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免疑惑,他是怎么知道锦书的事的? 希锦装傻:“二郎,你说什么话呢,我怎么听不懂呢,既是二郎忙着,不便解梦,那也就罢了,请回吧。” 希锦这么一说,那霍二郎忙道:“大娘子勿怪,请教二字,霍某当不起,大娘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言辞诚恳。 希锦见此,也就不和他来虚的,看那些侍卫并丫鬟都距离很远,应是听不到,这才叹了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做梦,在那梦中,有一郎君,竟因为他家娘子无出,写了休书,要把他家娇滴滴的小娘子给休弃了,谁知道还未曾拿出那休书,就发现他家娘子怀上了。” 霍二郎听懂了这个故事后,额角一抽。 她……还真想过休了皇太孙? 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眼希锦:“然后呢?这休书自然是不好拿出来了?” 希锦很为难:“倒是没拿出来让人看到。” 霍二郎:“那就好了,只是梦而已,梦里没拿出来,那休书直接毁了,大梦一醒,就当没这回事了!” 希锦有些心虚,也有些无奈,她呐呐地道:“关键这休书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不见了,怎么都找不见了。” 霍二郎:“……” 他深吸口气,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会丢了呢? 她怎么就把休书给丢了呢? 好大一个难题,让他能怎么办?那赘婿阿畴的性子,就是一大醋坛子,他若是知道,怕不是活活气死了! 大好的福气,是这么随意挥霍的吗? 希锦:“当然了,他担心的不只是休书,他还想着,将来他家小娘子生下那孩儿,他该如何照料,该如何将他养大成人,该如何享受这天伦之乐,如何图一个长久富贵?” 这隐喻非常含蓄,不过霍二郎听懂了。 他自小和希锦一起长大,在这方面还是有些默契的,两个人都很擅长猜谜。 他轻咳了声,道:“那休书一事,既是没了,只能当他没了,以后多留心就是,至于那天伦之乐,那长久富贵——” 希锦:“嗯?” 霍二郎收敛了神情,正色道:“大娘子,你看远处——” 希锦听了,便看过去,却见青山如黛,鸾影迢迢,好一番初春风光。 霍二郎道:“大娘子觉得,如今的皇城,应该是何模样?是何季节?” 希锦:“我又不曾去过皇城,自然不知皇城是何模样,不过季节嘛,那自然也是草长莺飞的时候了。” 霍二郎笑道:“这就是了,汝城此时正是百花待放时,汝城外人流如织,香火繁盛,那此时的皇城,自然也是同样的风光。” 希锦:“……” 她挑眉看他,心想这人能不打哑谜吗? 以前她和他说话,其实有时候也是累的……如今还要和他继续猜谜吗? 霍二郎正色道:“汝城的人是人,燕京城的人也是人,既都是人,那人情世故原本相通。” 希锦若有所思。 霍二郎又道:“至于梦中的那位,既有幸得贵子,那是承天之幸,何等福分,与其惴惴不安,不然欣然受之,相信他能有此福分,将来万事皆能逢凶化吉。” 希锦:“哦……” 有点懂,又仿佛不太懂。 霍二郎看了眼希锦,想起昔日种种,叹息。 叹息之余,却是道:“霍某不才,却多少略通相面之术,以霍某的意思,纵然人心多变,但若一个人已历经沧海,便是再多波澜,也不过尔尔。” 希锦挑眉:“所以?” 霍二郎沉吟了片刻,道:“那梦中之人其实是有福之人,得一有情人,足以享用一生,那梦中郎君,盼他且行且珍惜。” 希锦便明白了,他竟是在说阿畴,说阿畴竟是有情人。 霍二郎低首,哑声道:“大娘子,令慈生前,我曾见过一面,当时她对我说了一些话。” 希锦听着,忙问:“什么话?锦书的事,也是我娘给你说说的,我娘还和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霍二郎苦笑:“也没什么,昔年我曾受过她的恩,临终之前,她终究不放心你,才交待了我一些。” 希锦惊讶,这是她万没想到的。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娘的锦书中竟说起霍二郎,要她找霍二郎,敢情她娘在霍二郎这里早早留了一手呢。 果然,她娘就是她娘,她娘永远是对的! 霍二郎轻叹:“大娘子,你要去燕京城了,霍某也要过去燕京城,此去燕京城路途遥远,怕是不知多少艰辛,若有那一日,霍某定会尽绵薄之力。” 希锦听着,心中多少宽慰,道:“二郎,我去不去都两说呢,若是去,只怕也要耽搁几日,不能和你同行了。” 霍二郎听此,浅笑一声。 **** 希锦是在离开戒台寺下山的时候才猛然明白过来。 霍二郎说的同行,不是从汝城过去燕京城的同行,而是说别的。 换成大白话,他那意思就是说,大娘子啊你要跟着你家夫婿过去燕京城这官场上搅合搅和了,很可能当个妃子之类的,而我也要过去求取功名。 我们是老乡,亲不亲故乡人,以后你遇到什么事,我也会帮衬着你,咱们从此互相帮衬着吧。 霍二郎是好心好意,只可惜当时她没听出来,那霍二郎竟是对牛弹琴了! 她深吸口气,无奈。 此时再想和他说什么,自然是不便了。 其实这次她大动干戈上戒台寺,在开阔的后山亭子处见一面,实属不易,以后怕是见不成了。 