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走?”她直接问出口。 商凭玉理着衣袖,抬眼瞧向她,语气温沉带着几分委屈:“姐姐,我也是会饿的。” 两人对坐在方桌前,一时无话。 容消酒瞥了眼桌上饭菜,一眼便瞧见在她近前放置的蟹酿橙。 她顿在原地,愣愣瞧着。 “姐姐,可是馋了,竟对着一道菜这般目不转睛。”商凭玉笑着打趣,朝翠羽使个眼色。 翠羽了然颔首,舀了勺蟹肉放置在容消酒碗中:“大娘子慢用。” 容消酒没动,抬眼瞧向商凭玉:“你怎知我……” 她话说到一半,正对上商凭玉懵懂的眼神,心里那略带着些自作多情的询问,登时再说不出口。 “姐姐怎的不吃,可是累了需要人喂?”面前的少年眼尾上扬,眉梢微挑,举止间带着几分慵懒。 容消酒摇头,将蟹肉食进嘴里。 那味道与她母亲在世时,所做的一般无二。 容消酒美目圆瞪,将食物咽下,捂着嘴问:“府中厨娘可是临安人,竟能做出这般正宗的口味。” 她母亲是临安人,唯一会做的便是这道蟹酿橙,吃多了这道菜也便成了她的最爱。 只是自母亲死后,她再没吃过。 商凭玉执箸的手一顿,唇角翘起:“想来是的,也不甚清楚。姐姐很喜欢?” 他回答的模棱两可,稍稍一句话便转了话题。 “只是这口味,像极了我母亲在世时做的,有好些年没吃过,却一直记得。” 她堆着几分愁绪的眉宇难得舒展,面上也和悦不少。 商凭玉眼梢泛上几分欣喜,忙道:“那我日日…吩咐人给姐姐做便是。” “只是这蟹食多了伤身,姐姐还想吃什么尽管提。” 容消酒勉强咧唇一笑:“再没甚想吃的,如此便好,不必费心。” 瞧见她凝重面色难得舒缓,商凭玉暗自轻舒口气。 两人用完膳,只待片刻,商凭玉便宽衣准备上值。 “姐姐好生休息。”说完,转身离去,可刚抬脚却又顿住脚步,“再提醒姐姐一句,莫要跟淮园那边的人来往密切,尤其是我大哥。” 容消酒正愣神,听他这般说,诧异歪头。 不待她开口,就见他转过身去,沉吟道:“只当我吃味,见不得你与大哥来往罢。”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寝间。 独留容消酒站在原地,回味着他话中意思。 不移时,徐妈妈抄着手走进房内。 “大娘子,晋园的女使婆子们都候在院子里,等着您过去。” 容消酒深吸口气,她既已是这晋园的大娘子,自然也要担起持家的重担来。 徐妈妈凑到跟前,躬身开口:“大娘子,奴在这晋园干了近三十年,什么后院差事都办的极清楚,日后您只管吩咐我来办事即可。” “那便有劳妈妈了。”容消酒颔首,忽而想起自己的陪嫁刘妈妈。遂四处望了望,诧异问:“陪我入府的刘妈妈何在?怎自今早后便再没瞧见她。” 徐妈妈腰背压低了些,正色回:“刘妈妈今儿午时出了府,那大包小包的,瞧着像是出远门。府里头的人还以为是得您吩咐去的,遂放了行。” “出远门?”容消酒秀眉微蹙,她可没吩咐过。 不过这刘妈妈本就是她父亲派来监视她的,消失便消失吧。 容消酒随徐妈妈去了院子。 整个朗阔大院,齐臻臻地站满了人,个个抄手垂头,列队整齐。 众人见容消酒来,齐声唱喏。 容消酒同样颔首作礼,坐在上首备好的官帽椅上。 徐妈妈凑到她耳边,将各个站位的人介绍清楚。 “大娘子,那后排六个女使是隔壁淮园打着老太太的名义送来的,您得格外注意。” 容消酒闻声,眉梢一动。 商凭玉临走时,提醒她不要与淮园那边的人走太近,她还不以为意。 如今又听这徐妈妈也来提醒,顿觉商凭玉他兄弟二人绝对没表面想的那般兄友弟恭。 容消酒心里思量着,面上波澜不惊。 她款款起身,佯装着老成持重,高声道:“我这管事持家的本领不算娴熟,日后还望徐妈妈和各位多担待。” “今儿个就是让大娘子认认你们的脸,清楚你们所做的活计,日后也好有其他吩咐。”徐妈妈站在容消酒身侧,替她主持整个流程。 这半天下来,甚张平李翠,听得她头大。 “大娘子,隔壁淮园的大娘子听闻您在此盘查女使婆子,遂过来瞧瞧。” 又来? 容消酒揉揉眉心,轻叹口气,正要找借口叫她把人哄走。 不成想那上官棠竟抱着画轴走将过来。 “弟妹的病好了?”上官棠脚步轻快,面上依旧不苟言笑,眼神却是比头回见时要柔和得多。 “嫂嫂来啦。”容消酒硬着头皮起身去迎。 “坐下坐下,你身子骨弱,便不必起身。”她说着,将抱着的画轴放在案上。 为防那案上的炉中香损了画,她朝身后人挥挥手,示意人将香除去。 可纵是香炉被端走,她依旧没将画轴放置案上。而是又吩咐人执起手帕,擦了一遍案面。 见案上干净济楚儿,铺上一层帛锦,才将那画轴捏手捏脚地打开。 这般神秘玄乎的模样,惹容消酒一阵好奇,忙问:“这是何宝物,竟惹嫂嫂这般小心。” 说话间,一副春景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画眼熟得紧,像极了她曾沾上牛肉饼油渍的那张废稿。
