裴璟指尖无意识摩挲过坠饰。 她离他而去了,耳坠却留了下来,本该是虞栖枝的物件兜兜转转又最终到了他手中。 这算什么? “你说她是在马车上就没了气息的?” 忽然间,裴璟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如此问身边的卫川道。 卫川跟着裴璟一道在废墟前跪下。他嗓音艰涩,答了声是。 红玛瑙耳坠被裴璟攥进掌心,嵌入血肉。 …… 虞栖枝是被晃醒的。 她在马车车厢内醒来。 车厢剧烈地晃动着,马车不要命一般带着她疾驰在郊外荒野。 车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有人在追。 猝不及防间,羽箭破空声传至耳边,“嗖”的一声响,马车前在赶车的人被射中,人影一歪,摔下车去。 骏马失控般飞跑,带着车和人飞驰到一道溪水前,才堪堪歪倒停下。 虞栖枝身边摆着郦贵妃给她准备好的银两和路引凭证,车后没了动静,或许是还没有追至。 除开刚清醒后的失重踏空之感以外,虞栖枝再没有别的不适。 虞栖枝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爬出翻倒的马车,身后遽然传来一阵锋利的凉意。 她下意识地连滚带爬往前跑,又往身侧避开几步,冰冷剑尖追至,擦着她身侧而过。 剑身削铁如泥,削落虞栖枝耳旁一缕发丝。 惊惶之下,虞栖枝本能回望—— 她见到了封青凌的脸。
第47章 虞栖枝回过头,她与封青凌视线相对的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冰冷的剑锋抵至她脖颈,虞栖枝愕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寂,快动手。” 身后马车即至,轮椅吱嘎声的响动过后,一道略显苍老的声线在两人身后响起。 心底的寒意陡然升起,虞栖枝难以置信看向封青凌。 她从未见过的冷厉与决然,浮现在封青凌清俊的面目。 “闭眼。”他对她道。 虞栖枝手脚僵住,下意识地照做。 下一瞬,她听见锐器捅入血肉的声音。 伴着这声响虞栖枝颤抖了下,她睁开眼,并没有感到疼痛。 却见到了封青凌衣襟上斜斜飞溅的新鲜血液。 轮椅上的男人被一剑扎穿,剑尖穿过肋骨,自下而上捅入心脏。 封青凌漠然拔剑,苍老男人死不瞑目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骤然见到眼前景象,虞栖枝也还尚未从惊惧中回神。封青凌却已经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他的手好冷。 虞栖枝发觉,自轮椅上的男人死后,封青凌的面色似乎变得愈加苍白。 “凌哥哥…你…” 虞栖枝嘴唇颤动两下,自城郊别院她被迫与封青凌分离,已过了半年之久,虞栖枝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想问他这些时日是怎么过的,她想向封青凌解释,乞巧节那日她并非有意。 还有,他原本是来杀她的么? “我身上有义父的命蛊,原本也活不长了。” 见虞栖枝的复杂神色,封青凌神情平淡向她解释。 虞栖枝闻言怔了下。 封青凌的言语,让她猛然回想起自己与封青凌出逃那夜。当时凌哥哥会在车厢内吐血,在此刻也有了解释。 所以凌哥哥是为了她,才杀了他的义父。 “凌哥哥,那你怎么办?” 虞栖枝一颗心提了起来,慌忙将疑问问出口。 “我可能会去苗疆寻解蛊之术。” 不像在谈论他自己的事一般,封青凌的语气极淡,淡到让虞栖枝心慌。 “那我与你一起去。” 虞栖枝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 “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见封青凌的神情,虞栖枝连忙补充,近乎恳求般道:“凌哥哥,带上我吧,好不好?” “阿潆。” 封青凌闻言,他看她一眼,眼底的神色终于是让虞栖枝感到熟悉的无奈。 虞栖枝晃荡的心神略微放下一些。 “忘记吧。”封青凌却如此向她道。 “为什么?” 虞栖枝怔住。 她想要上前抓住封青凌的手,最终却只是攥紧了自己的手心。 “凌哥哥,我与裴璟已经没有瓜葛了……”她听见自己哑声开口道。 “我知晓。” “那为什么?凌哥哥,明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为什么?” 封青凌扫一眼虞栖枝身边的银两与路引,又将她带上他的那架马车,“阿潆,快走,去蜀中吧,霍秋也在那里。” “凌哥哥,但是……”虞栖枝紧紧抓着马车门框,她不想让马车启程,也不想与封青凌分别。 “你一直都还没有放下在洛县的那段日子,”封青凌语气无奈,眼底却清冷依旧。 “但我已经回不去了,阿潆。”他道。 虞栖枝顿了顿。 “是因为我的身世吗?” 虞栖枝忽然联想到封青凌方才见到她时同样愕然的神情。凌哥哥,原本是要杀她的。 封青凌深吸一口气。 “你就当封青凌已经死了,现在在你眼前的,是林寂。” “不要再活在过去了,阿潆。” 虞栖枝抬眼,却只见到眼前人冷冽的侧脸线条,她彻底迷茫了。 “凌哥哥,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这算是活在过去吗?” …… 武三奉封青凌的命令,将虞栖枝平安护送到蜀中。 封青凌也如先前他向她所言的那般,独自前往苗疆寻找解蛊之法。 面对虞栖枝,封青凌最终还是如他从前做过无数遍的妥协那般,软下了心肠。 他向她约定,一年为期,一年后若封青凌成功解除蛊毒,便来寻她。 但从一路上武三对待她的态度与隐隐透出的口风,虞栖枝对自己的身世也有了猜测。 她猜想封青凌应当不会来找她了。 虞栖枝租住的房屋离霍秋的并不远。霍秋离开了长安那个伤心地,便来到蜀中投奔哥嫂,路途中流民很多,幸亏遇到封青凌,霍秋才得以抵达,安稳地生活下来。 霍秋大约知晓了一些虞栖枝的过往,也知道从前是她误会虞栖枝了,再有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情谊,霍秋对虞栖枝颇有照顾。 虞栖枝到蜀中的第三日,京城消息传到,天子驾崩,太子择日登基。 “听说了没,四皇子死了!” “北衙禁军之中每人发了一条金挺,捉拿到四皇子之人还有重赏!宫变当夜,四皇子的首级就被带回皇宫了……” 虞栖枝与霍秋路过茶馆,茶馆众人的高谈阔论飘进两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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