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一瞬,从始至终,无人所觉。 萧吟还最后还是没能醒来,他昏迷了整整五个时日,也没有转醒的迹象,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好歹还存着一口气,不至于说真就那样死了。 医师也觉神奇,他本以为,萧吟撑不过那日,没想到倒还真能存了口气活下去。 萧夫人一直用雪莲、人参吊着萧吟的命,她现在也不奢求别的了,还有气就行。 而杨水起也会时不时来看他几眼。 日子很快过去,杨奕的尸身还在北疆没有回来,听闻是由那个北疆总督胡宁送回来,运这个少说要有一月余的时间,现下没有棺椁,杨家人便是想办丧事都办不了。 而萧煦也在昨日,动身离开京城,说是有公务要去外地办,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些什么。 只知道,这一去,便是要去许久。
第六十二章 大年这几天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了去, 萧、杨两家皆是一片惨淡。 有人失意,有人得意。 那边,宋河同朱澄两人在东宫内相聚。 阳光艳丽, 透过亭榭照在人的身上之时,带了几分暖意。亭榭之中设了桌案,两人对饮而坐。 茶盏之中雾气升腾弥漫,熏得人都有些迷蒙。 朱澄端起起了茶盏,闻着茶壶升腾而起来的热气, 用鼻子嗅着上好茶叶, 溢满倾泻的香气。 片刻之后,朱澄开口道:“杨奕死了。” 这个碍眼的首辅,终于死了。 饶是他再如何厉害, 也还是会死不是吗。 但宋河却不同朱澄这般乐观, 或许是杨奕给他的压迫感太深, 以至于说,即便他身死的消息真的一下传回京城, 他还是有些不大敢信。 他道:“等他尸首回了京,那是真的叫人放心了。” 朱澄听得此话,只在心中暗嗤这宋河如此妇人之仁, 竟怕杨奕怕成了这样?既怕他, 又非作死地去同他作对,看着属实可笑。 但他终归没有在明面上头说出这样的话来,端起手中的茶盏品了一口之后, 淡淡道:“听闻萧家近来也不大太平。” 萧吟上次出现在了杨家。萧正亲自抓他回去,而后, 不知道回去之后闹了什么,只是知道, 萧正被活活气晕,而萧吟至今也没有再出过萧家的门,也不知现下情形究竟如何。 提起萧家,朱澄眉眼之间露出了一股狠意,他就说,这个萧家,这样的做派,迟早是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待他登基之后,第一个便要清算这等乱臣贼子之流。 便是暂动不了他们,也休想好过。 想到了这里,他没再继续想下去,只是忽然意味不明地道:“宋大人未免也太着急了些吧……这杨奕身死的消息才传回来,你就迫不及待让刑部的人去抓,程序不正,倒还落了他人口舌。” 这事确实是宋河着急不错,但他不也是怕生出什么变故嘛,只想些叫人抓了他们再说,反正只要是人在自己的手上,便什么事情都好说,什么事情都好做。 听到朱澄不满的语气,他告罪道:“殿下不知,这杨家的人生性狡猾,若不早些将人拿下,恐怕会叫他们负隅顽抗,到时候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朱澄却不以为然,“不过丧家之犬,有何可忌?” 两人在这件事情上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宋河哪敢继续跟朱澄争执下去,他先服了软,道:“是,殿下说的是。” 见宋河态度端正,朱澄却也松了话头,他道:“我倒也不是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你要做事,好歹手脚得干净些,若一下抓不走人,反倒打草惊蛇,叫他们有了警惕。” “臣明白了。” 两人在亭榭之中一边品茶,一边说着这些近来发生的事,另外一处,李春阳和李春华就站在不远处。 李春阳的视线落在亭中宋河的身上,而后转头对李春华说道:“那处没有丫鬟,你过去,服侍宋大人吧。” 李春阳的声音极淡,像是再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李春华听到这话有些错愕,看向了李春阳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懵,她道:“姐姐说什么。” 她竟然让她去服侍宋河? 李春阳没有看李春华,又重复了遍方才的话。 李春华怎么也想不到,李春阳竟会说这样的话,她低头扣着手指,鼓足勇气反驳道:“去喊侍女来就行,为何要我去。” 她想让她去做什么? 李春阳果不其然沉了脸下来,“华儿,你已经不是孩子了,难道不明白姐姐是什么意思吗。” 李春华跟在李春阳的身边这么些年,不是不知道她的手段,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日,她竟也要将这些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她不是一直都说,她是她的亲妹妹吗。 她不是一直都说,她会待她好吗。 她让她去服侍宋河,不就是存了那样的心思吗。 宋河都那样的年岁了,算起来都能当她爹了,况说……况说他家中都有七房小妾了! 她看着李春阳不断摇头后退,道:“姐,你是我的亲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李春阳却不觉有什么,她死死抓住了李春华的肩膀,不让她后退,她道:“就因我是你的亲姐姐,才会给你这个机会知道吗?杨奕死了,往后户部就由他来当一把手,看这情形,若气运好些,说不准还能争过萧正,当上首辅……” 他们李家本就平民出身,在这朝堂上若没有势力扶持,那是寸步难行,她这个皇太子妃当得也处处掣肘,若李春华能勾上宋河,对他们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倏地打断。 