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遇少了四根手指。 打他没有武德。 “娘娘!”邱遇见到颜鸢道,“圣上方才差人来请娘娘,说是有事相商。” “什么事?” “似乎是关于月容公主的事。” “月容公主?” “是,圣上说此事与娘娘休戚相关,更与两国国运密不可分,故而请娘娘务必到场。” “……” 顷刻间激荡退去。 邱遇在前面引路,颜鸢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走一路都有一种错觉,好像前面是一片泥沼,她每一步向前便是往泥沼的深处走。 关于月容公主又必须她到场,只有一件事。 ——和亲。 颜鸢一路低着头,一面走一面思索。 如果楚凌沉开口,她该说些什么呢?她能说些什么? 只是这样的假想,胸口便有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烦躁。 却比烦躁要来得更加安静。 如同潮水慢慢漫过身体,缓慢的窒息。 就这样浑浑噩噩到了目的地,颜鸢在营帐外踟蹰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走了进去,还没有看清什么,脚下却忽然踢到了一口木箱。 颜鸢:……? 营帐内景象出乎颜鸢的意料。 里面凌乱地放置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生活用品,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女子的衣物。那些杂乱的物品周围赫然跪着十数个人,此刻他们正抬起头看着颜鸢,齐声高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一室的凌乱,唯独不见楚凌沉的身影。 颜鸢呆呆站在原地。 邱遇站在颜鸢的身后答复她: “陛下疑心猎场出现老虎的事情不简单,于是求得了月容公主的同意,查探她马车中的随行物品,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异样。” “公主所有的衣裳似乎都被特殊的香料熏烤过,此等香料于人而言极淡,但是于兽类而言却十分浓郁,多见于西域的斗兽团,用以调教猛兽所用,猛兽闻之则兴奋异常,是以在森林中那老虎追着月容公主不放。” “陛下说此事是害娘娘受伤的始因,娘娘或许会想亲自查问。” 邱遇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颜鸢看着满帐的狼藉不说话。 邱遇:“……娘娘?” 颜鸢:“……” 颜鸢叹了口气,回过头取了她衣箱内的一方手帕闻了闻。 果然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此香极淡,不易觉察。 月容公主入帝都城之后,并未在外耽搁,甚至没有在外投宿,所以这些衣料被熏烤只可能发生在两个地方。 要么是一路上的驿站内。 要么是宫里。 任何香料在衣物上留存都有时间限制,月容公主入宫已有五六日,况且冬猎也是临时起意,若说是在宫外沾染的,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可如果是在宫里…… 会是谁想要月容公主死? 谜团难解,便不该打草惊蛇。 颜鸢遣散了营帐内的所有人,命他们只当是无事发生,只需暗中保护月容公主安全即可。 人群鱼贯而出。 只剩下邱遇还坐在帐篷外地上。 颜鸢走到他身边时,他正摆弄着手里的十字弩,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 听见声响,邱遇抬起头:“娘娘查问好了?” 颜鸢沉默道:“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关乎月容公主与两国邦交,须得本宫亲自到场的事?” 邱遇点点头:“是。” 颜鸢:“……” 她似乎能够明白为什么明明身手不凡,却最终在乾政殿混成个看门的了。 邱遇:“……娘娘?” 颜鸢忍了忍,叹息道:“下次传话不要自己概括,说些令人误解的事了。” 邱遇的眼里闪过疑惑,鼻尖上一点汗水亮晶晶的。 颜鸢看着他那张正直坦荡的脸,心底除了无语,还有一点点她不想面对的……如释重负。 她想了想道:“把你的十字弩给我。” 邱遇的表情有些纠结。 颜鸢只好解释:“不是收走,我只是得空时想检查下故障。” 邱遇松了口气,温驯地交上十字弩。 十字弩部件众多,颜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它带回了自己的营帐拆解,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 “所以方才,皇后误解了什么?” “……” 颜鸢回过头,撞上楚凌沉眼里是整暇以待的调笑。 这狗东西他显然不是刚到那儿的。 他听见了,猜到了,并且正在嘲讽她。 颜鸢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袋,看见他便想到诸多不快之事,还有诸多她不想承认的恼羞成怒,她选择无视他,径直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楚凌沉便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颜鸢回到营帐内,转身面向楚凌沉:“陛下,臣妾受了伤,需要休息。” 楚凌沉轻轻“嗯”了一声。 颜鸢憋着火道:“月容公主那有极好喝的茶,陛下有空不妨去试试。” 这一次楚凌沉没有“嗯”,他走到颜鸢的身前,捞起颜鸢的手,用指替她重新调整指尖的纱布。 颜鸢怔了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指尖包扎的纱布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 楚凌沉似乎总能发现她身上的伤口。 此刻他在她面前低垂着头颅,露出温驯的额头,轻浅的呼吸就落在她的指尖,勾起她身体里一阵微妙的知觉。 颜鸢把手拽了回来:“陛下,臣妾累……” 她想要让他离开,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她咽回了喉咙口。 因为楚凌沉忽然舒了口气,把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颜鸢顿时僵直了身体。 “颜鸢。” 他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再也没有下文。 似乎只是想叫一遍她的名字。 又过了许久,低沉的呢喃在她的耳畔响起: “颜鸢,孤困了。”
