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锦衣卫衙门中,颜方当即便迎了上来,脸上笑盈盈:“大人可都解决了?” 岑归澜颔首,又问:“明虞呢?” 颜方道:“属下正请明姨娘和她的侍女在单独的房间中休憩呢。” 颜方作为跟随过岑和风的老人,又是经历司官员,这种事情自然安排得妥妥帖帖:明虞身份明面上是镇武侯府小妾,实际又是锦衣卫暗线,怎么样都是不好暴露的,锦衣卫衙门中人多口杂,自然是将她请去单独的房间更为妥帖。 岑归澜嗯了一声:“我去见她。” ——不得不说,这次的关键证据是明虞找出来的,的确有两分让岑归澜刮目相看。 * 颜方将岑归澜引去明虞休息的房间——锦衣卫是个弹性加班制的工作,所以锦衣卫衙门中留有专门一片休息过夜的房间,现下是白天,自然宽松得很,颜方索性给明虞和小翠安排了一个大房间,吃的玩的也应有尽有,这样她们等岑归澜的时候也不无聊。 岑归澜推门走进去,却没如预料中听见明虞狗腿的“大人你来啦”的迎接声。 他有些意外,目光在房间中逡巡一圈,才发现趴在桌边已经睡着了的明虞。 她头发和衣服还是有一点乱,眼下的青黑色没有丝毫消退,本来也是个七分的美人,却硬生生被破坏了不少美感。 岑归澜走过去,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脚步声,不过大概是真的累狠了,明虞愣是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这就让岑归澜有点来兴趣了。 他一步一步更靠近趴在桌上的明虞,有些好奇多近的距离才能让这人惊醒——毕竟做锦衣卫的,警觉性大多很高,若是岑归澜的话,莫说这种近距离了,光是那声推门的声音,便足以让他从睡梦中醒觉。 直到岑归澜站在明虞的面前,眼前人似乎才终于因为光线被挡皱了下眉。 鬼使神差地,岑归澜伸出一只手,触上明虞的脸颊。 也是这时,明虞终于因为房间内屡屡响起的动静被吵醒。 她睁眼,便见面前一道戴面具、着飞鱼服的身影。 这不是让人最震悚的,最震悚的是,这人的一只手还摁在她的脸上,带着些微肃杀的凉气,又因为这过近的距离,莫名生出一丝暧昧来。 明虞的眼神还来不及发生什么变化,便听见面前人缓缓开了口。 他道:“真丑。”
第50章 明虞:“???” 可能是还有点从睡梦中初醒的懵懂,她下意识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大人,在说这话之前,你能先把你的手从我脸上拿开吗?” 岑归澜十分自然地将手从明虞脸上挪开,语气十分浅淡:“原来竟还没有睡死。” 明虞这两秒中也彻底清醒过来了,刚刚岑归澜对她的嘲讽也彻底回归大脑。 如果换个人来,她可能现在已经骂回去了:她这张脸要是还算丑,那世界上怕都没有美人了——哦,“姐姐”除外。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岑归澜。 是万恶的岑指挥使。 所以明虞的眼里唰地涌上泪花:“对不起大人,是我没有及时醒过来,害您还得亲自动手把我叫醒。” “可我实在太累了,这两天我一直在为了大人的案子奔波劳碌,想着要把高大人走私的账本拿到手,为此殚精竭虑,连晚上时都难以安寝……不过万幸,我还是完成了大人交给我的使命!” 岑归澜:“……” 话都让明虞给说完了,他说什么? 顿了一瞬,岑归澜才开口道:“你能找到高经纬藏起来的账本,确实做得不错。” 明虞眼睛一亮:“那大人,我们之前说好的奖励……” 这怎么着都算得上是一桩大功了吧! 岑归澜嗯了一声:“等此案彻底了结,我自然不会食言。” 明虞十分怀疑对方是不是在给自己开空头支票,但先前从但玉手里头抢账本的那种刺激感还未完全退去,她心好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让明虞有一种不太安全的感觉——从这个角度来看,晚一些提她想要的奖励倒是比现在更合适。 岑归澜又问她:“我倒是有两分好奇,你是怎么从那但玉的手里拿到账本的?” 虽然锦衣卫送账本来的时候,并没有将事情说得太细,但光凭那只言片语也足够岑归澜猜到那账本是从哪儿来的了。 唯一让他有些好奇的是明虞用的到底是什么方法:这事倘若交给锦衣卫来倒是好办,不管是让人偷偷潜伏进去还是直接用查案名义搜查,只要确认了东西在那儿就跑不了。 但明虞既没有可调动的势力,也没有能力大摇大摆进到但玉宅子中搜查,高经纬那个外室就算人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是把账本随便拿到外面去的傻子——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明虞嘿嘿笑了两声:“我抢的。” 岑归澜:“你抢……的?” 明虞挺胸争辩:“俗话说得好,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至少我在关键时刻把物证给您送来了啊!” 岑归澜轻嗤了一声:“这比喻倒是有些意思。”虽然他觉得明虞这般紧赶慢赶,主要是为了赶在锦衣卫动手之前抢功罢了。 但考虑到明虞的确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岑归澜也并非是那种“这事我也可以做”就无视下面人功劳的小气鬼,因此并不准备克扣什么。 相反,他对能有急智的人还挺欣赏。 