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只平阳长公主一个姐姐,对她十分敬重,不仅挑了当时身家最显赫的永安侯给她做驸马,还将最富庶的泷平赐给她做封地。新帝即位后,长公主身体不好,便举家搬回了封地。只有王敬梓一人还留在长安,住在旧公主府中。 因着这一层身份,春香自然不敢怠慢王敬梓。 王敬梓听着春香的话,眉头紧皱。他本以为将虞鸢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可不想还是有人盯上了她。是太后的人么?还是新帝?不,小皇帝那般废物,是找不到这儿的。 王敬梓眸中显出几分忧虑,他思忖良久,又问:“你可认得他夫人?” 春香摇摇头。倒是芳苓在一旁开口:“我带着那位公子和他夫人去找江月姑娘时,倒是偷偷瞧了他夫人几眼。他夫人一见江月姑娘就红了眼睛,也不知是为何。后来他夫人又说要和江月姑娘说几句话,那位公子便把我赶出去了。” 王敬梓捏着茶盏,蹙眉思索着。一个不安的念头慢慢在心中浮现。难道……难道是认识鸢鸢的人? 可如今鸢鸢这般境地,无论是谁知晓了她的藏身之处,都会让她的处境变得危险。 王敬梓眸色微沉,暗暗下了决心。 无论那个人是谁,他都必须堵住她的嘴,这样鸢鸢才能安全。 ——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
第二十二章 ◎“捂住那双让他心慌意乱的眼睛。”◎ 虞微沉默地跟在顾云修身后,走在院中的青石小路上。 她心里想着虞鸢的事,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春闺楼这样的地方,就是吃人的地狱。不知有多少女子因为没有客人临幸而被鸨母责骂殴打。虽说虞鸢如今的处境还算不错,可她实在不愿看到妹妹整日摆着笑脸宽衣侍奉客人的样子。 她好难过的。 “在想什么?”顾云修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微这才回过神,闷闷地说:“没什么。多谢大人带我来见鸢鸢。” 因为刚哭过的缘故,虞微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她连忙清了清嗓子,掩去声音里的异样,小声请求:“大人以后还能带我来看望鸢鸢吗?” 顾云修瞥了她一眼。 虞微立刻从腕上扯下一只金镯子,递给顾云修。这是方才虞鸢硬塞到她手里的,要她悄悄变卖些银钱留着用。 顾云修颇为新奇地看着她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只金镯来。他问:“拿这个贿赂我?” 虞微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脸色。 为了知晓虞鸢的下落,她献上了母亲家传的凝泉玉珠手串。那可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能换得鸢鸢下落,虞微并不觉得亏。而这一次,她只是求顾云修再带她来看看鸢鸢。一只金镯,应该够了吧? 顾云修的指尖伸过来,慢悠悠地拂过她的掌心,逡巡良久,才将那只金镯拿走。 他一句话都没说,虞微有些忐忑,刚想问一问他是不是答应了,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衣衫破烂的姑娘不知从哪儿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几乎是爬着去拽虞微的裙角,哭着说:“求夫人救救我们!” 另一个年岁小些的姑娘颤巍巍地抱住顾云修的靴子,泪眼朦胧地仰起脸,“公子行行好,救救我们吧!求公子带我们离开这儿……” 顾云修皱了皱眉,烦躁地甩开脚边的小姑娘。 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多了。这表面繁华太平的长安,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受苦受罪。他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桩桩件件都去管。 红杏被踢了一脚,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她咬着唇,努力忍着眼泪,又爬回顾云修脚边苦苦哀求:“公子行行好吧!让红杏做什么都可以,只求公子带红杏和姐姐离开这里!” 顾云修冷眼看着她。他的靴子被红杏弄脏了,衣摆也抓皱了。他眸中浮现出戾色,有些不耐烦。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起来再说。” 虞微温温柔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顾云修略略抬眼,就瞧见虞微正弯着腰,费力地将跪在脚边的人拉起来。她柔声安抚:“先别哭了。” 碧桃闻言,却哭的更加厉害了:“夫人,您心善,求您救救我们姐妹两个!鸨母对我们整日打骂不休,还不给我们饭吃。月例本就少的可怜还要克扣!我和红杏几次想逃走,又被她抓回来打个半死。我们在这儿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虞微倒是十分同情这对姐妹,可是她不得不为难地告诉碧桃:“姑娘,我其实……并不是这位公子的夫人。你们若想离开这儿,还是求求这位公子吧。” 若她还是以前的虞家大小姐,收留两个姑娘做婢女自然算不上什么难事。可她如今不过是顾云修身边的一个宫婢。自己都是为奴为婢的人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帮别人呢? 碧桃愣了愣,呆呆地望着虞微。怎么可能呢?这位姑娘生的这样貌美,又穿着那样漂亮华美的衣裳,怎么会不是这位公子的夫人呢? 顾云修不大高兴了。不过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非要告诉她们她不是他的夫人?她一向不爱说话,今日倒是话多。 他凉凉地瞥了虞微一眼,说:“我那儿不需要多余的人。” 虞微知道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做主,可看着红杏和碧桃满脸泪痕的样子,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眼下虽寻到了鸢鸢,但其他人是死是活仍不知晓。也不知她们流落到了何处,是不是和眼前这对姐妹一样受人冷眼过着凄惨的日子…… 虞微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声。