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先前不是听说沉章他们被派去寻杨水起了吗?现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回来?” 沉章官居千户,算起来比汪禹还要高上一阶,这回便是他带了十余人去寻的杨水起。 旁的那人听到汪禹问话,只道:“谁晓得呢,老祖宗那头都快叫急死了,平日里头他最是稳重的,也不至于说这么些时日也不曾传信,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出事?能出什么事情。 汪禹闻此,心下不由一跳,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但还不不待两人多说些什么,就听得外面有人来喊汪禹,说是陈朝有事寻他。 汪禹也没能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面打听下去,转身出了门。 被人带去了一间屋子,陈朝已经在里头等着,此刻正阖着眼在休息。 听到门口的动静之后,他淡淡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来给我捏捏肩吧。” 一天到晚,哪里都是事情,陈朝身累,心更累。 汪禹也没有片刻犹疑,马上走到了他的身后,而后不说就给他捏起了肩来。 他的力道劲挺,却也不会过重而按痛了陈朝,不过两三下,就叫他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舒展了开来。 他叹道:“手下的几个人,独独你叫我最舒心。沉章那个不顶用的,让他去抓个人,便是现下都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光是想想我这火气都止不住。” 虽然陈朝话里话外都是对汪禹的满意,但他也没有恃宠而骄,只是谦道:“许是他忙着事情,来不及传信罢了。” 其实汪禹猜到,依照沉章的性子来说,若是追不到人恐怕也会写信,如此了无音讯,除非是遭遇不测……不过他自然没有将这话同陈朝去说,而是瞒了下去。 陈朝只冷冷哼哧一声,“忙?忙成什么样就连传信的功夫也没有。罢,不说他了,说他我都堵得慌,一个两个净是叫人不省心。” 这边手下的人抓不回人来,那边景晖帝又日日发疯,谁能受得了。 汪禹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又替他按揉了会肩膀之后,陈朝终于开口说明唤他来的用意。 他缓声道:“你去给我查查,究竟是哪一个不要命的写了那些毁谤圣上的话,抓回来,皇上要他的命。” * 这边,杨奕几人坐在堂屋中议事,萧煦、萧吟都在,而萧正这会又跑去了东宫。 这些时日,他一直往朱澄那头跑,难得在他面前低伏做小,哄得他很是受用。 朱澄以为,人心向背,看来真的是他的父皇做的太不像话了,所以众人择明君,现下投奔于他才是常理。 他还丝毫没有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堂屋中,萧煦同萧吟坐在一起,萧煦对坐在对面的杨奕问道:“伯父可曾听闻了近日突起,控诉皇上的诉状?” 杨奕自也已经听闻了此事,这份诉状起得如此突然,一下便席卷了京城之中,谁人不识?谁人不知? 这份诉状如平地惊雷,景晖帝现下敏感多疑,锦衣卫四处搜寻,人人自危,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时候,竟有这样的东西出来。 景晖帝撑得住?只怕午夜梦回之时也都会想起那 句“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 杨奕想了想,只不明不白地吐出来了两个字,他道:“快了。” 照着这样的情形下去,不多久,景晖帝或许就能自己将自己气死。 但还不够。 若是将来朱澄上位,还是会重蹈覆辙…… 萧煦道:“也不知是何人写下了这样的东西,虽说没有名没有姓,可这样的胆魄,已经是十分难得。若人人都能去说这样的话……哎……” 萧煦叹了口气。 若人人能说这样的话……可惜人人不言。 听到萧煦这样的话,杨奕又想起了那篇诉状,他又去拿来了那纸诉状,细细看了一遍。 或许又真是因为父女之感。 杨奕现下越是看,心中便越是觉着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曾看过杨水起写过的策论,不同于她这个人平日看起来的模样,柔顺明媚,纸笔之间,她条理清晰,但言辞也总是过于激烈,杨奕曾告诉她说, “不要这般激进,要以理服人。” 可那时候杨水起回他,“我虽疾言,虽令色,可难道没有理吗?” 她不觉得自己没有理,她也改不了这个毛病。 她写着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笔下文字却又如此暴烈。 这偏诉状特色太过明显,虽杨奕没有看到最初的正本,没能看到杨水起的字,但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她。 一旁的萧吟也在沉思,他是看过杨水起的策论的。 也知道她的风格笔法。 现下显然也起了疑心。 他从堂屋这里回到了常庆院之后,马上就对手下的人道:“你们去找,这篇诉状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若能有最原始的正本,也行。” 这诉状传了千遍百遍,从哪去寻正本? 即便无从下手,但他们还是应下,而后离开。 他们来来去去,而萧吟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墙上挂着一副字帖上。 “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是杨水起送给他的。 萧吟的手指不自觉拢紧。 杨水起,会是你吗。 会是她写的吗? 可若真的是她,她是经历了些什么,才又会写下这样如泣如诉的诉状。
