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语气仍然是淡淡,却让人并不怀疑其中的威胁性。 景容瞳孔略略一缩,原先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终于撤去。 他本来就是被绑着的,闻言朝后微微仰了下头,复而又重新垂下来。 他面上挂着淡淡的无奈笑意,似乎是真的很拿人没办法:“看样子岑大人了解到的信息还挺多的啊?” “既然如此,还何必问我这么多东西呢?” 只是他说出口的话,仍然算不上低头:“直接上刑,或者杀了我,都行。” 而后景容便不再开口置一词。 岑归澜淡淡道:“那就如你所愿。” * 景容的骨头比他们想得要硬。 饶恒这边指挥人已经上了几道刑,但正如景容先前所表现的那样,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可比单纯的什么都没招要更加惊人。 毕竟那些刑罚下来,就算你再是意志坚定,不愿意吐露东西,因为疼痛而喊叫总是难免的。 然而景容却是连一声痛都没有喊过。 这般的意志力与忍耐力,即便是岑归澜都忍不住有些侧目。 不过侧目归侧目,该做的事情仍然要做——景容这边,岑归澜不会放弃要撬开他的嘴,另一边,也不能只将希望寄托在景容一个人身上。 譬如先前锦衣卫们探听到的,那位被关起来的景家小姐,景雅。 她与景容两人是兄妹,按理来说,就算不知道兄长具体在做什么,这位景小姐也不会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过吧? 找到景雅花费了他们不少的时间——景家宅子面积不小,且锦衣卫在其中发现了不少暗室密室,景雅正被关在其中一间。 只是略微令人失望的是:也许是被关了太久,也有可能是受了惊吓,景雅被救出来之后,神智都有了一些失常。 完整的句子已经难以从她口中说出,饶恒等人刚刚找到景雅的时候,她嘴里一直喃喃着“我错了,我再不敢了”这样的句子。 而即便等她情绪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一旦在景雅面前提了“景容”这个名字,她就会又陷入到癫狂的状态当中。 为了让景雅能开口,饶恒也想了不少办法,比如不直接提“景容”,把称谓换成“你哥”—— 然后景雅看上去更激动了:“他不是我哥——我没有这个哥哥!!” 饶恒:“……” 好吧。 他们也请了大夫给景雅看病,看看是不是她身体上受了什么重创,或者干脆就是被喂了什么药,因此才损伤了神智。 但大夫说景雅身上是有点伤,不算严重,除此之外就是稍微饿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再没有别的了——如果说她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那多半是给吓得。 至于是怎么被吓到了,也不清楚。 倒是岑归澜听了若有所思:“那么理论上来讲,如果再给她呈现相关的事物的话,她的反应也应当更加剧烈了?” 大夫捋胡须的动作一顿,感觉功德在离自己远去:“理论上讲……是这样。” 岑归澜道:“那把朝中近十年所有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名录整理出来,有画像的也准备上,给景雅一一看一遍。” 饶恒听了,忍不住擦擦额头上的汗。 魔鬼,太魔鬼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他表面上还是迅速应声道:“是!” ------ 明虞是在休沐都结束了好几天之后,才晃悠悠到锦衣卫衙门来的。 这段时间她着实是在家里狠狠地躲懒了一把。 虽然她也听说了外面不少风声啦,譬如方子明被请去喝茶啦,还有景家家主好像被抓起来了之类的,等等等等—— 但人嘛,不是有句那什么俗语,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一跃从一普通小女子变成郡主,明虞只感觉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有了落到了地面——现在还能威胁到她生存的东西应该不多了吧?! 至于不去上班什么的——她都是郡主了,不享受一下翘班的快乐,人生怎么能算得上完整! 所以就算外面喧扰纷纷,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都有,明虞还是心安理得地在自己的“龟壳”中缩了好几天。 一直拖到她觉得“好像不能再拖了”以后,明虞才又去了趟锦衣卫衙门。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工作责任心在里面的:虽然翘班了好几天,但她最后还是来上班了呀! 至于什么因为没调整好心态,不想面对岑归澜,一直到现在她才觉得“再不面对好像也不行了”,才出门的,那当然都是不可能的啦。 明虞往锦衣卫衙门过去,她有听说方子明和景容的事,心里直觉这怕是件大事——先前她被认回来的时候,倒是也从永平帝那里听说了北地余党十七年前曾经接到命令,要寻找自己的事情。 高经纬、梁梧、庄秋梦的这几个案子,明虞也是跟着岑归澜看完全程的,她人也不傻,这么几条线索前后串联起来,明虞当然能看得出来,这背后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张巨网。 