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小玉儿脸上:“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是谁教你说的这些瞎话?有你这样的孩子吗!” 小玉茫然地捂着自己的脸,哇的一声哭出来。 芒儿从旁,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希锦见此,自然心知肚明的。 她便开口道:“表嫂,你看看你,孩子随口说句话罢了,当什么真呢,也值当你去打他!” 说着,她便哄道:“好了,小玉儿,别哭了,过来姑姑抱,姑姑这里有小食,看你喜欢吃哪个?” 当下便拿了桂花糖来给小玉儿吃,小玉儿抽抽噎噎的,睁着泪眼看那桂花糖。 外祖母多少松了口气,也就笑着道:“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随便乱说的。” 念蕊也赶紧说:“希锦,你可别往心里去,他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浑话,倒是在这里胡说!” 希锦道:“我自然明白的,怎么会往心里去呢?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种两家话。” 这么说话间,大家也就装作没这回事,外祖母更加慇勤,舅母表嫂也是处处为希锦着想。 因说起如今阿畴身份非同一般,外祖母拉着希锦的手说知心话:“他如今是皇太孙了,等回去皇城,那他给你什么诰命?” 舅母也道:“是了,希锦,正想问你呢,我们在家已经私底下想过这个,我们担心你,你舅父虽然只是寻常商贾,可到底走南闯北见识多,他也认识几位皇城的官员,知道那里最是讲究门第出身,这皇太孙正妻的位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虽说你和阿畴是正经夫妻,可他是赘婿,这事说出去终究不好听!” 外祖母:“对对对,你舅父说了,你可得先问问殿下,看看他能给你什么诰命,到了皇城后,得把这事说清楚,如果不明不白的,那你这身份且尴尬着呢!” 希锦听着,道:“外祖母,舅母,你们说得倒是在理,回头我和殿下提提,看看他怎么说吧。” ** 希锦觉得外祖母说的有些道理,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她得问问阿畴那里,看看她的名分到底怎么算。 不过她心里还惦记着买卖的事,这时候舅父从阿畴那里回来了,她便请了舅父过来说话。 舅父见了希锦,一叠声地称赞希锦:“殿下对我客气得很,以礼相待,其实在殿下跟前,我就是一商贾,一草民,我能算什么,如今殿下这般待我,其实都是看希锦你的面子。” 他感慨:“希锦,殿下待你那是真心好。” 希锦笑着随意聊了几句,便问起那瓷器的事,她想让舅父帮着自己挑选一些好瓷,到时候她带到燕京城去。 一方面是当做土仪,可以做人情来送人,一方面也可以探探燕京城的买卖路子。 舅父听了,自然一口应承:“我这口窑做的,自然也有那上等货,不过比起官窑来到底是逊色,我帮你去找那官窑的好货吧,青瓷,白瓷,黑釉盏,这些都可以挑到好的,那些你带过去也有面子。” 希锦听着,却道:“倒是不必费那个功夫了,有那运往外国的好瓷,也挑选一些就是了。” 舅父道:“我那窑厂倒是会做一些外销瓷,可这些瓷到底是不如官窑的,我们民窑的用料和工艺,和那官窑还是没法比。再者说了,他们那些样式也是古怪,咱们一般人家不用的。” 希锦却道:“若是论起瓷器来,那最顶尖的自然是官窑烧制的,宫里头用的都是最好的,他们不缺这些好的,但我想着,那些运往外国的瓷到底是花样新鲜,也算是我们这里的土仪,好歹算是一个趣味,倒是勉强讨个巧。” 舅父听着,也是恍然,连声称是:“希锦,你这脑袋瓜子,也实在灵光,怪不得往常你祖母总夸你!你既有这想法,看看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找,我那里各样的货色倒是齐全。” 希锦好奇:“舅父那里这几年买卖倒是红火?” 舅父便讲起来:“你可能不知,前些年朝廷市舶司下过令,凡是购买外国货,不能用那金银铜币,只能用帛、绵、瓷或者漆这些特产来博易,所以这几年我这买卖还算红火,那些出海的大小泊船,全都要定制陶器,一船一船往外运。” 希锦:“那些泊船,都是往哪儿去的啊?” 舅父:“这就多了,我们大昭如今的泊船走得远,光是这瓷器就要卖往不少国。” 他掰着手指头道:“占城、真腊、蓝无里、阇婆、层拔、波斯,还有新罗国,这些都要我们大昭的瓷器,他们定制的样式也都五花八门,反正我们本地人是不太习惯用,回头我把你带过去,给你看看,你挑那些新鲜的带着就是了。” 希锦听着,自是觉得有趣:“好,那舅父你尽快安排,我过去看看!”