第七十章 严寒褪去,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很快就进了初春时节。 初春多雨,小雨淅淅沥沥连着也下了个十来日, 春日的空气迷迷蒙蒙,将人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水气,好在这日终于出了晴日,圆日挂在天空,十分耀眼明媚。 杨水起同赵萍安两人正在院中晒着药草, 连日的阴雨天让草药都快生出了霉气。 赵萍安对站在架子对面的杨水起说道:“你那封诉状, 果真流传开来,大街小巷,现下无人不识此书, 想来也已经传到了宫里头去, 能叫那人气得半死。” 就连赵萍安先前也没想到竟真能有这样的成效。 他不是爱修道吗。 不知现下是否还修得下去。 杨水起应道:“他太过分了, 若流传不出去,才是不像话。” 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 并非是夸张玩笑话,此诉状能流传出去,确是在杨水起的意料之中, 可怕也只怕景晖帝气在头上, 到时候发动锦衣卫的人不择手段也要找到那个始作俑者。 他实在是太过小心眼,一句怨言听不得,一句直言听不得, 现下不气得口喷鲜血那才是不叫正常。 杨水起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赵萍安还有她的母亲待她都十分照顾。那回受了那样重的伤, 现下面色竟已十分红润。 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药草的气息沁入了鼻中, 竟带着一股莫名的叫人安心的味道。 杨水起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日,思绪开始飘散。 她想,若待事情平息下来,往后就这样吧,他们一家人,就搬到小屋子里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一生。 可现下就是这样的愿望,看来也实在是奢求。 就在她走神之时,大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边来,她手上也抱着一堆药草,显然是方从屋子里头搬出来的,见杨水起在发呆,她笑着问她,“小水,想些什么呢?今个儿中午想吃些什么,婶婶给你做。” 大娘心地良善,初次见到杨水起的时候她如此可怜,心中难免对她多为怜惜,况她嘴甜懂事,生得又颇为讨喜,而后更对她照顾有加。 赵萍安在一旁听到这话只道:“娘,你太偏心了,怎只顾着小水,不见得问我。” 杨水起在一旁笑着回她,“麻烦王婶了,以往都是婶婶给我煮饭,现下我伤好了,我来也使得的。” 大娘姓王,平日里头旁人都唤她王大娘。 “你会做饭?”两人看向了杨水起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惊讶。 看不出她竟会做饭。 杨水起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院门口那处传来了一道声响。 “嗐,我的老嫂嫂,你原个是在这啊!前头四处寻你不得,不曾想着是在这处晒药,难怪嘞!”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往院门口看去,就见一穿着鲜艳的中年妇女往里头走来,日光照眼,她头上的银簪尤其刺眼。 见到人来,王大娘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迎了上去。 “你今日倒得空了寻我了?前些个时日人影也不见得,难为你上门来。” “这不是下雨嘛,没得机会出门……” 那边两人就这样扯在一起寒暄了起来,赵萍安扯了杨水起到一旁低声介绍道:“这是我娘那边的远亲,当初凑巧同我娘嫁到了一个地方进来,她的丈夫是当地镇上的知县,平日里头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扯着我娘说话。” 原是这层干系,难怪听着这般热络。 这知县夫人看着也颇为明朗,一看便也知道不大是穷苦人家出身。 王大娘同她说着说着,也不知怎地是说到了杨水起来,那知县夫人一眼便瞧到了在一旁站着的她,哑然道:“竟有这般标致的姑娘……老嫂嫂,你家里头有这样的好姑娘,怎一句话都不曾透露的……” 她被杨水起的容貌所惊,一时之间连连啧舌。 她自认为自己的眼界不低,可像杨水起这样的,属实不曾见过。 她还不待王大娘说话,就马上又了连轴说道:“方才进来之前,还隐隐约约在门口听到你们在里头说的话,姑娘竟还会做饭,真真是慧质兰心……” 杨水起叫她说得都有些面红,只摇头道:“不敢当不敢当……” 一旁的赵萍安见这夫人两眼放光模样,在一旁低声嘀咕道:“完了,小水,她这是瞧上你了……” “瞧上我什么?”杨水起偏过头去问她。 “瞧上你给她儿子当媳妇。” 她儿子?媳妇? * 果不其然如赵萍安所言,那知县夫人当真是看上了她,而后几日,日日带着她儿子来了医馆这处,时不时就将杨水起扯出来说话。 这夫人的儿子同她母亲生得一个性子,人也颇为活泼热络,方一见面的时候倒还叫收敛,多见了几回,便一口一个“小水妹妹”这般唤着。 杨水起被烦得也叫头疼,偏偏又听他们说这二人为人甚好。听闻赵萍安说,前些个年里头若村子有灾年什么的发生,知县一家开设灾棚,次数之多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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