她欲言又止地望着顾云修,清澈的眸子里含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想说什么就说。”顾云修冷声。 虞微这才开口,声音轻轻的:“大人,她们两个瞧着实在可怜。大人若不想收留她们,把她们带出去寻户人家送进去做事也是好的。” 顾云修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菩萨,可没有这份闲心。” “可是……” 虞微还想说些什么,望见顾云修冷漠的眉眼,默默咽了回去。方才说了这么多,已是逾矩之举。她不能再说下去了。 顾云修面色冷淡地望着远处覆满积雪的房檐,眼前恍惚浮现出了一些旧事的影子。当初若不是虞微“多管闲事”,不惜违背虞崇的命令偷偷将他带进虞府,只怕他就要冻死在虞府外头了。 默了半晌,他收回视线,第一次正眼看向那对姐妹。 这样冷的天气,两个人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几乎衣不蔽体。妹妹面黄肌瘦,脸上满是脏污,和街边的乞儿没有半分区别。而站在虞微面前的姐姐…… 顾云修眯起眼睛,眸底闪过一抹凌厉危险的光。他冷声问:“你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弄的?” 碧桃闻言抬起头来,虞微这才注意到,碧桃的半边脸上几乎全是狰狞可怖的伤疤。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眸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回公子话,这是火烧留下的。”碧桃抚着脸上的疤,老老实实地可爱班说,“我和红杏曾在京郊一户人家宅中做过事。那宅子有一天突然起了火,当时天色已晚,宅子里的人都已歇下了,火烧了好久才有人惊慌地爬起来去打水救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和妹妹拼了命地往外逃才侥幸逃了出来,路上我不小心被一块烧着的木板砸了脸,便留下了这些疤。” 京郊? 顾云修眉头紧锁。 那时他悄悄离开虞府,第二日便去了城西地牢打听他父母下落。可地牢的看守告诉他,人已经放走了,陛下法外开恩,允他们回原来的地方继续做事。 而他父母做事的宅子,正是建在京郊。 他急匆匆向看守问了那宅子的位置,便快马加鞭赶去。他迫切地想要见父母一面,想看看他们是否平安,问一问他们这些日子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可等他赶到时,却只看见大火烧尽后的废墟,断壁残垣,满目狼藉。浓重的白烟里,他用手扒遍了每一块石头,却连他父母的尸身都没见到。 顾云修想着旧事,有些出神,虞微却十分急切,急急追问道:“你可知道那户人家的身份?” 碧桃摇摇头:“这些我们并不知晓。我和红杏只是做些浣衣擦地的活,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的。” “你对那处宅子感兴趣?”顾云修忽然开口。他的视线懒懒地扫过虞微的脸,甚少见她露出这般急切的神情,瞧着倒十分有趣。 “没……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虞微别开视线,随口敷衍着。 她一边藏起眼中的情绪,一边在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事情。当初太子获罪,先是被囚在东宫,后被贬为庶人囚在京郊一处极隐蔽的宅院中。她曾听虞崇悄悄说起过此事。虞崇本想偷偷去看望太子,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先帝派去的侍卫队守卫森严,将那座宅子守的如同牢狱一般,虞崇也只能作罢。 没过几日,太子便死了。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里,连同那座宅子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而这一切,都和这对姐妹所说极为相似。 太子获罪一事在朝中闹的沸沸扬扬,至今都无人知晓太子究竟犯了什么罪。只知道先帝发了好大的火,当众斥责太子大不敬。 虞微不是没有怀疑过太子之事是有人蓄意陷害。可当时虞家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虞崇满心都想着如何自保,哪里还有心力去查太子的事情。 虞微心想,若这对姐妹当真在那座宅子里做过事,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虽然这天下已是新帝和太后的天下,再去追查太子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可若是能洗刷太子冤屈,便是洗刷虞家的冤屈。虞家世代忠良,怎能背上罪臣之名!她的父亲兄长受尽冤屈含恨九泉又如何能心甘! 她必须让顾云修带走红杏和碧桃,这样才能从她们口中问出更多的事情。 虞微正盘算着该如何劝顾云修改变主意,顾云修却先一步开了口。 “带她们回去。” 说罢,他再没看那对姐妹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红杏和碧桃愣了愣,许久才回过神,欣喜地朝顾云修的背影磕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虞微没想到顾云修竟然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她越来越觉得顾云修的心思深不可测。和以前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虞微赶忙伸手把姐妹两个扶起来,微笑着说:“好了,要谢也是回去再谢。快走吧。” 顾云修没有让红杏和碧桃上马车,只让她们跟在车后头一路走到皇宫去。不过姐妹两个已经是感恩戴德,不知道又谢了多少次。 虞微心里想着太子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她侧着脸去看帘外热闹的街巷,想起从前太子谢遇总是带她去长安最好的文房铺子挑画笔、挑颜料。谢遇会认真和她探讨哪一支笔用来勾线最好,哪一种颜料上色最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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