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手里头有人有刀,什么阴谋诡计也不管用。 而且他要做的事情还那么大,明摆着是要在鲜卑人的朝廷里,将鲜卑人得罪个遍的态势。 他一个汉人,万一到时候皇帝扛不住,他不就是被推出去挡刀的工具吗? 何苦来载? 谢元想到此处,更加的睡不着了。她突然想起了当初爹在祠堂里竖起了的那许多的牌位。 当时满屋子都是新鲜的红漆混合着新刨过的木头的味道。好像他们不久前逝去的鲜活的生命便是这样的味道。 她胡思乱想着,就感觉有朝一日,可能突然间就会传来噩耗,然后沈留祯的名字也会刻在木头上,跟那些牌位摆放在一处,她一个人跪在祠堂里头看着。 想到此处,她顿时难过的心里头一悸。于是翻了个身,从褥子上头支起了胳膊趴着,趁着炭盆里头微弱的光亮,去看沈留祯的脸。 他睡得有些昏沉,一双大眼睛的眼睫毛浓密细长,被影子拖出了一片阴影。 沈留祯的长相是好看的。 当初她娘第一次见他时就说过,说一看他就知道,他娘肯定是个美人。 虽然谢元一直很嫌弃沈留祯,觉得他这模样太弱,还懒,更何况还总是喜欢各种讨巧卖乖卖可怜的演戏。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沈留祯若是换上了女子的衣服,会比她惊艳多了。 他那双大眼睛秋水潋滟,总是水盈盈的像是会说话一样。 现在他睡着,闭着眼睛,倒是没有平时那么灵动狡黠了,却像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子一样,丰润的脸颊上更显了一倍的稚嫩。 谢元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的脸色不知道是被光照的还是发了烧,透着点红,于是悄悄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好在……并没有发烧。 谢元收回了手,抱着胳膊肘看着沈留祯毫无察觉的脸,露出了微笑来。突然间觉得自己多余想这么多。 沈留祯是危险,但是她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她若是先死了,那就是沈留祯跪在祠堂里头看着她的牌位难过,她自己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到时候哪里轮的到她担心他的安全? 哎……睡吧。明日就要走了,得养足了精神……谢元想。 …… 第二天,沈留祯借口自己感染了风寒为由,要带着人去城镇中去养病,等养好了病,就直接回京城去了。 此话一出,因为穆合王爷的丧事,头上绑了白布条的将军们,纷纷侧目,目光阴恻恻的带着怨恨。 其中贺兰光说道: “钦差大人这差事办的是真好,因为好女色感染了风寒,不说王爷尸骨未寒,这场仗还没有分出胜负,你这就要走……我定然要向皇帝陛下告你一状!” 沈留祯笑了笑,没有理他。 他是钦差,打了招呼了谁还能拦他去干什么不成,更何况他是真的生了病了。 沈留祯带着谢元还有刘亲兵他们,这一回将仪仗队也带走了,直接进了临近的城池。 谢元的行装寄存在那座城池的当铺里。她要回军营里头去,装着女装可不行。 沈留祯这一回直接去的县府衙门,将仪仗队留在了县府衙门里头。 自己则带着谢元还有刘亲兵去找城中的郎中去看病。 说是看病,实际上就是找个机会让谢元无声无息地离开罢了。 刘县令自是不知道他的打算,还一直要求要请郎中过府给他看。 沈留祯说,自己现如今的身份特殊,不想张扬,就想安安生生的看个病,刘县令这才不再坚持了。 …… 当铺门口,谢元取了自己的暗红色的校尉常服出来,钻进了马车换衣服。 沈留祯则依旧站在马车外头等着。 他看着马车闭合着的窗口,想起了两天前的傍晚,谢元换女装的场景。本来觉得这两天绞尽了脑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地,日子过的极慢。 现在却突然觉得太快了。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按在了车厢壁上,感受着,低头不语,情绪有些低落。 “阿元……”沈留祯轻叹出声。 谢元听见了,问:“怎么了?”她的语气有些生硬。 沈留祯一听,立马打起了精神来,再也不敢说没事了。他的眼神晃了晃,说: “你要回去了,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谢元愣了一瞬,随即一身利落的男装从马车里头露出了个头,说:“确实有件事情差点就忘了,你可有话跟师父说,你们许久没见了,师父一直问。我替你带话给他。”
第231章 不说打到你说 沈留祯“哦”了一声,随即左右看了看,就踩了马凳,钻进了马车之中。 刚刚坐下,就见谢元坐的板正,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他,就等他说话了。 沈留祯收回了目光,整理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子,说: “……不知道说什么,让他老人家保重身体吧。” 谢元看着沈留祯,又等了一会儿,惊讶地问:“就这一句?再没了?” 沈留祯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反问道:“那……那还有什么?你让我爹跟我说,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呀。” “师父说了,师父说……让你以安全为重,不要冒险,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谢元说完就愣住了……这些,总结一下不就是“保重”二字吗? 