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燕纾说,“你上去,更稳,我也少麻烦,不必顶着逆天压力同时面对国内跟边疆压力。” 言洄:“那你我也做一盟约吧,在她的天局之后。” 他扣住腰上长剑。 大太监紧张起来,原来,他一直都是周燕纾的人。 言洄没有太在意,只拔剑,但周燕纾巍然不动,仿佛看穿了他。 “我去边疆,平战乱,我不是岱钦.朝戈的对手,但不代表我拿不下其他羟族狗贼。” “我生来自带的屈辱,我会自己洗净,也不负奚公跟公子这些年对我的扶持跟教导。” “而你,周燕纾,你最好如她期待的、看重的、信任的那般搞定整个桁朝内局。” “天下一统,既是盟约之目的。” “再见。” 他转身出去,却摸着胸口衣服上还沾染的灼烧灰烬。 几日奔波,未曾洗浴,一声的恶臭跟血迹。 他在想,在拢城的时候韩柏有心喊我入边疆,那会谁能想到今日? 大抵她也没想。 而不管是拢城,还是后来的县城决杀贪狼,她都未曾在自己跟周燕纾的安危上做太多不必要的提醒,也许某些时候,他们也是引贪狼来的诱饵。 有风险,但不能完全规避,否则局就不真了。 做天下局,所有人都值得牺牲。 包括他们,包括她自己。 — 三年后,羟族大败,边疆大军直入羟族腹地,灭杀大贵族跟王族部落。 尽杀。 羟族牧人跟部落残民不做屠杀,并入桁朝,大一统,改制融合民生,生意外贸打开,支持通亲融合两族..... 第四年。 边疆已稳,太子言洄得周女帝密令。 归。 他不想归,但王令不可违。 带兵过往城外通思亭,他停下了,有点恍惚看着那座亭子。 卸甲而上。 见到了大太监,后者留下了东西给他。 玉玺跟圣诏。 “陛下前年称帝,四海升平,今年传位,这是她留下的话。” 言洄脸色很难看,他不想接,他从来都没想过要那个位置。 他知道那个位置有多可怕。 “她就不怕我在上面变了人心,未来做出可鄙之事?” 大太监低眉顺眼。 “边疆大胜,大功德在身,若是这都能变,就是王朝天命,怪不得任何人。” “至于她的去处,她已成全自己这一生的信念跟责任以及野心,登顶握天下,下山入红尘,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殿下,轮到您励精图治了。” 言洄有些静默,看着密信上简单的一行字。 ——天下安,青鬼散,则山河无恙,家国百信安康。 他知道....他没法拒绝。 因为山河必须无恙,家国必须安康。 不能再有滇边之难。 —————— 登基后,言洄没有舍大太监,也不在乎对方是女帝留下的心腹。 大太监蕙质兰心,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黄昏,一身玄袍的帝王赤足站在池边,窥见他的脚趾甲竟有残损。 “陛下。” “吓人吗?” 言洄回神,低头看着足下伤残,木然道:“战场上受的伤,很是意外,没死。” 大太监苦笑,“医师不入流,竟留疤如此。” “特意留着的....” 言洄不太在乎,身体孤立在月下,突说:“其实两年前,孤带军杀入羟族领地,那时都知道是一场恶战,却是见到一个眼熟的小将,你可知?” 大太监:“奴怎能知?“ 言洄:“孤认得这人的样貌,曾经在一个县令身边见过,依稀是其护卫,长得不错,英俊又悍勇,站在那白面书生般的县令身边尤为显眼,当时,孤跟还是太子妃的先帝都对此人十分不喜。” 大太监迷糊中冷汗直流,“陛下您的意思是?” 言洄:“没什么意思。” “他冲进王帐之中,拼死都要杀那羟王,要一命换一命。” “孤,觉得他想死得其所,无所遗憾。” 他继续看着明月,一身清冷孤寂,但最后目光落在院子里唯一的白玉兰树上面。 “又是一年春,它又要开花了啊。” “孤,会让这天下太平很久很久,让每个小县的百姓都能好好吃饭吧。” 他自言自语的。 觉得自己绝不能比那个作为女帝,顶着天下人的挑剔都无可挑剔最终得全天下赞颂怀念的人差。 —————— 章貔是决计想不到自己等着跟自家大人一起变成炭烧乳猪的时候,有人会钻狗洞跑进来。 “阿宝,你干嘛!” 他真的是要被吓死了。 但这姑娘力大无穷,一脚踢开门,那门砸在他身上,差点没让他吐血。 可阿宝怒瞪他,又气又蛮横,蒙着一张破布——她在灶台坐事久了,被哑巴婆婆教着火烟大要用湿布蒙面。 你看她这蒙得,跟做贼的女土匪似的,又凶又蛮。 冲进来就扛起差不多已经死了的县令大人,健步如飞冲了出去。 章貔惊呆了,但后来又笑了。 命? 看来罗大人有命在身,而自己....