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然将手中令牌摁下去,说:“我也在找他们麻烦。” 他问:“一起?” 温禾安唇角微翘,眼中笑意温暖,陆屿然看着看着,坐起来,伸臂将她轻巧抱着坐到了自己腿上,雪白衣袖和襟边霎时落满乌黑发丝。 他掌着她,亲她,一发不可收拾,两颗心似乎随着肌肤相近彻底贴合在一起,令牌从他手中跌落,他也不管,只是倾身贴了贴她的眼睛,问:“还疼不疼。” “还好。”温禾安缓了缓,唇珠水润,诚实回他:“……半圣之后,恢复速度快了许多。” 陆屿然看了看她的脸颊,又问:“情况还稳定吗?” “稳定。” 陆屿然没再说什么,这次亲吻很是温柔缠绵,炙热贴合得两颗心都要融化,闹到最后,一段劲瘦手腕往躺椅边垂下,风中有片薄薄刀刃切上来,鲜血成串涌出。 他垂着眼,将腕骨压在她嘴边,低声哄她两句,唇亲昵地压在她耳侧:“先喝一点,我带了药。” 温禾安倏的掀起眼定定地看他,须臾,她低头,吮上那道伤口,眼前不是晃动的树梢和爬了满墙的藤条,而是鲜艳的红,像一丛烧起来的烈火,从眼前烧到心里。 陆 屿然倾身,更紧密地拥她,伸手抚了下她的长发:“我在试第八感,等稳定了再压妖化。” “别怕。” 温禾安睫毛滞在半空中,像凝固的蝴蝶翅膀,她不怕,她胆子其实很大,做什么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当初和陆屿然确定关系前,就敢挑开脸上的东西给他看,让他抉择。 对她来说,任何关系的维系都如修行,如人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事事顺心,节节攀升,阻碍和困难是一定的,她不喜欢被一些完全可以一起解决的东西困扰牵绊,不喜欢帮他人擅作主张做决定。 然人生百年,今日才知,不是每件事都能做到坦诚相待。 她能说些什么,能和几个月前一样大胆又直接地再问他一次:陆屿然,你是选择最后一次站在我身边,还是选择袖手旁观,接受天下人与爱人孰轻孰重这等沉重的拷问。而无论选择哪一边,你都将为此失去所有,要么清名皆毁,万人唾骂,要么此生被内疚折磨。 什么都得不到,也什么都留不下。 温禾安说不出口,做不到。 一会后,她抬头,摸过小瓷瓶,快速给陆屿然伤口止血,嘴边染着艳丽色泽,抿起时跟勾人似的,他凑上去亲了亲,问:“和我们一起吗。住酒楼里。” 温禾安将瓷瓶放回去,动作轻顿,低声说:“不太好。” “我住过来?” 温禾安没说话,睁着双眼睛看他,安安静静。 她不说话,就是拒绝的意思。 陆屿然也不动了,他皱眉,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指节,想要个解释,为什么不行。 他想和她在一起,每时每刻。 不加掩饰。 “我不一定会在萝州久待,琅州那边的情况你知道,最近事情也多。” 空气陷入某种静默,陆屿然一时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他伸手触了触她红润起来的脸颊,轻缓吐字:“我得罪你了?” “没有。” 温禾安不常说谎话,但得益于从前做天都二少主时与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的经验,真要找借口时并不怯场,依旧镇定,透出一点点无奈:“我要和阿枝说些事情。” 两位关系好的女子要住在一起,陆屿然好似只得让位。 这事就此作罢。 陆屿然回了巫山酒楼,他原本不该察觉到不对,虽然同在萝州,但自打从秘境出来后,阴官家队伍和巫山立马分开,他和凌枝之间一直秉行着没有重大事情最好永远不要联系的相处原则,从不私下联系。 何况巫山现在处于备战状态,有太多事等着他处理,一道道新的消息如雪花般飞到他的案桌前,一时忙得分身乏术,偶有的一些空闲,他和温禾安还是照常联系,关系比先前更自然松弛,处处透着甜意。 奈何他身边有个和阴官家小家主走得近的。 自打商淮再一次见到凌枝从天而降出现后,他像是彻底认了,现在也不用凌枝时不时用“救命之恩”明示暗示,自己十分识趣地钻研起各种小女生喜欢的点心,小玩意。 陆屿然忙,他总不会闲着,但就算是这样,也愣是能做到忙里抽闲,隔个三天两天就出门个一两个时辰,回来时身上都是糕点的香甜气息,一看就是给人当私人厨子去了。 得亏天悬家家主不在,不然又得上演一出你追我逃的热闹好戏。 六月二十三,天光破晓,熬了一日一夜没阖眼的陆屿然和商淮同时下楼,酒楼边矗立着食肆与茶馆,两道街边贩夫走卒吆喝的声音传来一些,给寂静得想要沉睡过去的酒楼平添了一丝烟火气。 探墟镜这次毫无提示,却闪起三色光泽,它因缘巧合留在萝州,几次提示也与萝州有关,这吸引了许多人来这座城池,甚至有些人云亦云的平头百姓也收拾家底举家迁了过来。 他们不知道什么机缘,什么天机,只知帝主最是仁厚宽和,一生为民,现在外面说是要打仗,吓得人心惶惶,觉得能在这个地方寻到一线安全感。 城主赵巍接纳了这些流民。 