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飞鱼被告知也要过来时,她还觉得不可思议。 进了屋子,县令扫了她一眼,呵斥:“你进来做什么?” 他一肚子恐慌闷气,凶不了这屋里的人还凶不了她了? 程聿说道:“大人,是我让她进来的。” “哦……”县令不好发作,“还不快站后头去。” 林飞鱼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很快就站到了角落那。 平日里她是除了验尸房不太过问案子的,可如今不同了。 她一定要借王爷的案子站稳脚,否则事情一结束,县令一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那十人侍卫进来,一问便七嘴八舌说道。 “王爷中午用过饭,说要歇着,不许我们打扰,我们便没有再进去过。” “夜里王爷的房里亮过灯,但也没吭声,好一会蜡烛才灭。” “初二?初二属下没来。” “一开门就是血!都是血!” “婢女送晚饭来,王爷还开了个门缝拿。” 程聿蹙眉,按照林飞鱼的说法,王爷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所以房里的凶手不但送尸块进来,还收了晚饭? 可房里的碗筷空空,这…… 凶手竟有闲情吃饭,这到底是多大的胆子。 他问道:“平日里王爷待你们如何?” 叽叽喳喳的侍卫们话语突断,面面相觑一番才说道:“挺好的。” 天音郡主说道:“不必顾忌我,本郡主只求真相,以助程大人破案找到凶手。我父王平日待你们如何,只管说就是。” 侍卫迟疑片刻,仍说道:“王爷待我们很好。” 论年纪,郡主比他们年长。常年在京师住的人,身边全是心眼子,怎会不知他们的顾虑。 她不再在这待了,起身说道:“本郡主乏了,剩下的事就交给程大人了。” 几人恭送她出去后,程聿才对侍卫说道:“你们可以如实告知了。” 众侍卫坚定道:“王爷待我们很好!” 这样反常的神态,怕是鬼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 程聿微微往后仰,脸色异常肃穆:“你们十人说他好,可你们觉得余下三百人不会吐露事实么?与其被人捅破,你们犯了隐瞒真相的过错,不如自己交代。” 几人面色明显慌张了片刻,又是相互试探地看了一番,还是没有人开口。 可越想越觉得早说早脱罪,才有一人说道:“说吧,反正后头总有人要说。” 他们叹气,终于说道:“没有人喜欢在王府做活。” “此话怎么说?” 那先开口的侍卫说道:“属下姓林,名无秋,入府五年了。本名并不叫这个,王爷觉得属下名字不好听,就给改了。 属下甚至并不愿做侍卫,原本是个武师,王爷见我能打,就非要我进来。我拒绝了几次,他便将我田产夺了,逼着我变贫民,走投无路,只能进府。” 赵捕头诧异道:“他这样算计你,还留在身边,就不怕你伤害他?” 林无秋苦笑:“谁敢呢,我又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大家子人呢。王爷他……” 他又将话吞进肚子里,不好再说。 旁边的侍卫说道:“王爷就好这口!” 程聿问道:“好哪口?” “看人痛苦却又无法反抗他的模样呗。”那侍卫说道,“草民叫谢长柏,当初本来要进京考武举,谁想王爷瞧中我的身手,说能送我直接当武举人,不必科举,但要我奉上全部家产。 我父亲怕我考不上,便卖了全部家产,还借了六百两银子交给王爷。谁想王爷收了钱,武举的事也不了了之,当初根本是在骗人。” 他说的怄气极了,哪怕过了两年气都没理顺:“那债主找上门来,王爷说进王府做侍卫才能避免债主上门,我无法,只好来做了侍卫。” 县令都忍不住说道:“王爷是真不怕别人宰了他啊……” “特殊的癖好罢了,喜欢看人困苦却不能自逃。”程聿说道,“你们说的这些,会让你们变得像凶手,即使是这样,也要继续说吗?” 谢长柏激动说道:“我们若开了这口,府里会有更多人敢说出真相,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被王爷坑骗进来的。他坑人家产夺人妻女、他、他……” 林无秋说道:“他死有余辜!” 他没敢说的话,他帮他说了,也是他最想说的话。 话落,另外几人终于忍不住,将憋在肚子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王爷让人诱我进赌场,输了个倾家荡产,我才进来的。” “他看中我妹妹,非将她掳了进来。” “他还侮辱别人的妻子。” “王爷说我若做满三年,便给我在州里衙门谋个差事。” 本来程聿只是正常询问,谁想炸了一拨又一拨,审了一夜,这王府上下被王爷坑骗过的人几乎过半。 “我是王府的厨子,那晚做的菜是鸡肉炖菇、蒸鲈鱼、猪骨茯苓汤、鲜炒春笋、卷春饼。” “王爷平日吃菜十分挑口,再好吃的菜也至多吃几块,带骨头的菜更是只夹两筷子。” 审讯的人说了几句正常的,便又诉苦起来。 