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察,”郭大人抓准了时机道,“此事与太子殿下并无干系,许只是释亲王殿下抓错了人而致的闹剧罢了。” 吕太尉见况不妙,颇有要退一步的意思:“若非堂审,老臣竟也不知那副宅早便不属于太子殿下名下,还险些冤了太子妃娘娘。” 楚长安还是死死地盯住李元纬,周身似是置于腊月寒冬一般的冰冷。 此刻便要看他是否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半晌,他才作礼开口:“原是误会,皇兄,实是对不住了。” “既如此,此事便算了了。” 皇上明摆着不打算处置李元纬。 “只是父皇,此事是误会,提及崔家儿臣便又想起一事。” 李弈朝说罢,李元纬便觉得有一股凉意窜上脊背。 “说。” 面对崔家,皇上自认也有愧意,故而也不好搪塞过去。 “当年崔将军因军械一案获罪入狱,圣意不明的情况下崔家满门被屠,至今还未曾获得一个公道。” 站在吕太尉一侧的人道:“此事过去许久,太子殿下今日提及怕是不合时宜吧,更何况当年崔墚是实打实的有罪于先,他们崔家也算不上冤枉。” “难道只因事情过去许久便可以磨灭真相了吗?”楚长安没能遏制住情绪,直接厉声同那人争辩。 李弈朝早预料到楚长安对此事的在意,便对众人道:“当初此事孤也同太子妃说过一二,她亦是对此案有愤慨之处,可见此案确是应该翻出来仔细查上一查。” 她闻声才发觉失态,立即敛了神色,垂眸不再说话。 “此案…”看着楚长安的反应,皇上有预料此事会涉及李元纬,便又想着拖上一拖。 “父皇,”李弈朝打断了他,“关于军械一案的证据,儿臣这些年也整理了许多,当年崔墚的罪自是无从狡辩,但细查后便可发现有人暗中引导。” “何人?” “父皇还是先看证状吧。” 他说罢,郭大人便将早已备好的东西呈递了上去。 皇上看时,殿中又是议论纷纷,李元纬看向吕太尉的神情暗含深意,两人许是不曾想到李弈朝竟会如此突然地反将一军。 “方才郭卿呈奏的证据朕已看过,军械的事吕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吕太尉被点到,立即行了礼,态度与不似方才那般冷硬:“崔墚倒卖军械本就是其贪得无厌,而想要监守自盗,除非当年廷尉府定罪之时未曾查清,否则此事今日看也是没有什么可查之处的。” 郭大人道:“当年廷尉府定罪也全凭太尉大人手中的罪状,事情关乎重大却系太子殿下出征在外急需援军而未曾堂审,今日臣所呈之状中亦有当年太尉府的定罪之源。” “父皇,当年儿臣征战在外而未能及时查清此事,儿臣认为崔将军一罪已成事实,但最为重要的是被倒卖的军械运往了何处,幕后究竟是何人操纵。” 李弈朝这话虽是对着皇上所说,却时时紧盯吕太尉。 殿中诸人皆能感受到他所指为谁。 “太子殿下这样看着老臣怕是意有所指。”吕太尉看着李弈朝。 他浅笑,有种从容洒脱的感觉,又加之没了顾虑,他周身的气场也变得更加卓然逼人:“吕大人觉得呢?” 第五十七章出息了 “周县一案虽无证人,但周县县令可作证军械依靠伪装成药材运入,而进药的商铺却是礎国的,里通外国是为不可宽恕之罪。” “渭澧之战所需粮饷有问题,但审查之时却有人故意轻纵,以致战场粮饷不足,崔家长子带兵支援还要另拨人手去押送粮饷,而战时大军未曾修养完毕被敌军俘虏,诸此种种这怕不是巧合吧。” “还有崔家满门被屠便是更不用说了吧。” 李弈朝说说至此处,额上的青筋暴起,目光愤恨,所说之话亦是字字泣血,殿上许多人皆动容。 楚长安听着,心底的伤疤被一缕缕地抽开,眼睫垂落,豆大的泪珠滚落眼眶,砸向冰冷的地面。 这其中的一些事情,她甚至都不曾得知。 因为她的生命几乎是与哥哥终止在了同一时刻,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们都认为对方还活在世上。 可造化弄人,哪怕是在天堂,他们也没能团聚。 崔墚虽是因罪被杀,但众人心中明了崔家无辜、崔长风更是以身殉国,故而此事再被提及,殿上无一人敢与太子争论是非。 哀恸之气萦绕在殿中许久。 皇上见无人反驳,过了片刻才道:“这桩桩罪过,可有指证之人。” “奏陛下,”郭大人一旁的大臣上前一步道,“当年负责粮饷审批的正是太尉府。” 吕太尉闻言大怒,驳斥道:“粮饷一事我并不得知,分明是霍家私运又谎报为先。” “呵!”李弈朝嘲讽,“不知父皇可还记得围猎场一案堂审之时霍将军所言,近日说来与太尉大人所言出入甚多。” 皇上虽有意庇护李元纬,但此事分明便已将其牵扯其中,吕太尉现下也一副无从狡辩的样子,若是再要搪塞过去怕是难以服众。 殿中著臣皆等皇上圣断。 “陛下,”郭大人道,“臣以为桩桩件件还要先从有人可证的方向入手,现下唯有将霍将军召上堂前亲审此案最为妥当。” “传霍渠。”皇上道。 得令的人动作倒是真的快,不稍片刻便将霍渠带到了大殿。 楚长安看他镇静的样子,隐约感受到他似乎是李弈朝握在手中的一条暗线。 “霍渠。” 皇上叫他,他这才颓靡地抬起头,却不看殿中同僚。 “当年粮饷一案,你所呈递的东西可有不实?” 霍渠反应迟钝,皇上的话说罢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了开始思考的迹象。 顿了一顿才吞吐道:“臣所报的皆属实。” 殿上哗然。 吕太尉捏紧了袖口,看着霍渠的眼神阴晦不明,嘴角都连带着有些抽动。 