沈留祯也用“你看”的表情看着她。 谢元想了想,不甘心,皱了皱眉头说:“不行,你多想两句,太短了,你平时跟我爹写信的时候,就只有这两个字吗?” 沈留祯反问她:“嗯,那倒不是,可是我爹他又不识几个字,我把跟老师说的话,说给他听,他能懂吗?” 谢元又是一滞……过了一会儿她无语地说: “你把你写文章罗里吧嗦一写写一大篇的本事拿出来,说些闲话我讲给他听不就是了……你这样不对啊留祯,师父他挂念你,你们自从四年前分开就再也没见过,你不想他么?” 沈留祯的表情落寞了一瞬,抬了眼睛看着谢元说:“我们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常年见不了他几面,一见面就是挨打受骂的遭他嫌弃……我小时候觉得无依无靠的时候倒是真的会想他……可是现在已经习惯了。” 沈留祯顿了顿,又说:“况且,你也知道,如今我们两个的阵营不同,若是经常联系,恐怕有通敌之嫌……我偷偷地跟你这个无名小辈画画来往已经是在冒险了。他是敌方大将,又是我爹……不如压根就不要来往不要想这些,对彼此都好。” 谢元刚开始是听着,但是越听到后头越不对劲儿。 她冷着脸,直接抬起胳膊一下横怼到了沈留祯的脖子上,“咚”地一声将沈留祯压在了车厢墙壁上。 吓得在外头听见动静的刘亲兵猛地回头看向了马车。 车厢里头,谢元丹凤眼微眯,威胁沈留祯说道:“少跟我废话,我现在是要替你带话给师父,你扯那么多干什么?你要是不说出三页纸来,拳头伺候!” 沈留祯被压得动不了,垂着眼睛看了看谢元的手臂,又怂又贱兮兮地笑了一下,说: “阿元……你得讲道理,我这还生着病呢,你就要打我,是不是不合适?” 谢元又往上抬了一下胳膊,推的沈留祯仰着下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差点闭了气。只听谢元说: “道理我已经讲过了,你说不说?不说打到你说!” “我说……我说……”沈留祯看着谢元高高举起的拳头,连忙改了口。 谢元松开了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随手一甩衣服前摆,气哼哼地。 沈留祯摸了摸自己被卡的难受的脖子,偷偷地看了谢元一眼,说: “我想一想……容我想一想。” 他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心思沉了下来,于是缓缓说道: “四年前得知爹只是受了重伤,大难不死,儿子庆幸至极。如今儿子已经大了,又有老师的庇佑,已然在魏国的朝堂站稳了脚跟,爹不必担忧我的安危。 倒是爹自己要保重身体,我从阿元那儿得知,你自从受了伤之后,就落下了顽疾,日逢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 沈留祯顿了顿,似乎觉得口里说着这些话很是不好意思一样,看了谢元一眼,突然改了口气,说: “你就跟我爹说,他现在年纪大了,干脆早早的卸甲回家。军营里头条件艰苦,不利于养伤。回头让他收敛收敛脾气,再娶两方妻妾,多生几个孩子,那就不必怕我死了,沈家没有后了……” 谢元听着他这混不吝的话音,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看着他被师父追着打,他一边躲一边梗着脖子顶嘴,半句都不让的德行。 谢元抿了抿唇,跟沈留祯的对视了一眼,握着拳头跃跃欲试,后来一想:总归是说了,至于语气问题,回头她转述的时候用词委婉一点不就好了? “也就是你生病了……要不然我好歹要给你一拳。”谢元闷声说,“每次师父听说我见了你,都很高兴,都会问你有没有什么话,结果哪一次你都没提过……看着师父那么失望,我都难过……” 沈留祯突然笑了出来,说:“……不至于吧,我爹那个人,他一直就对我挺失望的,顶多恶狠狠地骂我几句……你看着他骂我,你替他难过什么?该替我难过才是。” 谢元滞了一下,确实,师父确实是骂了两句,可是…… 她仔细地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过,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跟从前比变化太大了,因为受伤伤了元气,人瘦了,头上还有了白发。脾气也没有从前大了……你若是亲眼见了,你看着他那双失望的眼睛,你也会难过的。” 沈留祯听闻,脸上的微笑渐渐地敛了去,露出了惘然哀伤表情。 两个人在马车里头沉默地坐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沈留祯才掏出来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下头流出来的清水,说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就这样,刘亲兵驾着车,他们又买了一匹马跟在旁边,一路上快马加鞭出了城,到了两国边境上。 四下无人,谢元先下了马车,动作利索地骑上了马,拽着缰绳小跑了两步适应了适应,然后转过身来看向了后头的马车方向。 沈留祯从马车里头钻了出来,站在马车前头,长身玉立,和光同尘,也这么看着她。 “阿元……你保重,以后千万不要再受伤了。”沈留祯带着些许鼻音说,不知道是因为风寒,还是因为他是真的伤心得想哭才导致的。 总之听在谢元的耳朵里头……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受地直想打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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