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老头吵吵嚷嚷半天,最终和晋国定下协议,她不需要扶灵入晋国,而是只要把月容公主送到晋国的边城即可,她只要扶灵入了晋,晋国的女王便会亲自来迎。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方案,能争取到已是不易。 太后低道:“为何?” 颜鸢道:“太后与朝臣们已经尽力了。” 太后闻言一怔,眼眶微红:“有皇后如此,实乃晏国百姓之福。” 颜鸢道了谢,低着头不说话。 她在等待。 等着太后亮出今日真正的目的。 如若是几个月前,她或许会相信太后当真是召她入宫来冠冕堂皇一番,可就在不久之前,她亲眼见到楚凌沉与她决裂,斥她当年遣魁羽营雪原追杀。 她虽和太后并无冲突,但其实已然决裂,若没有扶灵一事,现下她可未必能好好坐在这殿上。 而眼下,太后就像是忽然失了忆。 太后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眶,温声细语着允诺会派出皇庭之中最好的禁卫,一定会确保她完全。 最后她掏出了一个香坠亲自戴到颜鸢的脖颈上。 太后道:“此香是穆御医所调,能调气补精,鸢儿此去随身佩戴,也算是哀家的一片心意。” 颜鸢低下头看了一眼那个香坠。 香坠是和田玉制的,两面雕花,中间镂空的地方埋着一颗小小的香丸,整个坠子溢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颜鸢不太喜欢身上带香味,但太后亲自戴上的东西,她自是不能取。 她只能温声道:“谢太后。” 寒暄过了,礼也送了,颜鸢便站起来请辞。 太后没有挽留。 颜鸢心里便有了底。 她低着头往外走,就在她只差几步就要跨出殿门的时候,身后终究还是响起了太后的声音:“那日皇帝说的话,你信几分?” 颜鸢停步回望。 她身后的大殿金碧辉煌。 当朝的太后仍然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地眺望着她。 颜鸢自然知道,那日的话指的什么。 她说的是雪原诛杀楚凌沉。 这显然是一道送命题。 颜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只能站在殿门口不作声。 太后又道:“你是不是也认为哀家不是一个好母亲?” 颜鸢道:“臣妾不敢妄言。” 太后的呼吸忽而变得急促起来:“不论你信不信,哀家都不曾做那些事情!” 颜鸢轻道:“臣妾信与不信,其实无关紧要。” 太后一怔,愣在当场。 颜鸢一步踏出大殿,再也没有回头。 …… 颜鸢回到望舒宫发了一会儿呆。 今时今日,她才算是真的是和大东家真正分道扬镳了。 她坐在书房里,用一把小刀,沿着香坠的边缘细细地撬开它,把里头的香丸给掏了出来,递给了尘娘让她辨别。 尘娘接过了香坠闻了闻,脸色就白了。 颜鸢便懂了。 她并不觉得意外。 她扶灵入晋牵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利益,外戚与清流希望她能换回藏宝图,顽固老臣不希望她被晋国扣留受辱。 但如果她死在扶灵的路上,便是所有人都能够称心如意的结局。 更何况那夜她听见了楚凌沉道破三年前的秘密,太后又岂能安睡? 尘娘的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碎的汗珠,脸色泛白道:“娘娘……怎、怎么办……” 颜鸢想了想道:“换个好闻一些的吧。” 尘娘呆呆看着颜鸢:“啊?” 颜鸢拿着香坠慢慢悠悠转:“红枣味的如何?还可以开胃。” …… 翌日清晨,颜鸢便带着红枣味的香坠踏出宫门。 宫门口百官群集,阵仗惊人,颜鸢一路被楚凌沉牵着手走过群臣的面前,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娘娘千岁”与“娘娘安康长健”的齐呼声。 颜鸢看着他们,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笑。 这些人明明心知肚明,她这次扶灵距离“安康长健”可是千里之遥,可偏偏在这样一个浩浩荡荡的声势之下,居然显得有几分真心实意。 就这样一路出了宫门。 宫门外的不远处,晋国的车队早已经整装待发。 季斐从人群中策马而出,行到宫门前才翻身下马,对着楚凌沉行了礼,而后在颜鸢面前屈下膝盖,俯首朗声: “季斐承女王之意,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彼时天朗气清。 颜鸢并不急于上马车,而是回过头看了一眼楚凌沉。 今日的楚凌沉,有些过分的安静了。 他虽一直牵着她的手,却一句话也没有开过口,本就淡漠的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就差在额头上写上“孤不高兴”这几个字了。 颜鸢:“……” 这狗皇帝果然是生气了。 楚凌沉并不同意她扶灵入晋,本来朝堂上两方博弈势均力敌的,是她自己借定北侯府的名义表明了立场,才使这一次赞成扶灵的一方占了上风。 终究是她先斩后奏,颜鸢心虚地解释:“朝堂上两方虽有所僵持,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最终都是要去晋国,不如干脆些。” 楚凌沉不置可否,眉头紧锁。 颜鸢于是轻轻捏了捏楚凌沉的掌心,安抚他:“我会平安回来的。” 楚凌沉不置可否,轻轻“嗯”了一声。 颜鸢轻声问:“陛下没有什么想对臣妾说的么?” 