第33章 算什么?苟且的?! 晌午过后,亲戚们总算走了,希锦也有些困乏,便躺在榻上小憩片刻,想着和舅父提起的外销瓷器买卖,也想着刚才的种种。 比如外祖母那殷切慈爱的眼神,表嫂念蕊打在小玉儿脸上的一巴掌,还有素来庄重威严的舅父望着自己的那期盼眼神。 想来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呢。 曾经在她心目中犹如大树犹如高山的形象,是她想巴结讨好的外家,也是她能更好在宁家立足的依赖,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轰然倒塌。 她再次拿出她娘的锦书,翻来覆去看着,看着上面每一个字迹。 其实那些字迹她都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到能记住每个笔画的转折走势,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这就像她娘还在身边一样。 她想人情是一本书,这能够让人读一辈子了。 外祖母自然是疼爱自己的,舅父念着和自己娘的兄妹之情,对自己多少也有些照拂。 但是每个人又有自己的为难和顾虑,又有自己的私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希锦能够理解,并且也能够接纳,如今他们竟然都弯下腰来祈求自己,那自己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她终究比以前明白,有些人并不值得期盼,所以也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更不必去失望,大家能够在亲情脉脉的维系下,互惠互利,各得一些好处,如此便能长久。 关于舅父这里,希锦除了想弄些瓷器的路子,其实还有别的想法。 以后她跟着阿畴过去皇城的话,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家铺子扔了,必须好好经营,别管阿畴入赘她家,还是她嫁给阿畴,她都得有这安身立命的本钱。 可她离开后,这铺子谁来帮衬着操心?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给自己外家帮着看铺子,外祖母和舅父固然是有些私心的,但到底是亲的,她家芒儿以后走远了,需要摇旗呐喊的,需要鞍前马后的,自己外家的人丁就是那个助力,这样的到底比外面稳妥,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翻来覆去的,又想起外祖母和舅母提起的,自己身份问题。 这倒是一个正经事。 想起这个,她躺不住了,爬起来,摸出她的锦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但看了后还是心里没着落。 她娘说,如果赘婿有二心就去找霍二郎,可霍二郎如今怕不是也战战兢兢的呢! 他倒是想帮自己,但他一没地位二没本事的,拿什么帮?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阿畴这个人心思真是深,好生会谋算。 竞价房子的事他肯定心知肚明,他就是故意的,这男人的小肚鸡肠啊! 而他要霍二郎跟着他们过去燕京城,这不就是把霍二郎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吗? 霍二郎再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多和自己说什么了! 她不免长叹了声,想着她跟了阿畴过去燕京城后,是必须继续和他做正经夫妻,什么不三不四的妾,哪怕是个什么侧妻,她也是坚决不干的! 在阿畴这里,绝对不能让任何女人压了她一头。 她得尽快和阿畴提提这事,在离开汝城前敲定下来。 当然了,得寻个好时候,这样才能一击而中。 ******* 这几日希钰在家其实糟心得很,最近希锦要跟着阿畴过去燕京城了,宁家上下一个个欢天喜地跟过节一样,三句话不离希锦,这个说希锦要去燕京城了,听说那边天气寒凉,我这里有块貂绒的护腿送给她,那里说希锦往日最爱吃我做的酥油饼,我得多做点好让她路上吃。 总之一个个把希锦看得比自己亲闺女还亲! 希钰看着这情景,自然是羡慕得肝儿都疼了,她没想到自己算计来算计去,这事到底是没成,那休书分明都已经写了的,怎么就没休成呢? 难不成她扑腾这一遭,竟不曾改变希锦的命运? 如果不能,那自己怎么办?还能捞个贵妃当吗? 要知道希锦这人善妒,那眼睛里是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她把那阿畴哄得跟什么似的,那可是夜夜霸着龙床,绝对不给其他女子半分机会,以至于后宫之中唯她独宠,并无其他女子。 至于她,便是想掺和,也掺和不进去! 就希锦那个人腻歪起来,哪个能抢得过她! 况且这希锦是傻人有傻福,后来她又给阿畴生了小公主和小皇子,都是粉粉团团一般的小人儿,惹得阿畴越发喜欢,对她宠爱呵护,那简直没眼看了。 希钰是无法接受这些的。 对于这一点,希钰也曾经仔细分析过自己的心思,明明希锦当了皇后,宁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家族中一些子弟甚至以此晋升,或者考取了功名,从此之后改换门庭,风光发达,她也因此从中得利,在夫家地位颇高,明明是沾了大便宜,她怎么就难受呢? 希钰想过,但凡当了皇后那个人是别人,她便不会去想了,毕竟这个世上总有人富贵命,总要有一个皇后,那是天上人物,是她摸不着的,和她没关系。 但是如果希锦当了皇后,那就不一样了,身边的人,特别熟悉的人,打小一起长大的人就这么当了皇后,她心里能舒坦吗? 况且她和希锦是同一天生的,希锦早上,希钰晚上。 希锦娘生希锦的时候梦到了七彩锦凤,起名叫希锦,人人都说希锦是富贵命,但是希钰娘就很不服气。 “早上她生了,说是梦到了七彩锦凤,这话就传开了,说五房生的那小姑娘是贵命,这里好那里好的,等我傍晚时候生了,大家便说,这个也不错。” 一个“也”字,足够希钰娘懊恼半辈子! 没抢到头份啊! 后来希钰娘也和人说,我生的时候看到了一块玉,剔透晶莹的美玉。 然而别人并没太大反应,只是笑着说,哦你家也看到了啊。 希钰娘在别人那敷衍的反应中,品咂出味道来了,别人以为她是编的,以为人家梦到锦凤她就编了一个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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