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重云给他包扎好,他才慢慢回神,眉头微微拧着:“属下想起来了。” 几人同时看向他。 柳襄谢蘅几乎同时开口:“谁?” 玄烛迟疑片刻,才看向谢蘅:“世子还记不记得冯太妃?” 谢蘅略作思索后,有些不确定道:“常年礼佛那位太妃?” “嗯。” 玄烛道:“属下跟在二皇子身边时,曾在一次皇家家宴上见过她。” 柳襄对宫中的太妃知之甚少,闻言皱着眉道:“你是说,刚才那个人是太妃的人?” 玄烛沉默片刻,点头:“属下确实在冯太妃身边见过他,他是冯太妃的贴身太监。” “但今日交手,属下感觉他不像是太监。” 也正是因此,虽然他觉得很熟悉,但没有往太监那处去想,要不是他身上有常年在佛堂染上的香烛之气,他还不能确定是他。 “这冯太妃是什么来头?” 重云给柳襄把完脉后,递给了柳襄几枚药丸,她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吞咽后便问道。 玄烛缓缓道:“冯太妃是当年先皇下江南,回京时带回来的,据说是一个富商之女,曾盛宠一时,但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后来先皇驾崩,她便开始礼佛,几乎不再出门。” 这些事不是谢蘅这个年代的,谢蘅知道的更少,玄烛是因在宫中呆了几年,才听过一些。 谢蘅沉默半晌后,道:“明日给谢澹去信,让他查一查冯太妃。” 重云:“是。” 然次日重云的信还没有送出去,谢澹的回信就到了。 上次谢蘅让他查京中高门是否有与北廑有关的人,他已经查到了眉目。 谢蘅飞快扫了眼后,眼神沉了下来。 “果然是她。” 柳襄闻言忙接过信看了眼。 信上所述,冯太妃的母亲是北廑人! “如此看来,当年先皇在江南遇见她,也并非巧合。” 谢蘅嗯了声。 “那时候东邺和北廑合约未满,允许通婚。” “不过,皇祖父当年应该也察觉到了她有北廑血脉,所以那么多年,她才没有子嗣。” 如此,倒也说得通。 “当年她很受宠吗?”柳襄又问。 谢蘅看向玄烛,玄烛点头:“属下确实听宫中老人提及过,当年冯太妃进宫后几乎是独得圣宠,除了初一十五去太后娘娘宫中外,圣上但凡踏足后宫,都歇在冯太后处,短短两年,便晋封了妃位。” “后来碍于朝臣虽也雨露均沾,但冯太后仍宠眷甚浓。” 柳襄听完便看向谢蘅道:“若是这样,她确实有时间也有能力筹谋。” 盛宠多年的妃子在京中必定是有一定根基的。 谢蘅看向重云:“给谢澹去信,让他立即捉拿冯太妃,排查一切与冯太妃有过来往的朝官。” “另,宁远微与北廑勾结,与北廑人联手刺杀本世子与云麾将军,证据确凿,全国通缉,让刑部枢密院来人支援。” “还有,将阮青姝与宁远微走在一起的消息告知谢澹,让他尽快下决定。” 重云:“是。” _ 次日,下了一整天的雨,将血腥味冲淡了不少。 隐藏在背后的人终于揪了出来,太子二皇子的隐患很快就能除去,谢蘅的心总算平静了些。 他立在窗边,伸手感受着落下的雨水,冰冰凉凉,格外舒适。 他轻轻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将他的手拉了回来,谢蘅不用睁眼便知是谁。 她到他身边时,他便闻到了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清香。 “重云说了,世子淋不得雨。” 柳襄将他的手拽回来,飞快用帕子擦干净:“今日风也大,若着了凉如何是好?” 她说完不见谢蘅吭声,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些逾距,但还是硬着头皮将他的手擦干才放开。 谢蘅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微微攥紧。 柳襄飞快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生气,才道:“世子今日心情很好?” 谢蘅望着淅沥落着的雨,轻轻勾唇:“即将进入尾声,心情自然好。” 柳襄一想也是,长呼一口气,道:“背后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这一趟来的值!” “当时接到圣上密旨,我还觉得圣上太过儿戏,如今看来,圣上可真是有眼光!” 谢蘅瞥了眼她灿烂的眉眼,轻笑了声。 他当时也觉得圣上有些草率,可谁知他们竟还真的完成了任务,或许正是因为谁也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事会落在他们头上,轻敌是一方面,另外多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不过此次回京后,若无意外,他们也就再无交集了。 谢蘅唇边的笑意慢慢的淡了下来。 北廑大费周章筹谋多年,必然不会轻易罢手,合约一日未定,两国大战便随时会打响,届时,她就要去边关了。 五年,待她回来,他应该就不在了。 她下一次的庆功宴,他大约是见不到了。 谢蘅能想到这些,柳襄必然也能想到。 从她知道西鈺和北廑有可能合盟后,她便知道,离大战不远了。 她随时有可能要去边关。 去了边关后若无意外,她大约不会再回玉京了。 “世子,我们何时回京啊?”柳襄突然道:“我有些想吃府中做的桃花糕了。” 