皇上吸了口气,才问道:“吕卿可有要说的?” “回陛下,当年大战,老臣手下的人事务繁多怕是有了纰漏,老臣定会对他们严加教训。” “当年事今日训,吕大人当真是雷厉风行。” 对着殿上许多双眼睛,吕太尉只能先咽下李弈朝的嘲讽之气。 皇上听罢吕太尉所言大怒,呵斥道:“你身处高位,亦是从武将步步走上,怎会不知粮饷于军中将士而言何其重要!” 正是因为霍渠押运粮饷不足有人蓄意纵容,李弈朝所带的部下险些没能熬过那个晚上,若非崔长风尽力押送支援,今日李弈朝怕是也不曾有机会站在这朝堂之上了。 皇上虽然偏私,但关乎国之战事,他却没有动摇过中正的立场。 殿中人皆下跪,劝道:“陛下息怒。” “老臣知错。”吕太尉自知此番动了皇上的逆鳞,只有诚心请罪这条路可行。 “如此要紧之事审查有疏,竟到今日才有所发觉,朕养你们太尉府作甚?!” 下面无一人敢求情,李元纬也知自己刚成亲王若要求情怕是受到牵累,且方才李弈朝也提及崔家满门被屠之事,这账一步步算下来自己也难逃干系,自是自保为先。 “传旨下去,太尉府封禁一月,查出当年审批之人就罪论处,霍渠偷换粮饷一并论处。” 楚长安听着却不觉得畅快,这皇上没有要深究的意思,竟只罚了一月封禁,且不深究便难以勾出李元纬的罪状,若他这样处置后没了下文,那这偏护之心就是昭然若揭了。 皇上气喘,霍渠被带下去后,他才扶了扶额,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 楚长安便知他会如此,直接道:“父皇,儿媳方才听了这样多,只想知道崔家满门被屠一案作何说法?” 所有的人都看向她,不乏李弈朝。 她虽跪在地上,但削薄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口中所说之话亦是坚定。 皇上不曾想到楚长安竟会直接在殿上对自己作以威胁,还未平息的怒气复又灼烧起来,几乎是咬着牙:“崔家当年包庇崔墚倒卖军械,朕若要治罪便是治个三族连诛都不为过。” “可崔家被屠之时崔墚还未被定罪,父皇亲口所说其子有驰援要务于身,未免扰乱军心,此罪待战罢再行审夺,但崔家却刚好便在当晚被人以罪之名屠戮。”李弈朝道。 楚长安看了他一眼,方才流过泪的湿润眼眶却有些生涩。 “你…”皇上感到自己的威严被震慑,怒目圆睁,颤抖的手指着李弈朝,气尽力竭昏了过去。 皇后与芸妃在听闻皇上昏倒后赶过来,皇后刚慌张走进内寝就看到了楚长安与李弈朝,慌张的神色忽然转为警惕冷漠。 芸妃趴在皇上的塌边哭闹,皇后却只看了榻上的人一眼便转眸盯着楚长安。 “啪” 一个巴掌落在了楚长安的面颊上,白皙的小脸瞬间印出绯红的掌印。 这巴掌确实是疼,她侧首许久都不曾缓过来。 “太子妃如今是出息了,竟将陛下气成如此模样。” 李弈朝没等她说完便将楚长安护在了身后,看着皇后的眼神如同恶煞,胸口也愤怒地起伏着。 “母后当着孤的面对太子妃如此,怕是丝毫不想要这母子情分了!” “好好好,母子情分,朝儿还记得本宫这个母亲呢!”她笑道,“为了她,不惜将你舅舅告罪入狱,为了她,派兵围堵栾宜殿,为了她,将歆儿关在牢狱之中,你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出来的?!” 第五十八章永远不分开 霍家失势是李弈朝命人收集的证据,她一直认为李弈朝是为了她这个儿媳而不顾家族亲脉,又加之李弈朝为了让她放了唐又蓉用霍家一家人的性命作以威胁,她都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养了一头狼。 “诸此种种孤也未曾冤了谁,母后还是不要在众人都在时提起旧时情分,只怕是会叫自己难堪。” 说罢,他直接牵起身后人的手,阔步向殿外走去。 从皇上寝宫出来时已是傍晚,刚坐上出宫的马车,李弈朝便担忧地试了试她额发上的温度,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疼吗?”他轻声道。 楚长安摇了摇头:“不疼。” 她只知皇后那巴掌并不痛,却不知在脸上留下了印子,不过此时印子已经消下去了。 “怎么了?”她看着男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原以为他是因为皇上的事情而忧心。 发觉温度如常,他这才收回手,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顶。 “没怎么,只是我又没能护住你。”好听的声音却笼上了一层自责。 楚长安笑了笑,抬头去看他,白皙的小脸抵在他的下颚上。 “你已经很好了,”她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真的。” 今日在殿上她看到李弈朝为了崔家当年的事所付出的,心中感激不已。 那晚哥哥临走前,她很伤心,因为那晚是她的生辰,父亲不在连哥哥也要缺席,小小年纪的崔槐序心中只觉得委屈,看着哥哥身上破旧的战甲,那时的她也在心中埋怨过那场战争,只觉得支援根本就是一件不值得去做的事。 直到今日,她才确定了哥哥当年为什么非去不可,不只是保家卫国,更有他们男儿间的浓重情义。 李弈朝看着她,越看越沉醉,仿佛身上流动的每一处血液都在为她而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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