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被丢下了吧? 虽然这种事情寻常人是干不出来的,不过楚凌沉可以。 颜鸢默默在心底骂了一声他祖宗,厚着脸皮往回走,忽然间她的视线余光瞥见了一点奇怪的东西,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往上仰望,看见眼前的树干高处的树皮都被利器剥去了一些树皮,方才她闻到的松木香正是因为树干的伤口散发出树脂而来的。 这些伤口还很新,也并非每一棵树都有,而是那些高大耸立,前方遮挡较少的树木才有,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这样一棵树,就像是曾经有人长期盘踞在树上,不断地实验调整着……射击的范围与精度。 这是有这几日在这里演练伏击。 此处是城郊,往来车马很少,有什么样的人值得这样的精锐反复练习伏击呢? 只有当今皇帝,楚凌沉。 可真是个灾星转世啊! 颜鸢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加快了脚步折返,渐渐地便能闻见一股稀薄的焦炭味道。随着她距离愈来愈近,那股子味道也越来越浓,空气中甚至飞来了一丝飞灰。 糟了。 颜鸢心里着急,折返时果然看见马车附近的地上横陈着不少篝火燃毕的焦炭——他们在此处燃烧枯木,如果有埋伏的话,恐怕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无遗了。 真的还来得及吗? 明明没有人进林子找她,车队却无故停留,是不是楚凌沉已经中伏? “娘娘?”侍卫中有人发现了颜鸢。 颜鸢没有搭理他们,她的目光四下寻找,果然在不远处的平地上了一顶军帐。她也顾不上许多,径直走了上去,一把掀开了帐帘。 光影交错,暖阳穿进昏暗的帐篷。 帐篷内的场景却与颜鸢预想中的不同。 里面放着一只沐浴的木盆,木盆中盛满热水,此刻帐篷里雾气缭绕,楚凌沉正浸身其中,整个身体没在一帐雾气之中,隐隐约约只露出瘦削修长的上半身。 他的发髻散了,眼睫湿了,颌边坠着的几滴透亮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顺着脖颈下滑,滴落到水中。 颜鸢:“……” 她倒也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 只是眼下带着一颗救皇保国的炽热之心来,却忽然见到如此……冰肌玉骨卓然天成的画面,实在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阳光照进帐篷,雾气混着尘埃飞舞。 楚凌沉冰寒的声音响起:“滚出去。” 颜鸢:“……”
第37章 扎营 滚出去。 楚凌沉的脸色难得阴沉得那么直截了当,没有暧昧不明的嘲讽,没有阴恻恻的微笑,只有直白的恼怒与厌弃。 颜鸢还愣在当场,只见暗影处有一个长袖儒袍的人翩翩向她走来,在她面前行了个礼:“陛下正沐浴,娘娘还是先暂且回避吧。” 颜鸢这才注意到原来帐篷里面还有一个人,此人并非栩贵妃宋莞尔,而是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 “娘娘,请吧。” 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就像最柔和的风。 颜鸢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顺着男子的指引走出了帐篷。 她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方才所见画面,说不尴尬自然是假的,只是倒也没有太难堪。毕竟她心怀天下忠君爱国,关爱皇帝而已,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短短几步路,颜鸢已经做好了心理建树,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眼前的儒雅男子身上。 青衣儒袍,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应该是御医院的御医,而且级别不低。 男子领着颜鸢走到了帐篷外的一处遮阴的树下,对着颜鸢俯身行礼:“娘娘请在此地稍作休息,新的营帐很快便会搭好。” 颜鸢看着他问:“你是哪位?” 男子回答:“微臣是御医院的大夫,名叫洛子裘。” 颜鸢睁大了眼睛:“你就是那日替我诊治的那位?” 洛子裘显然是被取悦了,嘴角一勾,眼里盛开笑靥:“正是微臣。” 颜鸢心中一动,不露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这位就是给绑匪大哥迷药的人,他不一定就是那个爽约交易的“宫里人”,但起码是迷药的主人,与宫外劫持一事肯定脱不了干系。 看他长得斯斯文文的样子,到底在楚凌沉身边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颜鸢观察洛子裘的时候,洛子裘也在看着她。他的视线在颜鸢的脸上停留了转瞬,微微一笑:“娘娘近来气色看起来好一些了。” 那当然了。 毕竟是一路跑回来的,能不脸色红润么? 颜鸢在心底默默道。 洛子裘又是躬身行礼:“不知微臣能否再为娘娘诊一诊脉象?” 他的脸上神色温润有礼,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颜鸢坦荡荡把手腕伸了出去:“自然可以。” 反正她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寒症却是板上钉钉的。 白皙的指尖搭上了颜鸢的脉搏,洛子裘闭眼凝思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眉心已经微微皱起。 “娘娘,您的脉搏……”洛子裘皱眉道,“平日里身体可好?” “怕冷怕湿。” “容下臣冒昧问一句,娘娘是如何冻伤的身体?” “六年前冬日不慎落入了荷花池,池中结冰,过了个把时辰才有人来救。” 