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再者,岑归澜自己也有一点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方子明就是背后动手脚之人,他的动机出自哪里? 户部的资料显示,方子明是京畿地区人士,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皆有迹可循,并未有过去往北地的记录。 那么他又是如何与北地余党有联系的?又凭什么帮他们做事? 岑归澜想到,梁梧曾经交代说,京城这边有一位高官,与原北齐的势力联系很密切——说不定就是这些人的首领。 恰巧,原北齐的势力,曾经找寻过失踪的长公主之女。 恰好,方子明跟明虞接触了好几次,他又极可能是在暗中帮助梁梧、庄秋梦之人。 还有再之前,帮助高经纬打通上下关窍,甚至在关键时刻给他通风报信的那位…… 冥冥中岑归澜感到,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了一张覆盖整个云朝——至少是云朝北部的巨大幕布,而此刻大多线索已被抓住,只差最后一块拼图的碎片,便可揭晓其全貌。 ——只看,方子明能不能给他足够惊喜的“答复”了。 之后几天时间,岑归澜还真就依言,继续请方子明“喝茶”。 喝什么茶,聊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坐满那两个时辰,以方子明这体质,正襟危坐地待满这两个时辰,也算是一种慢性折磨了。 每次方子明罚完坐,走出去的时候,岑归澜都还要叫个人来扶他。 当然,饶恒十分怀疑,大人叫人专门来扶方子明,倒不是真的担心他站不稳——毕竟方子明再是个文人,也不至于风一吹就倒,坐两个时辰都站不稳了。 相比起来,这更可能是一种精神羞辱……不,打击。 而这几日,方子明的具体行踪报告也如流水一般呈到岑归澜的案上,他的大部分活动其实都乏善可陈,只是诚如岑归澜所言——方子明这个人有能力,只是有的时候,他似乎有些过于刚愎自用了。 到第四天,把方子明送走以后,岑归澜照例看了看诸昇交上来的报告。 而后他目光落在其中一处上,唇角微微勾了勾。 “找到了。” * 又从锦衣卫衙门离开后,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 连着几天被岑归澜强行“请”过来喝茶,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起步,就算是泥人都该被惹出三分火性了——更何况方子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很不满意岑归澜这强行请喝茶的举动了。 因此再从锦衣卫衙门中走出来后,方子明可以说是满肚子的火气。 近乎是一动不动地坐上两个时辰,刚走出来时方子明还很有些腰酸腿软,不过在稍微走动几步之后,这种酸麻的感觉便逐渐恢复过来。 这几日休沐已经结束,方子明白日里仍然正常去大理寺中,然后下午便被锦衣卫请过去“喝茶”——大理寺卿等人也不太知道方子明是为什么被请去喝茶,但反正是岑归澜相请,看起来又不动方子明胳膊不动他腿的,他们不仅不拦,还大都乐呵呵地欢送。 可以说这几日方子明的生活是空前的规律,而他的情绪也到达了一种空前的愤怒。 离开锦衣卫衙门后,方子明没有直接回到家中,而是径直往一家酒楼去。 他熟稔地走上二楼,窗边一张用屏风隔起来的桌子旁,已经坐了一道身影。 景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听见方子明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道:“你现在其实不适合来见我的。” 他声音中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叹气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方子明冷哼一声:“你我又非只在这个时候见面。” 他与景家家主相识且关系不错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方子明可不相信,岑归澜连这个信息都会查不到。 “即便就是有锦衣卫跟踪我,我来这里也不过是寻常的与好友交往罢了,岑归澜难道还能因此治我的罪不成?” 这几天他没少在岑归澜那里受气,一提起这个,方子明就是一肚子的火。 景容叹了口气:“话虽然是这么说……” 方子明已然打断他道:“你何必总是如此瞻前顾后?这也不行,那也不合适,那你说要如何才好?不若以后我们都不见面了,我也干脆辞官离京,也省得再为这皇帝效力!” 景容:“……” 他不过是行事风格偏谨慎罢了,怎么还被骂一顿呢? 不过景容也知道,方子明如此,多半是因为在锦衣卫那里吃了亏,心里不爽快罢了。 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干脆地举起酒杯:“那我自罚一杯,行了吧?” 方子明心里有怒气,但也不是有意要冲着景容去的,此时见好友主动服软,他的火气也跟着收敛了一些:“对了,景雅她……?” 这次轮到景容的神色冷淡下来了:“那丫头是养久了,心就野了,变得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 方子明问:“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景容道:“先关起来吧。毕竟一个大活人,总不能突然就没了,平白惹人生疑。” “你就别操心我了,”他又叮嘱说,“既然你被那岑指挥使盯上了,不从你这儿挖出来些什么,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话方子明不大爱听,他只颔首,淡淡地道:“我自有分寸。” 两人又一起随意聊了几句,饮了几杯,方子明便因为疲倦而先行离去,景容没有离开,继续倚在窗边独饮。 几杯之后,他拎起那酒壶晃晃,摇摇晃晃站起来,正想叫来小二给自己添酒,突然眼神一凝,不见半分刚刚的微醺之态:“谁?” 岑归澜的声音不疾不徐自屏风外响了起来:“真是抱歉啊。” “看样子,我们来得不太是时候,”他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说着抱歉,不过表情上并无半分抱歉之意,“还是打扰到景家主饮酒的兴致了啊。”
