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淮霎时闭嘴,专心攻向王庭之人。 情势不对,圣者心中又出现那种隐隐约约不太好的预感,正当他决定速战速决时,却感应到城中方向又荡出一阵气浪,扭头一看,见温禾安一步步靠近领域,最终在咫尺之近的地方停下,白皙手掌贴在领域上。 人身上无形的气立马变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哪刻比现在意识得更清楚,因为就在方才,他经历过一遍。 温禾安在冲击圣者!! 陆屿然看清楚了那边情形,一字一句冷然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打算。” ——原来这就是你们的打算。 温禾安心中也划过这个念头,她终于知道王庭百年来筹划一件什么事了。 领域中,两位圣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放出了三道禁术,同时掀开囚车上的白布,以一种诡异的手势无情地汲取他们的生机。 外岛象征着洁净,王庭便让他们喝经过处理的山泉水,虔诚供着山里神仙赐下的松灵果,不与外界联系,好生养着他们,不让他们惊恐,悲伤,绝望,让他们恰当地保持难得的善良,所以他们端坐在囚车中,挤挤攘攘,可个个眼神迷离晕眩,脸色平静,对外面的尸山血海毫无反应,到死都保持着一种安详神情。 做这些时,两位圣者施展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第八感。 江无双旋即勾勾唇,道:“——生机之箭。” 两位圣者的第八感一直备受关注,可以说,他们是最早选生命力为第八感的存在。一为“春”,二为“夏”,第八感出来时,领域内长起苍天大树,郁郁青苔,满墙悬挂的藤蔓和青翠欲滴的芭蕉丛,芳菲不绝,生生不息。 那是人间难得的盛景,叫人挪不开眼。 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人家确实因此活得比一般圣者久,久而久之,也就让人无话可说。 可江无双的第八感才被人披露时,无数人不解,温禾安也曾诧异过,他有剑骨,是剑修,不选攻伐之术,而选一个汲取庞大生命力才能瞬息爆发的第八感,这没有道理。 今日一切得到了解释。 江无双要汲取的,哪是什么永,芮,凌州的生命力,王庭搜集禁术,又哪是为了续命长生。 他们等的就是今日,两位圣者释放第八感,那是属于圣者的最为强大的力量,而江无双以生机之箭撷取,禁术逆天悖常理,它会将这两位圣者之力转接到江无双身上。 人想永生,这不可能,可如果是在一切因果衔接得上的前提下留住一些东西,它能做到。 江无双将成为九州之上最年轻,最强大的圣者。 而如何向世人解释这种强大呢。 探墟镜就是回答。 它是帝主之物,但早与帝主之力断了联系,王庭花了很大的代价让它认主,也是为这一日来的时候,叫它大放异彩,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江无双才是帝主选定的人,他得到了天授旨,也得到了帝源,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就连那些隐世世家也不会怀疑。 不甘心的只有巫山与天都。 王庭原来的计划天衣无缝。 禁术有八道,他们要效果最好的八选六,而非现在的八选四,而如果一切进行得顺利,妖血下到温流光身上,天都就没戏了,他们一身麻烦,继任者也没了,腾不出手管任何事。当然,为了达成这一目的,他们前面吃了很多亏,也动了很多心思。 他们想方设法将温禾安从天都内部踢了出去,连两位圣者命不久矣的消息都让人放给了天都圣者,为的就是让他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放松警惕,等待着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巫山,巫山要压着九州防线,要镇着妖骸山脉,他们视帝主为信仰,再是不忿,也不会公然违背帝主的意思,迂腐愚忠,顽固不化,不足为虑。 当然,王庭也不是完全没有出手,塘沽计划中就有各种刺杀是为陆屿然制定的,他若是能死,那是最好。 只是中间出了太多差错,到后面,几乎走一步错一步,结果不太理想。到今日,外面那些圣者是决计不会认这个帝主之位,天都也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温流光和陆屿然都活着…… 但他们早无路可退了。 此事一成,王庭有两位圣者,却当得别人四位圣者,江无双在九州之上横着走,他拥有着这等权势与实力,路不算平,但依然能带着王庭迈向新的辉煌。 温禾安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骨头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渐渐听到许多别的声音,她陷入成圣必经的磨难中,却见萝州城中无数少男少女冲了出来,一部分留下让平民后撤,撤到足够远的地方去,而更多的人涌过来,个个咬着牙捏着拳,脸上神情视死如归。 他们好歹也是修士。 好歹也自诩名门正派。 好歹走到哪都被凡人称一声“小道长”与“仙人”。 他们没有实力去帮陆屿然,跟圣者对战就是送死,也没有勇气跟温禾安一样,选择已经被年轻人奉作传奇的“丰收”,但为了敲碎那层领域,阻止更多的人死去,中断这丧心病狂的一切,还是能出一份力量的! 