第138章 安眠药 颜鸢的一动也不敢动。 她很想问一句,你困了关我什么事? 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楚凌沉的呼吸就落在她的颈侧,那气息沉重且紊乱,显然是已经积累到了极致,只差分毫就要昏厥过去。 可他怎么会这么狼狈呢? 颜鸢心中疑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离奇的念头。 他多久没睡了? 他该不会一直没有休息吧? 颜鸢张了张口,吃力道:“臣妾送圣上回营休息……” 楚凌沉一声不吭,只是拿眼睫蹭了蹭她的肩膀。 颜鸢:“……” 赶是赶不走了。 颜鸢没有办法,只能扶着他睡到了自己营帐内的床上。 她替他整理好枕席,再盖上被褥。 支起身时却被拽住了手腕。 颜鸢:“……” 楚凌沉微阖着眼睫,声音沙哑得有些可怜:“颜鸢。” 颜鸢大概也能猜到他入睡的条件,她一点也不想当着工具人,可是楚凌沉满眼血丝确实不是装出来的,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颜鸢问他:“安神香是不是失效了?” 她虽不通药理,也知道任何药用久了都是会疲软的,安神如是,镇痛亦如是,楚凌沉已经用了安神香许多年,失效也是正常的事。 楚凌沉低声“嗯”了一声。 颜鸢苦口婆心道:“那就应该让洛子裘研究新方,他身为御医院副掌事,总不能只会这一个方子,那和寻常照本宣科的庸医有什么区别?” 逮着活人当药方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颜鸢心底接了后半句。 楚凌沉淡道:“确实无能。” 颜鸢:“……” 天被聊死了。 那就没得说了。 颜鸢艰涩道:“那圣上先睡,臣妾在边……”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楚凌沉按着肩膀,胁迫着一同躺到了床上。 楚凌沉就像野兽叼回了自己的猎物,用被褥覆住了颜鸢,手越过然后她的肩膀,用额头轻轻抵住颜鸢的耳朵,随后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就匀称了下来。 颜鸢:“……” 颜鸢的脑海里乱糟糟的。 恍惚间脑海里只有一件事:好像没脱鞋子啊…… 但那似乎已经是最无关要紧要的事。 被褥下身体与身体温热地贴合,微微侧头便是楚凌沉的眼睫,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她面前入睡,眼睑下的青灰色衬着苍白的皮肤,就像是宣纸上晕染开水墨。 颜鸢盯着他看了许久,到最后轻轻舒了口气。 罢了,这狗东西大概真的很久没有休息了。 那就再当一回工具人吧。 不知不觉睡意袭来。 颜鸢没有抵抗,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 这一觉颜鸢难得没有做梦,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楚凌沉的怀抱之中,发髻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过腰的发丝狼藉缠绕在她的身上,比她的思绪还要乱上几分。 彼时楚凌沉已经转醒,正安静地注视着她。 颜鸢:“……” 外头太阳已经落山,帐篷里只留微许的光亮。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颜鸢顿止想坐起身来,却被楚凌沉的手臂压住了肩膀。 “去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初醒的慵懒。 颜鸢诚实道:“去检查月容公主身边的岗哨。” 之前不过是仗着白天相对安全,才草草交代了一句加强防备。眼下天已经快要黑了,既然知道放香料的人很可能来自宫中,那想必那人对宫中守卫习惯是十分了解的,她必须去尽快换一换守卫的人员和方式,防患于未然。 颜鸢的焦急写在脸上。 楚凌沉道:“别急。” 颜鸢:“可是……” 楚凌沉淡道:“她敢只身到敌国,守卫自然是万全的。” 颜鸢想说刚才在森林里,月容公主明明就差点葬身虎口了,又忽然想到季斐射出的那两只小箭……她不得不赞同楚凌沉的话,即便方才她没有出手,恐怕她也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就连楚凌沉的暗卫也根本没有动手。 从头到尾忙活的只有她。 忽然反应过来的颜鸢:“…………” 事已至此,生气也没有用。 颜鸢丧气问:“所以晋国那位女帝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在药庐养病这几年与世隔绝。 三年前晋国在位的皇帝,是与先帝打了半辈子仗的那个一代枭雄的废物儿子,这废物虽无治国之才,却好大喜功,两国虽未真正开战,边关却多有摩擦。 怎么如今换了一位女帝,就要与晏国重修旧好了?而且还心甘情愿送上藏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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