第12章 念起 容消酒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扯出一抹还算和熙的笑,问道:“嫂嫂怎的拿个废稿来?” 这画她还算有印象,依稀记得是在某个晚上,有灵为她做了牛肉饼,那饼皮实在灼烫,遂随手拿了张还未上真的废稿包住饼皮来隔热。 就是不知这废稿被谁收了去,竟还落到上官棠手上。 容消酒倾身,试图嗅到这纸上那残存的牛肉饼味,刚凑近便被上官棠伸手拉住。 “就晓得你无知,你可知这是谁的作品,竟敢扑邓邓地靠这般近。” “若是蹭坏了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着,将容消酒拉远了些,从腰间取出软绢,在废稿的上空象征性地挥了挥。 容消酒站在一旁,瞧着她那视若珍宝的模样,十分不解。 可纵是不理解,却也还是得体赔了话:“是弟妹鲁莽了。” 上官棠舒口气,叉着腰回:“别瞧它是废稿,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我也是花了高价才得来。” 容消酒秀眉上扬,美眸扑地睁大:“竟这般贵重?” 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一张包牛肉饼的废纸。 上官棠斜睐她一眼,轻哼一声:“就说你没见过世面,也不瞧瞧这是谁画的。霜桐居士的废稿,那能跟旁的废稿一样吗?” “那今日嫂嫂将此物拿来,是为做甚?” 上官棠仰着头,坐到方将容消酒坐的官帽椅上,随意道:“自然是让你长个见识,别看是废稿却也能看出居士的无上画技,你瞧那云头皴,正是居士拿手技。” 容消酒颔首,凑近了些将那废稿看个仔细。 那纸上褶皱被熨平,油渍却难掩,正巧与画中山峦重叠,倒似上了色般谐美。 “现如今你头也不疼了,我便借这画,教你几个话术,省得明日在宴会上丢了人。” 上官棠端坐着,瞥了眼站一侧的容消酒颐指气使道。 徐妈妈抄着手,笑容温和,替容消酒答话:“大娘子,我家主母她还要听这些个女使婆子回话,要不今儿就免了吧,改日?” 上官棠两眼一眯,哼笑出声:“你算个甚东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堂堂汴京第一才女,纡尊降贵来教你家主母,不说感恩戴德,反倒百般推拒起来,这是要当场打我脸面,叫我下不来台啊。” 她字句铿锵,越说越焦躁起来。 容消酒挑眉,既然这人上赶着要夸霜桐居士,她便洗耳听一听。 “嫂嫂的情面可不敢驳了去,您说我听着便是。”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都在听她讲述霜桐居士的主要作品。 更甚至有些作品,她自己都记不清,这人不但记得,还能将画中结构分布给细致地讲出口。 不得不说,作为霜桐居士,还是很惬意能得此一位知音人。 “据说嫂嫂画风清丽脱俗,为何会喜欢霜桐居士那般大开大合的画风?” “难不成同世俗众人一样,皆是为了逢迎官家?” 容消酒面上佯装着懵懂,嘴上却直言不讳。 上官棠翻个白眼,面上尽是不屑:“休拿我与那些俗物相提并论,我可比官家更早欣赏霜桐居士。” 刚说完,她拢了拢鬓边发钗,又小声嘀咕:“我还嫌官家将我青睐的画师搞得人尽皆知,都烂大街了呐。” 容消酒闻声轻咳一声,压下心中雀跃。 * 习习春星涌上暗夜,宫人掌灯带着商凭玉入了垂拱殿。 殿内灯火通明,皇帝赵集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奏折,那黄袍上的金龙暗纹在烛火映衬下,散着瑰丽的光。 商凭玉踏将进去,跪地行礼。 赵集见人来,赶忙搁下笔,起身去迎:“深夜召公宜来实在是有要紧事。” 商凭玉颔首,他早预料到是何事,遂直接开口:“官家是想让臣跟着去沧州赈灾?” “公宜果真睿智,朕正是这般想的。”赵集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伺候笔墨的宦官离去。 待殿内只剩他二人,赵集走去书案,拿出一封信递给商凭玉。 “这信上说,你大哥准备笼络沧州的路将军,蓄意在沧州建甲仗库。” “朕要你先一步将路将军拉拢过来,若是他实在不从,便当场绞杀,不留后患。” 商凭玉沉眸,抄手道了声“是”。 “难为你和你家娘子刚成亲便要分别。” 商凭玉轻哼,眸光闪闪:“也不一定非要分别。” 赵集眉梢一挑,抬手往上撩了撩袖,笑道:“还以为公宜与那女子成婚不过是掩人耳目,没料到竟是假戏真做。” 商凭玉不答话,算是默认。 赵集眉峰一凛:“可别忘了她父亲容国公与你大哥走的极近,万一这女子是她父亲派来试探你的,那可是留了一大隐患在枕边。” “不会的,臣保证容大姑娘从未掺合过朝堂诸事。” 赵集拍了拍他肩膀:“就算她对朝堂诸事皆不知情,也最好不要教她察觉到你并未失忆。” “臣明白。” * 容消酒再回寝间已是深夜。 听上官棠说教了将近一个下午,她脑袋直觉嗡嗡作响。 翠羽拉她坐下,替她捏着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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