在这等情形下,商淮睁着恨不得用两根竹签撑起来才不至于往下耷拉的眼皮,掬了捧凉水洗脸让自己清醒,又用清尘术换了身衣裳,系上玉佩,整整发冠,俨然又是一副争分夺秒急着出门的样子。 陆屿然给自己接了杯凉水,润了润嗓子,手中转动着四方镜,看了会,扬眉问:“你这又是去做什么?” 温禾安才睡下。 要做饭,也不是这时候。 商淮扶额苦笑:“她下了趟溺海,回来心情不太好,嘴挑,外面的东西不吃,院子里那几个阴官又没生过火,我去一趟,你放心,不会耽搁下午族内大会,时间我记着的。” 这话出来,也算是他单方面的一种坦白了。 商淮心知肚明,只要自己不过界,陆屿然不会管他的私人情感生活,他已经做好准备听到一句冷淡的“凡事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谁知陆屿然喝水的动作轻微顿住。 他放下杯盏,手指摩挲底部釉面,平静地看过来:“凌枝和温禾安没住一起?” 语气有些凉。 商淮熟悉这个调调,心中觉得不太妙,一时举棋不定,不知是要点头还是摇头。 陆屿然屈指摁着桌沿:“说话。” 商淮顶不住这压力,半晌,迟疑着说:“好像……没吧。” 陆屿然乌沉的眼睛一下被刺到似的眯起来。 今晨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撒照下来,透过半开的窗溜进来,拢在他身上,像渡了层碎金,拉出极致压抑的沉默。 陆屿然是在世家中长大的,有着极为出众的思维,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一件事。 温禾安欺骗他。 她在刻意疏远他。 凌枝原本想回阴官家,但好容易棘手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可以好好躲几日懒,后面真打起来了,不知要耗几年才分出胜负,真到危急时刻,她总不能真干看着,有的是出力的时候。 如此一想,决定在萝州多留段时日。 凌枝过得还算舒心,商淮很会照顾人,带着她见缝插针玩好玩的,吃好吃的,唯一的遗憾是,她发现自己叫不动温禾安了。 按理说,温禾安也不该忙了。 但她整日都埋首书房,几乎足不出户,喊她出去她都是含笑拒绝,语气很温柔,含着歉意。但在一些小事与细节上,她恍若有无尽的耐心,比之前更为包容,哄她真跟哄小孩似的。 凌枝只好作罢,自己玩儿。 书房里,温禾安捏了捏胀痛的眉心,放下笔,将信纸折好,压进书中。 月流敲门走进来,低声禀报:“女郎,温流光和江无双目前都在萝州,王庭与天都来了不少人。” 而云封之滨的热闹还没开始就已经落幕,发生了三圣者在主城内大打出手的事,谁还敢接着待下去,嫌自己命大啊? “嗯。”安静了一会,温禾安抬眼望窗外,轻声问:“名单核对了吗?” “江云升来了吗?” 月流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份单子,囊括了两家中至少两成现在还活跃于九州的厉害人物,密密麻麻十数个,其中天都的五六位是老熟人,温禾安曾经实实在在在他们手中吃过亏,所以更像是一份暗杀名单。 只是人物众多 ,看着触目惊心。 他们若是出事,无异于生生剜下天都和王庭的一层皮肉。 难以深想。 “核过了,来的人与名单有九成重合,还有五个没收到确切消息,江云升暂时也没有。”她颔首,如实说。 温禾安从案桌上起身,隔着一段距离与月流对视,说:“想办法把人引到一起,你与他们周旋时间长,知道要怎么做。这次不必权衡,不论手段,以我做饵,不损无辜人性命即可。” 月流是她最出色的下属和伙伴,执行她一切命令,当即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三天内做成此事。”温禾安垂眼看自己的袖片,冷淡又疲惫地道:“旁人再论,江云升必须来,我等不了很长时间。” 月流推门出去。 屋里空旷安静,只能隐约听见一点蝉鸣,重复着没有停歇,让人觉出窒息的燥热。 温禾安腿曲着,抵着书架,长时间盯着吐出香圈的足金三角蟾炉看,眼中寒冰漠然。她确实没有很长时间了,总共也就十五日,她要在罗青山跟陆屿然坦白前将一切都解决掉。 她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是死,她也要提前为自己选择最有尊严与价值的死法。 这种日子太痛苦,她也不想等了。 她还撼动不了圣者,圣者也要守着中心阵线,可这有什么关系,她带走的这部分人足以令两家在战前伤筋动骨,而真正伤及肺腑心脉的,是江无双和温流光。 ——王庭和天都心无旁骛,使劲浑身解数培养出来的完美继任者,他们若是死了,两家上哪再去找个能在这等混乱时刻挑起大梁的年轻人? 有点资质能挑起大梁的,早被这二人打压得难成气候了。 要长生,要久盛,要帝位。 是吧。 她早跟温流光说过了,想都别想。 温禾安脑海中出现陆屿然,凌枝和李逾的身影,这是她心中牵挂,身边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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