李春华失望地看向了她,她道:“姐姐说我们是一家人,说你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姐姐骗我……” 一个人说待你好,绝不能看她如何说,要看她如何做。 口口声声说为她好,可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哪一件算得上是好。 看着李春阳的脸,李春华好像今日才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 她何曾真正待她好过! 她不过是将她也当做了一枚棋子,她争权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什么亲姐妹,亲姐妹捅起刀来才是真快! 从前让她勾萧吟,现下让她勾宋河,都不过是一样的道理。 李春阳听李春华这样说,脸色也瞬间难看了下来,她还想像从前那样唬她,可却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到李春华突然变了神情,她笑着看她,只笑中带着几分牵强。 “好,既姐姐心意已决,想我如何说都再无用,我去就是了。” 李春阳没有多想,见她这样,只当她是听了她的话,她伸出手来,替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她笑着道:“去吧,华儿,姐姐是不会害你的,若能攀上了他,往后自有你的荣华富贵。” 李春华笑得更加厉害,这笑看着竟比方才更要真切几分,她说,“定不叫姐姐失望。” 姐姐,你好好看着吧,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她不再说,转身笑着就往亭榭走去了。 见李春华来了,朱澄面露不解,“你来做些什么?” 李春华道:“今日来寻姐姐,听闻宋大人也来了东宫,见这处无人服侍,姐姐便唤我来了。” 她一 个皇太子妃的妹妹,来做侍女的活计干嘛?但朱澄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李春阳,终究是将这话咽回了肚子里头。 李春华虽然是在回答朱澄的话,但眼神却不时往宋河那端看去。 宋河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眼神微动。 李春华说罢便开始为宋河斟茶,一开始倒还好好的,但后来不知怎地竟不小心将茶水倒了出来,茶水顺着桌子流到了宋河的身上。 李春华故作大惊,忙蹲到了宋河脚边,伸手去擦。 她容色甚艳,一举一动也颇为勾人,柔荑游走衣袖之间,宋河低头看着眼前女子,喉结微微滑。 一旁的朱澄算是看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了。 眼看那两人视线交错之时,似有雷火轰动,他面色难看至极。 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但他也没出声阻拦,只拂袖离开了此处。 朱澄离开亭榭,走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李春阳身边,他蹙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李春华去诱引宋河是何意? 李春阳见朱澄眉眼之中透露出了不善之气,却也不慌,淡声回答,“自是让殿下能将宋河再抓得牢一些。” 朱澄听了这话面色却仍旧没有好转,他看着李春阳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老实些,别过火了。” 说罢,便离开了这处。 即便如此说,如此警告,但只要是没有阻拦便成。 李春阳又看了一眼亭内,那两人还在酿酱,眼看要发生什不可说的事情,她也没继续留着,转身离开。 * 京城的雪落了一日又一日,可过了一整个年,萧吟却也不曾经醒来。 过完了年之后,各地衙门已经开始重新上值,萧正上次气急攻心之后,晕了个两日,修养了个三日,马上就要可以下床了,除了整个人看着沧桑了些许,旁的倒也没有什么大事。 他养好了身上的病,便也开始上值去了。 过了一整个年,桌上的文书公务堆积起来,多得不像话。 他坐在桌前,随手拿起了文书去看,脑海之中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萧吟的话。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萧吟至今还没转醒的迹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那日他动了杀心,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也是从那日之过后,才后知后觉,当初李春华落水,恐怕就是萧吟所为,而也是因此,朱澄同他们分道扬镳。 他从前只知道他不服管教,可是那天才知道,他原是想要去做乱臣贼子。 他不是不知道,景晖帝是什么德行,他确实有些太不堪说了。 可皇帝不堪为帝,也终究是皇帝。 古有三纲,首先便是君为臣纲。即便说当主君的再不好,可做臣子的也断没有驳斥的道理。 就是这么些个谎话,将人框死,哄得人肝脑涂地。 想到这里,萧正忽想起来了萧吟幼年之时问过他的话。 萧吟小时候在读到三纲五常之时,曾问过他,“若君主败德辱行,也要尊他吗。若君主鲜廉寡耻,臣子难道也要遵从所谓的臣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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