她难免有些遗憾,遗憾之余,又心生感激。 到底是有些交情的呢。 果然她娘就是有先见之明,知道她可以寻上霍二郎,霍二郎也不含糊,更没装傻推脱,竟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霍二郎说的也在理,其实她胡思乱想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在阿畴。 她开始回忆阿畴,重新梳理自己和阿畴之间的关系。 往常自己欺负阿畴,对他很有几分苛待,这她心里是明白的,不过他性子好,应该并没有恼了自己,对自己还算忍让。 其实想想他这次成为皇太孙前的种种,自己纵然鄙薄嫌弃他,但他还是安分认命的。 从这点来说,看起来他并没有要讨还旧债的意思,应该是吧? 如果自己想,完全可以硬赖着,霸住这头茬大娘子的位子,跟着他过去燕京城,跟着他入宫,再仗着芒儿这嫡长子的身份,她将来的位置总归不会差的。 但只是,她到底出生商贾,这样的身份过去燕京城后能不能占住那个皇孙妃位置,或者说将来的皇后位置,那就两说了。 如果不能那就没意思了。 她虽出身商贾,又只是宁家不起眼的五房之女,但好歹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自己有宅子有铺子, 父母怕她受委屈,甚至为她招了赘婿,特意选了无父无母无身家的。 其实在前朝时候,赘婿身份低,也就是比寻常奴仆身份高一些,如今自然是高了,但再怎么样也翻不过天去,那是希锦可以轻易掌控的。 所以父母给希锦铺下的路,是不能大富大贵,但是守着赘婿守着铺子门面也能平顺安稳富裕一生的路子。 她这辈子都不会愁了吃穿,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如果去了燕京城,那就不一样了。 阿畴肯定有别的妻子吧,也许也有什么妾室,当了皇帝还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自己就要和别家娘子共有这么一个夫婿,还得求着他巴结着他,得想办法邀宠。 说不定还得和别人明争暗斗使心眼,掐一个你死我活。 这她哪成呢! 她干不来这些。 所以她的机会其实就在汝城。 阿畴会回来,她要利用阿畴重回汝城的机会,重新唤起他的眷恋,在他面前争取更多,要他许下承诺。 甚至让他重新化为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阿畴。 至于怎么做—— 希锦看过的各种小话本都在脑子里浮现,交织在一起。 办法太多了啊! 她豁然开朗。 而就在这时,官府突然传来消息,说阿畴要回来了。 他来接她和芒儿了。 很好! 她才备下美人计,他就自投罗网了,且看她如何施展!
第27章 仔细雷下来劈了你! 希锦知道阿畴此次归来,只怕是排场很大,但事到临头,这排场依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阿畴还未曾抵达汝城,便有一批护卫过来,提前设置关防,并来到宁家,指示宁家人员何时退,何时跪,以及相关礼仪等。 听那意思,如今阿畴已经正式入了宗谱,是皇家血脉,是太子遗孤。 提起这个,族长兴奋得声音都在颤抖:“据说还没正式封呢,不过按理说,他以后肯定是皇储了,是要继承大统的人!” 这个消息让宁家上下全都振奋了,皇帝呢! 宁家便越发上下齐心,铆足劲要好好迎接这贵人,把家中前后都收拾过,各房都格外齐整,花草修建,灯烛换新,好一番折腾,倒是引得汝城百姓都来看热闹,大家全都知道,宁家出了皇太孙,那皇太孙如今要回来迎自己妻儿,全都与有荣焉。 汝城地方官员自然也都跟着忙,打扫街道,撵逐闲人等,那卢大人最为慇勤,头几天就过来宁家,几乎不归家,帮衬着里里外外的。 总算到了这一日,宁家诸人更是上下忙碌,通宵达旦的,到了五鼓时候,众人全都穿戴打扮了,盛装迎接皇太孙。 希锦和芒儿此时自然是被格外照料着,宁家几个伯娘都小心陪在旁边,族长和伯父们一个个都翘首以盼,忙得连口水都不敢喝。 只是他们等了好久,总算看到有人马过来了,不过隔着老远,根本看不到谁是谁,只觉那旌旗飞扬,笙乐之声齐鸣,还有些整齐严肃的随行人员。 等了太久,芒儿已经熬不住了,此时他看到这么多人,便轻扯了下希锦的衣角:“娘娘,爹爹。” 希锦知道芒儿的意思,他不明白为什么等了这么久还没看到爹,却只看到这么多陌生人。 她只好哄着芒儿道:“再等等,你爹爹马上就到了。” 说着这话时,却见先头侍卫鱼贯而来,就在那侍卫之后,终于看到一辆庞大的金辂车缓缓行来。 那金辂车竟然是用了八匹马来拉,辂车四角都是油画刻镂的金柱子,前方垂了红锦帜龙凤门帘,装饰有翟鸟之羽等物,而车身两壁的龟文和龙纹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希锦自然明白,自己这种寻常人家的车马只能用黑漆,当了官的可以用红漆,但是只有那些身份真正尊贵的才可以用这种金黄色,还可以装饰得这么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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