他看了下周遭火海,也跟着出去了。 护着两人出了后巷。 然后就瞧见一个小师傅匆匆带人来,两边在巷子里见面,就跟匪人狭路相逢似的。 那小师傅跟女土匪差点打起来,还好最后稳住了。 救人,放尸体。 “男尸?她女的,你能蒙混谁?”章貔冷笑。 “你谁啊?要你管?那太子是个傻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女的!” 章貔一想也对。 那个傻子。 后来他们一起上了战场。 可算是杀了羟王,他吐着血,问言洄:“傻子,你觉得我这算是洗去屈辱了吗?我杀了羟王,你的武功,不如我。” “闭嘴。” 太子殿下冷酷,跟太子妃一样高高在上,可能还觉得他抢了羟王的人头,看不惯他,于是让军医救了他一命,然后....让他回乡下去了。 那个乡下啊,那个县城,那个命好到连续几届都是最好的官员管制的好地方,他其实一到,就有点喜欢。 原来归宿还是在那。 —————— 凉王山寺。 后山墓碑一片片,下面还摆着祭拜的贡品。 正院。 “周姐姐,你爷爷也没了吗?” “嗯。” “是什么....圆寂?” “.....他是道士。” 阿宝在灶台烙饼烤馕,送来热腾腾的大饼,顺口问正在院子里看书的周燕纾,一边分饼给柳青萝跟她女儿。 有点小气,每人只给一个。 “只能一个奥,剩下的要分我家的阿河....其余的都是大大的。” “大大都睡了几年了,她能吃什么?又不是清明供奉....”周姑娘嘴毒,轻飘飘的,不吝埋汰里面躺了几年的人。 阿宝撇嘴,不太开心。 “我觉得她在吃。” 小师傅捣药,闻言翻白眼,“你见鬼了?还是她半夜爬起来吃给你看了?” “哼哼,我不管,我就是能看到,还看到有光,小金光,在大大身上。” “.....” 几人说这话,也没太在意,直到那小师傅不知道想起什么,笑问周燕纾:“这几年满天下都在说周太公白日飞升,那些下属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因此不少人都心甘情愿奉你为主,是真的吗?” 他恶毒,嫉妒每一个被公子眷顾的人,所以不吝恶意揣测。 周燕纾:“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我远在王都,而他在滇边的山里。” 顿了下,她说:“在她的故乡。” 所以,是不是真的白日飞升了,没人知道。 神神鬼鬼的,那滇边之地本来就迷信奇妙。 周燕纾起身去书房换书,换着换着,从书架上掉落一本。 才知是凉王的亲笔记事。 从战乱起逐鹿,记下了好多陪伴他打天下,又战死其中的英灵。 她在想,这位英豪当初的风采一定卓绝,可跟太祖并肩。 然后又翻到了最前面一页。 “世道乱,颠沛流离,氏族衰弱可见败亡,父母惨死,托付妹妹,携妹逃亡,滇边遇乱,失其信,此生之大恐惧,大痛苦,不敢想其下场,唯望漫天神佛怜我微生一脉未曾作恶,而予仁德,在下必舍生忘死,为天下苍生为己任,不敢懈怠,绝不为祸。” “小妹阿青,聪敏伶俐,可爱非常,乃我族至宝,阿兄一定会找到你.....若我不能,后世子孙必时刻谨记....” 周燕纾微怔,手指抚过这篇记事,恍惚间想起从前柳青萝说起一事。 孤女,流民,童养媳,上一代青诡,糊涂失智,困于屋舍,自焚..... 她转头,抱着书,通过窗口看到了那已见青山绿意的孤山坟茔。 一年一年青,一年一年过。 她在想当年那部曲等人找回来的大疆雪莲是一种必然的药,是命运托付给她的爱意,那这世间必然也需要某种隐晦的命数。 也是一种运。 她逆天而行,非要上位,以女帝积攒国运,未负社稷,未知是否有运在身。 她的太公说是飞升,也不知是否有运在身。 那位医术超绝听说最不喜欢她的鬼医,却是辛苦多年,只为救她一命,但不承认,只说自己三姓家奴,先后被奚公,桁帝所控制,但这两人悲观如何斗法,私底下都让他找救人的法子,也给了大量钱财跟药物,他,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些法门,这也是运吗? 而这位阿青....她的命,她的运,是否跟那座山合二为一? 静默时,她突然听到阿宝那边叫喊。 “啊,我的饼呢?谁动了!” “有鬼?!” “大大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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