温禾安身边一位年轻男子挤走同伙,他将令牌塞给她,说:“我乃苍闵山云游,与陆屿然有些交集,算半个朋友,上次有幸在永州见识女郎的第八感,我很钦佩女郎,日后若有机会,一定盛情相邀,请女郎到我族中做客。” 温禾安接下令牌,道:“多谢。” 云游将手掌落在领域之上,诸多人也如法炮制,得益于吞食妖血,她的修为本就接近圣者,捱过一阵疼痛后便觉浑身舒展,神识扩大,灵力威压强了几倍不止。 空中暴雨变作灵雨,迅疾地洒落下来,庆贺天地间又一位圣者的诞生。 可这不够,这还不够! 温禾安在一墙之隔后看到了囚车中的闻梁,那个聪明的小少年,他瘦了很多,也是双目眩眩,人事不省,他的妹妹闻央是个很乖的女孩,半年来一直跟着月流修习术法,不曾倦怠,自己曾答应过她,一定竭力救她的兄长。 她咬咬下唇,扭头去看另半面天空上的陆屿然。 他也已经成圣,对招间越来越从容凌厉,但王庭那位圣者也非外强中干之辈,金银粟展现出了绝佳的防御能力,陆屿然的所有攻击落在他身上,都会被先抹掉五成,应对剩下五层绰绰有余。 眨眼间就已斗了上百招。 让温禾安心中不安的是,陆屿然在流血。 而能致圣者于瞬息劣势的第八感镇噩,因为一些考量,他现在没法开。这招抽取的灵力太多,开过之后,他没办法保证自己的状态,怕重伤之下的圣者狗急跳墙,让复杂的局势更复杂。 一分变动,就要多死成千上百人。 没办法再等了。 温禾安缓缓闭上眼,眼前滑过许多画面,百年来被妖化折磨的自己,死在琅州的祖母,死在金银粟下的徐家人,西陵瞿家的满门惨案,以及眼前连雨水也冲不去的血水,囚车上一双又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最后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罗青山那句话。 “——贸然吸取大量妖力,若是心性疏漏,可能会出现反噬。” 可是。 她自己,她身边所珍视所喜爱的一切都被这种东西折磨着,她多么想救他们,多么想救曾经的自己。 她与妖血相克百年,在这条死路上跌了多少跟头流过多少血,为了吞掉它,她甚至死过一次。 温禾安睁开了眼睛。 她怎么会心性不坚,怎么会控不住它!! 就在她睁开眼的时候,从来以温和纯正扬名的灵之道蓦然变得极端,无数人察觉到不对,怔怔看向站在领域最前面的女子,只一眼,瞳孔便惧怕的紧缩起来。 她穿一身白裙,到脚踝,乌发垂到腰际,本是温婉大方,鹄峙鸾停,可发丝间冒出来的两只耳朵,脸上一道蜿蜒曲折的疤痕生生破坏了这种气质。 整片归墟海翻涌起来,海水掀起数十层楼高,数之不尽的纯黑妖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而来,叫嚣低语,狂暴邪恶,比禁术给人的感觉还要来得更为阴冷可怕。 它形成一杆乌黑长枪的形状,横陈悬浮在天地中,压得正与邪各自偃旗息鼓,雨下到一半悬在空中,惧怕似的一动不动,乌云停止流动。 温禾安一步步上云端,伸手握住它,某一刻发力,将它刺向领域,与此同时,她双手结印朝前击出,尖锐的爆鸣声充斥整片天地,领域发出咔嚓一声清脆声响,可依旧没有谁敢动,所有人都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王庭圣者,他难以置信,无法理解,嘴巴蠕动好几下,才破声道:“她、是她,妖血在她身上,但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汲取妖力为己用,她应该被这东西折磨得死去活来才对! 温禾安妖化时气质变化很大,瞳孔是妖异的宝石红,眼神冷漠,走到哪,那种要杀遍一切的气机便打到哪,非得成为方圆十几里唯一俾睨一切的存在,是唯我独尊,不容半点冒犯的王者。 她再次走到领域前,见到江无双呆滞的眼神,屈指在裂出口子的领域上敲了下,敲得那道裂飞快地扩散开,笑了下,笑得残忍:“这力量够了吗?九州最强大的圣者?” 领域坚持不过一刻,最终在她掌中四分五裂,温禾安抓向盘坐的三人,却被缠绕上来的禁术与探墟镜挡住,她失了笑意,最终一手一个,花了些时间将这两样东西撕开。 她对禁术温柔一点。 包裹萝州的结界散去,圣者示意所有王庭之人后撤,随之狂奔的还有无数如梦初醒的修士与平民,大家见到妖物,第一反应总是惧怕,这无可厚非。 “王庭之人,一个都不必走。” 陆屿然垂眸,契机锁定每一个江家人,声线冷酷,不容置喙:“镇噩,杀!” 他其实从未真正在人前动用过第八感,从前是力量太强,敌我不分,只用于妖骸山脉与溺海,从传承之地出来后,能够初步控制攻击范围,可若是对个人,圈定范围,攻击力也会相对削弱。 成圣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运气不太好被关在萝州险些就命丧黄泉的修士有幸见到了真正的镇噩。 九境之下的修士连哼都没哼出来就化作飞灰消失,九境巅峰的长老与执事们如断翅之鸟般横飞出去,血箭喷溅,生死不明,王庭那位圣者脚下的金银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慢慢破碎,消融,而他本人接连出手十几次,退后上千步,两边肩骨依旧被洞穿,脸庞胀红,血气上涌,受伤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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