当年的事情明虞也曾经听永平帝提过:长公主与驸马——又或者说她的父母之间是政治联姻,感情并不和睦,只不过长公主威严甚重,又极有手腕,即便驸马心里有许多小九九,也是根本不敢在长公主面前显露出来的。 只是人在压抑中久了不是爆发,就是变态。 到当年京城哗变,长公主自刎身死,压抑已久的驸马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虽然明虞觉得很难评价,她这个没见过面就已经死了的爹的这种行为,到底算是爆发,还是变态。 毕竟通过带走自己的孩子这种方式来报复别人,这要是在现代,高低能上个年度沙雕新闻。 而通过现在已经有的信息,以及明谷交代出来的口供,永平帝他们也推测出来了一些当年的情况——阮思齐的确借用自己驸马的身份便利,让自己的手下从长公主府中带走了尚在襁褓中的明虞。 甚至他也有可能确实下达了杀掉孩子的命令,只是到了最后关头,不知是出于心软,亦或是别的什么考量,阮思齐最终并没有下这个手。 他把孩子丢掉了,又或者是交给了谁——总而言之,在阮思齐之后,有另一支势力找到并且接手了这个孩子,并且将其带往了北地。 只不过那个时候北地处处战火,到处都是极乱,所以这支人马在途中发生了意外,也许是碰上了盗匪,又有可能是别的打斗,总之最后,他们连孩子的下落都丢失。 这个背后的主事者秘密寻找了许久,却不知道,恰巧来北地行商的明谷路过,捡走了孩子,又回到了南方。 一直到十七年后的今天,一系列机缘巧合之后,明虞的身份才终于大白于天下。 而将这些曲折都撇开,单看中间在北地的那一段——首先,那支从驸马那边接手了明虞的势力显然怀的不是什么好意。 否则他们大可以直接将孩子交还给永平帝。以当时永平帝的焦急程度,感激之下给人封个爵位都是有可能的。 其次,这支势力在北地的能量极大,否则不会选择在带走孩子后,将她送往北方。 上面这句似乎有点废话,毕竟岑归澜都已经查到北齐余党曾经收到过找孩子的命令,但对明虞来说,十分关键。 因为这两点合起来,便反应出两条十分重要的信息来: 第一,有势力盯上了她。 第二,这个势力好像还挺牛,一直到北齐灭亡了十几年后的今天,都还能搞出来这么一大堆事情来。 明虞生平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小命,现在知道有人盯着自己,她能够一点动作都没有? 而现在方子明和景容两个人被牵扯进来——这两人明虞都认识,现在听说他们一个被请喝茶,一个被直接抓起来,明虞心里其实是有两分明悟的:多半就是跟北齐余党的事情相关了。 抱着一半为了生命安全健康奋斗,一半自己理论上还是锦衣卫的一员,该上班还得上班的心态,明虞往锦衣卫衙门的方向走去。 但出于某种说不出来的心理,她没有走正门,而是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入口,准备先悄悄溜进去,再找个和自己比较熟的同事,问一问情况。 只不过她还没有走到,便先瞥见一道浑身是血的影子,突然从一旁的墙头跌落,噗通一声摔到地上。 明虞本来蹑手蹑脚前行的动作一顿:“?!” 这是啥?? 她还在愣神间,那道影子便又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人抬起了头,明虞才终于认出来这是谁——景容?! 等等,不是说他已经被抓起来了吗? 墙内另一边隐约有“这边有血迹,快顺着这边找找”的声音响起,明虞猛地回过神来:没搞错的话,她好像撞上某些人的越狱现场了? 可景容竟然能越狱??! 脑中思绪乱糟糟,明虞身体的第一反应便是往旁边角落躲去——锦衣卫地牢内的看守有多严密,她是知道的,景容如果能从里面逃出来,他的武功必然是绝顶级别。 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跟人对上去,只要一招,景容就得跪下来求自己别死——也有可能求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是尽管明虞自觉反应很快了,在她往旁边躲起来之前,对方的目光已经扫向了她。 而明虞也彻底看清了景容的样子:他面容上面爬满血污,可见这人之前受了不轻的刑,走路的脚步摇摇晃晃,整个人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但哪怕如此,他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明虞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像是狼隼一般锐利,带着锋芒毕露的杀意,仿佛下一秒便要扑上前来,将自己锁定的猎物给撕得粉碎。 而此刻,明虞便感觉,自己就是那头被锁定的猎物。 她曾经也见过岑归澜流露杀意时的模样,可此刻景容与他比较起来,更多了几分兽性的纯粹……要怎么说呢?仿佛景容本人,也是在做搏斗的那一个。 那一瞬间明虞脑子里闪过的,是:他肯定杀了很多人。 已经被看见了,她当即就想转身拔腿跑,然而在这样充满威压的眼神之下,她竟然有种拔不动腿的感觉…… 岑归澜怎么还不来?? 眼看景容已经朝自己这边迈步走来,明虞腿软跑不太动,索性走起了怀柔政策:“那个什么!壮士手下留情!” “你看我一个弱女子,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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