谢蘅手指微曲。 她的话说的算隐晦,但她并不喜欢甜食,爱吃桃花糕的是他。 如此,不仅不隐晦,还很直白。 “我回京后还可以给你送桃花糕吗?”柳襄转头看向谢蘅。 谢蘅答应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到底还是控制住,淡淡道:“这个时节没有桃花。” “那也有其他花啊。” 柳襄锲而不舍道。 她怕回了玉京他就不见她了。 她想尽可能的多留些回忆。 谢蘅对上她那双明亮亮的眼睛,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好。” 左右他们也见不了几次了。 雨停后,谢蘅便下令回京。 至于逃走的宁远微,他没打算去找,因为他笃定,他们不会轻易放他回京。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浪费人力。 当然他也有其他顾虑。 那个人和宁远微的武功都超乎了他们的预料,且还有北廑众多绝顶高手,而他身边唯有玄烛能应对那个人,可现如今玄烛受了伤,若他派其他人去找,不过是枉送性命。 还不如等他们主动前来,越往后拖对他们越有利,所以在朝廷的人到来前,他不准备主动出手。 只唯一让谢蘅有些忧心的是,阮青姝至今还下落不明。 她如今就像一个火雷,随时可能炸的阮家头破血流,他并不在意阮家如何,他只不愿牵连谢澹。 车队离开阜水,往京都而去。 刚开始两日很太平,但每个人的心都紧紧绷着,他们都很清楚北廑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谢蘅,柳襄,宋长策,乔祐年,高嵛成。 皇家世子,有血海深仇的边关将领,乔家嫡孙,新科榜眼,不论哪一个北廑遇见了都不会放过,更何况如今这些人凑到了一处,换做东邺在北廑的暗探,也断不会放过这个一窝端的机会。 “世子,前面便是蜂崖沟了。” 重云神色凝重道:“此地艰险,易守难攻,是方圆十里最适合埋伏的地方。” 柳襄神色复杂的望了眼前头。 此地她回京时曾路过,地势确实很险峻,但却是回京的必经之路。
第70章 谢澹收到谢蘅的信, 第一时间便去见了圣上,而后便调集枢密院和刑部精锐,立即出城接应谢蘅,缉拿宁远微与冯太妃的人。 但冯太妃那里,他去晚了一步。 冯太妃应当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自缢了。 不过如今冯太妃是死是活倒也并不重要了,谢澹从冯太妃进宫那年开始查,不管有没有证据,但凡是与冯太妃有过来往的人全都抓进了大理寺。 朝臣为此连上多道奏折弹劾,可奈何圣上因太子重伤打击之下病倒已休朝两次,不见朝臣,而东宫至今昏迷不醒,朝堂大权一时间竟然全都落在了谢澹手上。 那些弹劾的奏折自然全都到了谢澹手里。 太子一派闹过几次后便慢慢地的消停了下来,但还是有人锲而不舍的弹劾谢澹,谢澹将这些折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回后,一声令下将这些人全都扔进了大理寺,包括声称要撞柱的言官。 如此几番后,大理寺的牢狱都快要关不下了。 这事一出,朝廷就更乱了。 谁也想不通为何曾经低沉内敛的二皇子,突然就变的如此果断暴虐,我行我素,一意孤行,谁的劝都不听。 就连乔家出面,谢澹都拒而不见。 这段时日的玉京可谓是乌烟瘴气,怨气冲天。 唯一开心的应该就只有阮家了。 天子病重,太子昏迷,朝堂政权落于二皇子一人之手,阮家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见谁都是鼻孔朝天。 皇后娘娘侍疾,后宫也握在了阮贵妃手中,这种种变故不由让许多人暗自猜测,这玉京的天怕是要变了。 而兵部侍郎不出意外的咬了虞家,称与北廑走私是虞家授意,可他却不知,外头早已变了天地,先有虞家老太爷请罪,再有乔家老爷子作保,后东宫遭遇北廑刺杀生死不明,而活着到了大理寺的姚慷一口咬定只和兵部侍郎有过书信来往。 除了他的口供外,再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虞家参与此事,至此,他这些口供压根就掀不起风浪了。 谢澹审过几次后就不耐烦了,言简意赅道:“宁远微勾结北廑刺杀世子与朝堂栋梁,罪不容赦,朝廷已派精锐缉拿。” 兵部侍郎偏过头不吭声。 然而谢澹接下来的话让他方寸大乱。 “冯太妃畏罪自缢了。” 谢澹缓缓起身,拨弄着烧红的烙铁:“你若是还不愿说,今日大理寺定罪,明日刑部审核,后日,于东市诛你九族,你,当众凌迟。” 兵部侍郎终于有了反应,朝谢澹呸了口:“你休要危言耸听,太子一定会救我的!” “就算定罪审核,也要到秋后,有太子在,你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谢澹冷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咬太子?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看来,你还不知道外头已经变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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