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胜雪,豪言壮语:“珠珠,我此生唯愿大周之百姓,安居乐业,济时行道要最贫苦的人们,也丰衣足食!” 那时候,真好啊…… 顾延翊于她而言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他更是儿时关于自己在皇宫中的一段美好童忆。 曾经的天真单纯、无忧无虑,那些快乐到极致的日子,已经被掩埋在了深深的尘土中,往后此生,不复存在。 “郡主!”顾延翊抓住了少女的衣袖,像是濒临死亡前,固执的垂死挣扎。 “我……还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少女顿了顿,终是转回了身,点点头。 顾延翊笑的苍白又赢弱,却仍是温柔:“郡主,如果日后,我杀了裴寂,你会恨我吗?” 魏云珠没料想他会这样问,微微愣怔,然后有些无可奈何:“顾延翊,你最清楚裴寂的手段,他暴戾狠恶,你杀不了他的,若因为此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些话,被少女轻巧的说出,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为他着想,可顾延翊面上的笑容却骤然僵了下来,他眼底的暗色,悄无声息汇集的更浓更烈。 “若有一日,裴寂杀了我,郡主会恨他吗?” 他不笑了,眼底的神色,叫人不辨喜怒。 良久,魏云珠才开了口:“因为儿时的情谊,我会的。” 这几乎是顾延翊近一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最动听的话,他眼底重新有了笑意,可却不是纯净的,半真半假。 “郡主,我知道,如今我在你心里,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然后他伸出手掌,递到少女面前,掌心中平躺着一个青色的小玉瓶。 “这是解药。” 少女闻言,眸中露出惊喜,下意识接过,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郡主,我会赔罪,就算你不肯原谅我。” 少女还未抬头,耳边传来男人不带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她下意识:“嗯?” 顾延翊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剑,孤注一掷,声音却慢条斯理:“郡主,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魏云珠抬起了头,不解的望向他。 然后,男人猛然间扬起了剑,眼神却一动不动的望着少女,毫无征兆,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猛地一下,狠命扎进了自己的右手! 一瞬间血肉模糊,他太过果断,太过决绝,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鲜血已经喷洒而出。 顾延翊握着剑柄的手,颤抖着,苍白的可怕,可他看向魏云珠的眼神甚至挂着笑,温柔极了。 然后他青筋暴起,手掌微微用力。 整个右手,已经被悍然的横穿,这力道的狠心程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可他竟然还在用力将剑刃扎的更深! 大量的鲜血,似河溪般不停的流着,沾染了衣袖,浸湿了衣裳,涓涓的血线顺着衣袍,流到地面,形成一滩血河。 直直流到魏云珠的脚尖,她看到顾延翊苍白的脸颊摇摇欲坠,因为疼痛难忍,他额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眉头痛苦的纠蹙在一起。 少女完完全全被吓到了,她呆愣的一动不动,然后,猛地颤抖一下,骤然间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 “啊!” 她的声音太过撕裂,划破了暗夜中寂静的云霄,甚至惊起了夜晚栖息的飞鸟。 恐惧从魏云珠的眼眸中,争先恐后的往出冒,她眼里几乎是立刻就起了红血丝,整个人因为大骇,而不停的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一切,深深的害怕涌上心头,就连胃里都翻江倒海,下意识伸出的手,根本不受控制。 顾延翊,就这样眼睁睁在她面前,用剑扎穿了自己的右手,而且还越扎越狠,很不得把那手剜下来。 这可是顾延翊的右手啊! 寻常的世家公子,都极其爱惜自己的手,写诗作画,舞文弄墨,自然得精心保养。 更不论,那是顾延翊的手,不仅生养的美如玉,而且横槊赋诗双绝,被世人称赞貔貅之独角,重明鸟之顶翎。 曾经,有无数文人骚客写诗称赞其为,玉斧难藏修月手,待做明宵清绝。每个骨节,到每个纹路,都如精心雕刻般的精巧完美。 在深闺中,日日富养的美娇娘,见着了他的手,都会自愧不如。 那根根指节,就和他的人一样,冰清玉粹,贞不绝俗,曾经,他因为抚琴而得名含霜履雪,叫人暗暗感叹,若非上古名琴,是不配以这只手来抚的。 这只右手,是千金不换的孤品,他高中状元后,便有匠人以他的手印为模子,雕刻在一方玉石之上,矗立在国子监大门外,日日供无数学子抚摸朝拜。 这样的一双,被无数学子奉为神明的手,废了,被顾延翊亲手攀折毁尽! 第129章 那是郡主为他落下的泪 大片大片的血,顾延翊已经十分痛苦了,他的面部甚至扭曲的有些狰狞,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青筋一根根的暴起,可手上的力道却执意加重。 魏云珠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一面流泪,一面悲切的摇头。 这只手,是用来写字、作画的,不能是现在这样,被利刃活生生的横穿而过,变成无用的模糊血肉。 顾延翊瞧着少女苍白又悲伤的泪水,甚至硬生生扯出了一丝笑意,艰难的安慰她:“郡主,别、别怕……不疼的……” 少女的眼泪已经彻底肆虐,声音也近乎沙哑,她因为惊惧而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拽着顾延翊,企图叫他停下,可也因为那惨烈的情况而头皮发麻,以至于大脑无法思考。 “顾哥哥,不要……不要……” 她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怕的厉害,下一刻便以弱小的身躯扶住了顾延翊摇摇欲坠的身子,自己该拔刀吗?若是真的拔出来,他会不会因此而失血过多呢? 少女心急如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嘶声裂肺的大喊:“救命!救命……快来人啊……来人啊!” 她急切的呼唤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护着那只已经似乎在血水里泡过的手,哭泣声让她胸腔剧烈的抽动,从未哭的如此惨。 顾延翊已经脸色苍白的似是白纸,他类似于虚脱的弓着身子,由少女虚虚的支撑着,费力的抬眼,瞧见了她眼角晶莹的泪珠。 那是郡主为他落下的泪。 真好啊…… “郡主,不要……恨我……” 魏云珠的耳边,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可还是哭的不能自已,完全说不了话。 “顾延翊会……永远追随郡主的脚步,就算……郡主要抛弃……我……” 这只手,彻彻底底地废了,哪怕经过长安城最好的郎中医治,也定会永远的留下一道蜿蜒曲折,丑陋至极的伤疤,再也不会有人去赞美,甚至,连笔都捂不住。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会从价值千金变成一文不值,大周的雪中竹枝,被残忍的折断一段最闪光的竹节。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和郡主相比,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顾哥哥,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恨你了,不恨你了……” 少女一边质问,一边急切的回应着,她没想到,他竟也是如此固执,若是再不说,他恐怕真会干下傻事,把整个右手都剜下来! 顾延翊瞧着如此伤心过度的少女,好像觉得也没有那么痛了,换来郡主的几滴泪珠,一切都值得了。 他左手终于松了剑柄,缓慢而颤颤巍巍的伸向少女的脸颊,想要帮她擦去眼泪。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可他却竭尽全力的露出轻松的面部表情,嘴角挂着的笑意仍然温柔,含着涓涓的暖意。 轻柔的安慰少女:“郡主,你别哭啊,我真的不疼……惹的郡主哭了,我会心疼的。” 他微凉的指腹轻轻为她拭去挂在脸颊上的泪珠,然后留恋万分的摩挲着那令他魂牵梦绕的眼角。 心疼极了,他从来都看不得郡主哭的。 试着安抚她,仿佛刚刚的事只是再小不过的:“好了,别哭了,会好的。” “区区一只右手而已,于我而言,郡主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我同裴寂做了个交易,他想要的东西,我愿赌服输,会还给他的。” 少女不理解,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 顾延翊笑的坦然:“裴寂不喜欢我的手,陪着郡主作画抚琴,他说,郡主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残缺的废物。” 魏云珠瞧向被自己轻轻护住的那只手,想到了儿时,这只手会拉着她,肆意奔跑穿梭在宫阙之间,会耐心的教自己抚琴吹箫骑射,他曾经给自己做过一个瑞兽风筝,她欢喜极了。 每年上元节,都会精心给自己准备烟花会,年年生辰礼都别出心裁,庆生帖上一笔而下,观之如流水钟灵毓秀之飘逸,又如蛟龙飞天之流转锋芒,刚柔并济一手好字。 有一年,顾延翊用这只手,以一副细雨青松图做为她的生辰礼,长安顾公子出手的画,必然可以在长安城中卖出天价,是时下文人墨客最追捧的天才画家。 一场字画拍卖会,这幅画被捧上了黄金千万两的天价,可他将那幅画送给了自己,为整个长安城都津津乐道。 阿姐瞧见她宝贝那幅画的模样,还取笑,我当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顾公子送的,看来我们珠珠儿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想起了那时美好的时光,还有众人脸上的笑容,那时候真好啊! 可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为了保住呼延必,更为了北地的太平,只是废一只手,值了。” “唯一的遗憾是……我永远无法再陪着郡主写字……作画了……” 顾延翊的声音充斥着无限的遗憾,却温柔的砸向魏云珠的心间,然后无穷无尽的痛苦来袭,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整个人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少女抱着他,任由那鲜血沾染自己的衣裙,六神无主,泪珠子似断了弦,心慌意乱泪如雨下。 “郡主!”崔越闻声赶来,看到魏云珠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崔越,顾哥哥他受伤了,你快来看看!”魏云珠哭着道。 崔越立刻上前,扶过顾延翊,瞧了眼他伤口的情况:“看情况,这刀子绝对不能轻而易举的活动,得赶紧去医馆,再迟一点恐怕这手就废了!” 魏云珠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就着急的要随着顾延翊一起去医馆,可刚迈出脚,耳边就传来了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他说:“夜深了,外头不太平,郡主就不要出去了。” 只见裴寂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一副慵懒又淡漠的模样,他双手抱臂,仿佛在居高临下的下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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