明虞见岑归澜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趁机轻声询问道:“那我这个抢账本的事,万一但夫人去官府状告我……”锦衣卫应该会保她的吧? 此前她就是考虑到这个,所以才在行动完后迅速到锦衣卫衙门来,被守门的校尉刁难也坚决不转身挪窝。 岑归澜睨她,像是在笑明虞担心的事情太多:“高经纬牵扯进提楚走私案中,他关键的账本还放在自己外室那里,自然,这个外室也逃脱不了干系。” 以饶恒的妥帖,必然在把高府等人押往诏狱的途中就分人去但玉的宅子查抄了。 明虞当即大大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心头两块重石落下,她当即便准备向岑归澜告辞带小翠回去——这丫头跟着她也一晚上没睡好,先前困狠了,明虞便叫小翠去里面榻上先躺躺,谁知道她自己在外面坐着也睡着了。 然而这时她发现那两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还没挪开。 岑归澜似乎是在思考:“我发现,你成天担心的事情还挺多。” 早在之前他就发现了,明虞这个人没多少底线,心思又很活络,而且非常看重自己的小命——老实说,这样的性格很多时候会出现在最底层的小人物上,他们要是有能力便可以往上爬,没能力就是又蠢又毒。 可按照他对明虞生平的了解——其年幼时明谷虽然尚未发迹,但明家到底是经商之户,家境也还算得上殷实,加之那时永平帝初初收复藩地,种种政策都是与民为息,除了京城和北地还有些混乱外,其他各地都很是和平,按理来说,一个养在闺阁中有父母陪伴、吃穿不愁的小女孩,能遭什么罪? 而到后来明谷投靠锦衣卫,明氏商号发扬光大——那就更没什么可吃苦的地儿了! 如今和明虞“共事”一段时间,岑归澜终于提出来这个问题。 明虞却道:“您这种天之骄子,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底层劳动人民的苦啦。” 岑归澜目光又上上下下打量明虞好几遍,似乎是在问她算哪门子的劳动人民。 明虞其实很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但见岑归澜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她只能道:“您年纪轻轻就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位高又权重,想来除了能力外,家世也是极好的吧?” “没父没母的滋味儿您可受过?想吃一块饴糖都要和同龄人打一架的日子您可经历过?病得起不了身,但连喝碗药的钱都没有的困窘,您可曾碰到过?” 岑归澜指出她话语的漏洞:“明谷不是你爹?明家缺买块糖请大夫的钱?” 明虞耸耸肩:“那您当我是在举例子吧。” 岑归澜:“我问的是你。” “那就说我自己,”明虞好脾气地道,“您觉得明家有钱,我这大小姐日子过得也应当挺舒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毕竟我吃喝不愁,还能自己经营生意,有什么喜欢的衣服首饰,不用计较价格就能够买下。” “但人生在世,哪里能样样都得意?” “毕竟论阶级,我也只是个商户女而已。在最底层的乞儿眼里,我是过得很不错,但在真正的权贵面前——哦,用不着权贵,只要有一些官阶、有一些权力就行——明家也不过是任揉任捏的面团罢了。” “不说别的,”明虞笑了两声,“我被嫁进镇武侯府做妾,不就是诸如此类的产物吗?” 虽然明虞本人对这事更多持有“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毕竟能活着比什么都强——但原身的那些情绪却随记忆完完整整地传递了下来。 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波折,她的人生还会继续顺利地进行下去,虽然不是明谷亲生,但她本身的聪慧和明家的财富已经足够她在未来嫁给一个不错的人做妻子,又或者是有一份自己的事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镇武侯府”的名头拿出去是很唬人,但后面加上“小妾”两个字就登时成了奴婢。乍看起来挺风光的,但实际上走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也就是像明虞这样前生经历过更艰难处境、又死过一次的人才能还大心脏地觉得还行了,若真是让性格多少占些柔弱的原身来,怕早就要郁郁不欢心病成疾了。 明虞把进镇武侯府这事说出来,多少是带了点讽刺的,岑归澜也很明显听出来了这一点。 以他的傲气,这个时候本来应该说出一些“你这样讲那我确实算是天之骄子”的话的,毕竟皇子挨了他的打都没办法去永平帝面前告状。 但他十分罕见地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可能是因为明虞说得有些道理,也可能是因为他确实有那么点儿心虚。 于是岑归澜嗯了一声:“那我给你道歉?” 这次受到惊吓的就变成了明虞。 她张大了嘴看向岑归澜,那表情活脱脱是在打量什么珍惜动物,又像是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吃错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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