这一套说辞这些年来颜鸢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熟练得很,所有大夫听完之后都会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然而眼前这个叫洛子裘的年轻御医却依旧沉默不语,就连眉头都没有散开半分。 过了良久,他才重复了一遍:“只有个把时辰而已?” 颜鸢心里一惊,面上强装出不经意的模样:“洛御医此话何意?” 洛子裘抬眸看了颜鸢一眼,淡道:“不像是被水冻伤。” 颜鸢的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这几年来,第一个能诊出她的寒疾不是因为落水的大夫。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看洛子裘一脸淡定的笃定表情,大约已经是十拿九稳了。辩驳已经没有意义,颜鸢努力挤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确实是落水,只是此事涉及颇多……” 颜鸢用余光打量洛子裘,确定已经勾起了他兴趣,才装作吸了吸鼻子: “我与娘亲自小便跟着爹爹住在关外,那年,爹爹从关内带回了一个姨娘……爹爹宠妾灭妻,从此我家便再无宁日……” “那年冬天,爹爹上山剿匪,姨娘妒我得宠,谎称带我寻爹爹,把我丢弃在了雪山之上……好不容易,我才捡回一条命……” “因是家丑,所以只对外称是落水。” 颜鸢期期艾艾说完,洛子裘还在发呆,一派娴雅变成了木瓜。 他愣了许久,才道:“娘娘口中的颜侯他……倒与传言不同。” 当年颜侯还未受封,太傅之女下嫁颜宙,并与他一同去关外定居,两人伉俪情深多年,一直以来就是朝中佳话,想不到在颜侯之女的口中竟然会是这样子。 颜鸢忧伤道:“男人啊,不到进棺材那一刻,便不能盖棺定论说他不会做坏事。” 洛子裘:“……” 颜鸢的故事讲得跌宕起伏,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 远处的帐篷已经打开了帘子,大概是楚凌沉已经沐浴完毕了。 洛子裘扫了一眼远处的军帐,知道自己拖住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对着颜鸢又是作看过揖:“娘娘,外面风大,请娘娘入帐休息吧。” 他信了吗? 颜鸢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仍然惴惴不安。 此人看起来十分不好糊弄,还是躲远一些好。 颜鸢就这样想着,脸上还想装出并不着急逃离的模样,假惺惺问他:“陛下为何忽然半路沐浴?可是山中风大,陛下染了风寒?” 她本是随口一问,洛子裘的嘴角却微微弯起,露出一丝笑意。 颜鸢:? 洛子裘轻道:“大约是做了坏事吧。” 做了坏事?什么坏事? 颜鸢听得稀里糊涂,一瞬间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洛子裘微笑。 颜鸢:……? 下一瞬她的脑海里电石火光,忽然反应过来洛子裘说的是什么坏事了。 颜鸢:“…………” 颜鸢僵硬着身体离开树下。 纵然她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她高估楚凌沉的下限了。 夕阳西下,洛子裘看着那个僵硬离开的女子身影,看着她笨拙的模样,他勾了勾嘴角。 这位名门淑女……倒与传闻也有些不同。 更有意思。 …… 颜鸢没有注意到洛子裘的目光,她的脑海里乱糟糟的。 照理来说,她这皇后原本就是虚名头,她对楚凌沉也确实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可是……一想到就在刚刚,她离开马车之后,楚凌沉和宋莞尔竟然、竟然迫不及待行那种事…… 那可是马车啊…… 路上如此颠簸,也……不方便吧? 颜鸢的脑袋嗡嗡响,站在军帐前进退两难,既怕被身后的洛子裘看出点什么来,又怕进去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只能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在帐前。 天色渐晚。 理论上应该在黄昏之前就到达皇陵的。 眼下帐篷未拆,远处忽然有一阵马蹄声传来。那是先前派去探路的人,只因为前方是会经过一长段断崖峭壁,多有风险,因而便有先行的队伍趁着楚凌沉沐浴时候策马先去探路。 此刻探路之人回归,还带来一个坏消息。 前方悬崖的崖壁发生了坍塌,无数石头滚落在悬崖下的路上,彻底地把路堵死了。 “昨日先遣的人马过去时还好好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塌的……” “都这个时辰了,今夜是不论如何到不了,返回也不现实。” “去请示下陛下,能否先行扎营吧?” 探路之人与守营的侍卫边走边商谈,路过颜鸢时匆匆行了个礼道了一声皇后金安,便进了军帐。只有一人走在最后,看见颜鸢时礼行得更规矩一些,抬起头时眼里有微微的笑意。 那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颜鸢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乾政殿门口那个侍卫? 算是半个熟人啊。 他们在军帐中请示了楚凌沉,出来便张罗着在原地扎营,没一会儿,十几顶帐篷便崛地而起,围绕着中间的帐篷成了一个圈。 “娘娘,那边有篝火,山林夜凉,娘娘怕冷,还是尽快过去吧。” 乾政殿的侍卫路过颜鸢时,自然而然道:“陛下已经在那了。” “好,多谢。” 颜鸢知道他的成全好意,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她确实应该去楚凌沉的身边。 山崖忽然塌房,树林中又有新鲜的埋伏痕迹,说是今夜是个平安之夜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虽已不是边关小将宁白,但是这具身体里的热血还在,今夜她无论如何也要守在楚凌沉的身边,半步都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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