第113章 拿下景容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准确来说,是他并没有怎么反抗。 当然了,这也不算很奇怪:毕竟岑归澜是带着有十几个人的队伍来的,而景容只有一个人,即便他有些武艺,也不可能是这么十几个武功装备皆是上乘的精锐的对手。 因此不过两三招下来,景容便被直接擒住,扭住手臂,一把摁到了地上。 “我能问一句吗?”被人摁住脊背跪下,景容看上去也似乎不很生气。 他甚至还颇有闲心地在跪下后,朝岑归澜发问道:“为什么要抓我?” 岑归澜挑挑眉:“景家主似乎对我是谁并不感到很好奇?” 景容语气有些无奈:“景某只是身份比较低,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大人身着飞鱼服,又生得如此一副昳丽面孔。某即便是没见过,却也听说过,锦衣卫那位指挥使大人的一些事情的。” 他抬眼看向岑归澜:“某说得可对?岑大人?” 岑归澜语气淡淡:“倒不愧得是云朝巨商之一,景家主好生快的反应。” 景容谦虚道:“惭愧,做生意嘛,时常走南奔北的,这种种消息,自然要十分灵通才好。” “另外,岑大人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岑归澜冲他笑笑:“等你跟我们回去,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 景容:“……” 此时此刻,他体验到了和方子明差不多的心情。 什么叫无语凝噎,这就是了。 * 抓景容,岑归澜就不会像对方子明那样,十分客气地“请”他喝茶了。 一来对方子明岑归澜比较了解,上刑用处并不大,倒不如用他来钓背后的“鱼”,而像景容这种,自己了解有限的,直接上狠手段,效率肯定更高。 二来方子明是个文人,光是喝两个时辰茶,对他来说就很有些如坐针毡了,而景容身上明显有些武艺,坐两个时辰,对人家来说多半也只是不痛不痒罢了。 诏狱内,用以审讯的房间内,岑归澜与景容两个人再次面对面——虽然区别是一个是坐着,另一个是被绑着。 “来吧,”岑归澜朝景容微微一笑,“说说你知道的。” 景容还在企图为自己的待遇做争辩:“大人,草民觉得自己什么罪也没犯,就这么被绑着,是不是不太合理……” 岑归澜:“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跳过询问的过程,直接开始上刑?” 景容:“……那草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 “但您说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您要问什么啊!” 说着,景容又像是才想起来一般地道:“对了,岑大人,说起来咱们之前也不算是没见过,就之前,郡主开府的宴会,我也是有来过的。” “而且我跟郡主的关系说起来也还不错……” 岑归澜:“鞭刑、剁指,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景容当场闭嘴。 片刻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我都不太喜欢……您看可以吗?” 岑归澜道:“这个不看我,看你。” 顿了顿,他又微笑补充:“看你能交代出来什么了。” 景容:“可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岑归澜不再和他多废话。 “要么,从你和方子明两个人的故事开始,要么,咱们就开始锦衣卫一般的刑讯流程。” 他目光直视景容,脸上略带笑意的表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面无表情的淡漠。 “景容,不要觉得你装傻充愣就可以蒙混过关。” “高经纬走私受贿,在被抓的前夕得到他人通风报信,差点潜逃成功——他说给他纸条的人是曲觞阁中一个小厮。” “那曲觞阁,表面上是一个南方商人开的酒楼,实际上,却是你的产业吧?” “还有这些年,庄记以生意之名,在北地犯下不少恶事,更甚而,他们还想将触角伸至北地之外——” “明氏和他们有合作,之前都差点被牵连进去,你的景氏,在这次也折损了不少人手在里头吧?毕竟景氏最开始发迹,可是从北方起的步。” “——还有你的妹妹,景雅,”岑归澜道,“我也很好奇呢,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我这段时间的心情不太好,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来与你磨嘴皮子。” “现在把该说的话就说清楚,你我都能省去很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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