王爷几乎都是坑骗他们的家产,并没有害人性命。 在仇恨程度上来说,还不至于让对方有杀人的动机。 到了凌晨,外面天色已微微见明,远山青黛,屋里的蜡烛都换了三根。 最后一拨是府里打杂的人。 打杂的人经历反而很纯粹——都是因为王府月俸多,来赚钱的,没有被王爷刁难才进来的。 王府的韩大总管说道:“大概是因为他们几乎见不到王爷,所以王爷没有看他们受到屈辱的乐趣……” 这话听得程聿都觉不适,谁能想得到,王爷竟是这种王爷。 “小的是府里的修花匠,只会干修花的事,不会修理人!” “小的是后厨挑水劈柴的,干活可累了。” “俺是看后门的,那天真没奇怪的人进出!” “小的是捡垃圾的。” 赵捕头问道:“捡垃圾?” 杂仆陈金地说道:“是,王府里哪有垃圾,我就去哪里捡。好比花匠修剪了花草,就是由我运走的。” 赵捕头说道:“可真有闲钱养家丁啊。” 程聿说道:“大户人家几乎都有这样拾取杂秽的下人。” 他见他站得不直,问道,“你身体不适?” 陈金地说道:“这两日有些拉肚子……师爷见笑了。” 程聿了然,他的衣服有些脏,腰间都是油渍,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扔这衣裳。想必也是个穷苦人家,才这样节俭。 赵捕头问道:“你可是自愿进府的啊?” 陈金地忙说道:“是的,王爷给的钱多,虽然活多,可领月俸的时候很高兴。” 其他几个奴仆也附声:“王爷给的钱确实很多,不过活是真的多……尤其是我们这种下等奴仆,经常要忙到半夜。” 他们说这些话眼里是有光的,辛苦些算什么,在哪不辛苦,在别处辛苦还得不到这么多钱呢。 “可惜王爷没了。” 陈金地都要哭了,委屈的哭腔惹得其他几人也垂首难过。 程聿知道了,王爷虽然混账,有奇怪的癖好,可在金钱上没有亏待过这些地位下等的奴仆。 “王爷待他们那么好,大概是因为喜欢看他们领钱时那种卑微的快乐罢了。” 林飞鱼突然开口,反倒提醒程聿了。 对啊,看有钱人变成落魄人开心,看穷人拿到钱时也开心。 这才是王爷的本性。 这么一想,王爷真非善类。
第11章 密室运尸 审完府里三百余人,天色已明。 程聿没想到简单的审问竟然听了一夜的诉苦,颇有种谁都恨王爷,但谁又都没恨到杀死王爷的感觉。 “依据侍卫的描述,他们十二个时辰轮值,并没有见谁从门口进出过。” 程聿画了张图,众人凑了过来。 小石头说道:“哇,像我弟弟画的鬼画符。” “怎么说话的,这可是程大人画的……”县令一瞧,嗯,鬼画符。 他违心夸道,“能看就行。” 耿直无比的赵捕头说道:“这都不能看了啊。” 最后头过来的林飞鱼以为能有多难看,这一看,歪歪扭扭的,画的都什么玩意。 这新师爷看起来厉害可好像什么都很废啊。 程聿淡定道:“画不重要,且听我细说。” “师爷请说。” “当日值守的侍卫说法几乎没有出入,可以证明当日确实没有人从正门进去。方才我已让赵捕头去看过屋顶,也没有翻动的痕迹。唯一的出入口是窗户,可窗户临池,也不可能带尸跨过。” 程聿说一句画一笔,原本就混乱难辨的画这会更看不清了。 鬼画符,鬼画符啊。 县令问道:“那凶手到底是怎么把尸体运进去的?” 他一想,“难道他会变戏法?就那戏台上,隔空变人的那种。” 程聿看他,说道:“大人,您严谨一些。” 他就差没说这破案呢,扯什么奇门遁甲! 林飞鱼说道:“王府四周沿途有没有血迹?尸体被分作四块,流血绝不会少,即便不是立刻运来,也多少会有滴血。” 程聿说道:“我查看过了,没有,整个王府都干干净净,地面、草丛都没有见到。” 林飞鱼又将眉头皱了起来,验尸她还行,断案是完全不行。 赵捕头说道:“要是审问没问题,我就将人先放回家去了?” “赵捕头再等等。”程聿说道,“待我完全排查完,再放人。我知道衙门的顾忌,毕竟人太多了,百姓议论纷纷,但不必在意流言蜚语。” 有他这句话赵捕头心安了。 “方才名册上的,还有七人没有来,劳烦让韩大总管看看。” 这种跑腿的事小石头最有眼力价,拿了名册就去找管事的。 片刻韩大总管被领了过来,看了名册说道:“上头这七人,要么是家中老母亲生病,要么是媳妇生娃,要么是自个有病告假多日的,并不在王府中。” 程聿说道:“王爷是在外面被杀,即便当日人不在王府,但也有可能是凶手。你将他们叫回来,我见见。” 韩大总管说道:“有五人倒没问题,但另外两人,一个残废了,一个疯了,王爷不愿放他们自由,如此才一直挂在名册上,实则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王府了。” 程聿了然,末了又道:“那你将他们的住处告诉我。” 韩大总管实在不知道他揪着这些不放做什么,就算他们能杀人,可王爷不会单独去见他们呀。 但他一个做下人的,只管照办就是了,横竖不会碍着他什么。 县令见案子又卡住了,不由担心问道:“这案子能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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