楚凌沉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季斐脸上。 他淡道:“孤祝皇后,一路顺风。” 颜鸢:“……” 那就再见吧! 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颜鸢的耐心耗尽,面无表情踏上马车。 马车是晋国准备的,其内空间极大,不仅放下了一张暖玉床,甚至还有一小茶桌,俨然就是一间小小的屋子。 马车在百官的送别声中缓缓驶离宫门。 颜鸢坐在茶桌边喝完了一壶茶,胸口闷着的气还没有消。 这本就是他楚家的是是非非,如今她背着锅子离京,他难道不该叩谢她第二次救命之恩么? 就此分别,他也没有半分不舍。 狗都比他重情义! 颜鸢气得磨牙,又胡乱塞了一些点心,依然觉得不解气,便打算做点别的事消消气。 比如试一试百闻不如一见的暖玉床。 颜鸢对暖玉床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总归也只是不会自己发热的石头,没想到只片刻的工夫,身体与床榻接触的地方居然真的慢慢暖和了起来,加之马车又行驶得极稳,她不知不觉就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停靠在了官道边。 季斐的声音在马车的车门外响起:“醒了么?” 颜鸢稀里糊涂应了一声“醒了”。 季斐便推开了车门进到了车厢内,他带了一些菜肴与水果,放到了床前的茶桌上。 颜鸢不太确定自己睡了多久,但是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于是想也不想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季斐看着她:“几年不见,你的警觉性倒是降了不少。” 颜鸢的筷子微停。 她知道季斐是什么意思。 既上了晋国的马车,四舍五入就算是个被胁迫的质子,有床该看看床底,有饭就该验验毒,如她这般草率只怕九条命都不够用。 但是暖玉床真的好舒服。 不愧是颜老头费尽心思都搞不到的宝贝。 颜鸢打了个哈欠:“女帝这么阔气,应该不会在饭菜里下毒的。” 若是天底下的仇人处心积虑报仇,都用这么贵重的方式,那大概恩人与仇人就要彻底调换个个儿了,老天爷应当会下红雨。 季斐低头笑了出来:“女帝确实并不想要害你性命。” 他微微侧身,指尖挑开了一点车帘,眼里闪过讥诮的光亮:“但似乎还有别的人并不想你顺利到达晋国。” 颜鸢一怔,顺着季斐的目光往外探望。 马车不知道驶出多少路途,车窗外已经是一片白雪森林。 季斐道:“出了帝都城开始便一直有人在数里之外跟着车队,这样的距离若你有危险并不能及时赶到保护你,大概也并非暗卫。” 颜鸢心中一沉,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既非暗卫。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是不怀好意的暗杀者。 只是还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动手,或者还没有接到动手的命令,所以才远远地跟随着。 可那会是谁的人呢? 太后还是朝臣? 或是楚惊御? 颜鸢皱起眉头:“那我们怎么办?” 季斐淡道:“等。” 等夜晚来临,等远离帝都城,等出关,等投宿客栈,总有一个时机是他们需要的。 等到他们以为自己是森林里最得心应手的人,得心应手地动起手来,到那时再狠狠咬上他们一口。 短暂的休息过后,马车又重新启程。 一路行到太阳落山。 马车终于缓缓停靠在了一间客栈门口。 店小二热情地引着颜鸢走进房间。 “小姐您慢点走,小心楼梯!” “小的已经为小姐准备好了洗浴的热水,小姐有任何需要,摇门口的铃铛即可!” “小姐请进!” 颜鸢确实已经疲乏得很了。 她迈了一只脚进房门,忽然间愣了愣,又把腿收了回来,回头望向季斐。 季斐神色一凛,身体先踏出了一步,挡在了颜鸢面前。 …… 房间里有人。 ……
第153章 孤不可以来么? 房间里漆黑一片。 季斐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颜鸢忽然间闻见了一丝熟悉的香气,顿时心念动了动。 “等一等。” 她拦住季斐。 自己从客栈廊道上摘了一盏灯笼,轻步走进房间里。 房间里开着窗,微风徐来,如霜的月光安静地洒落在窗台上,窗台旁的椅子上蛰伏着一个安静的人影。 颜鸢手中举着灯笼靠近了几步。 灯笼的光芒慢慢照亮了那人的黑锦绣金的衣衫,嶙峋苍白的指尖,以及……一张整暇以待的冷淡的十分欠收拾的脸。 颜鸢:“……” 季斐也终于看清了不速之客的脸,顿时愣住。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屈膝行礼:“草民季斐,参见陛下。” 寂静的月色下,楚凌沉终于抬起了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季斐:“免礼。” 颜鸢只觉得自己的头又痛了起来。 这狗东西来干什么? 他该不会是偷摸出来的吧? 他的亲卫呢? 颜鸢心中思绪万千,耐下心思问:“陛下怎么来了?” 楚凌沉目光终于回到了颜鸢的脸上:“怎么,孤不可以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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