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两个九岁孩子的记忆里,所谓婚约,不过就是听大人提过一嘴的事情。 他们还小,不知道这婚约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依旧还是一起上课,一起打闹拌嘴,偶尔还会互相联合起来逃个课。 他们是一如既往地天真的活着,谢元醉心于武艺,沈留祯沉迷于谢家书库里的书籍,整日里都抱着个书本移不开眼睛。 可是饶是他们这么没心没肺,也能感觉到家里的气氛,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这一日,沈父依旧在军营里头没回来。沈留祯就照例到谢家来吃饭。 谢夫人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子的菜没胃口,唯独一直盯着对面两个孩子看。 谢父知道她最近心思繁重,于是体贴地往她的碗里夹了根菜,温柔地提醒她说: “夫人,快吃啊,愣着干什么?” 谢夫人没有动,眼神朦胧地看着沈留祯说道:“……留祯是好的,可是再好,他也不姓谢。” 沈留祯和谢元不明所以,都抬着眼睛看着她。 此时谢父叹了口气,劝慰道:“夫人……姓什么有什么重要,关键是谢家传承下来的那些典籍,那些知识,断不了传承就成。再说了,一个女婿半个儿,咱们两家挨着,留祯就是咱们一个儿子。” 谢父说着,怕自己的话不够说服力似的,转而对着沈留祯笑着问: “留祯,愿不愿意给师娘当儿子?” 沈留祯虽然不知道谢夫人在忧愁些什么,但是依旧乖巧地回答说: “我早就将师娘当做我的亲娘了……我从小就没了娘,师娘就是我的亲娘,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孝敬师娘的。” “你看……”谢父转过脸来看着谢夫人。 可是谢夫人泪眼模糊,看着沈留祯和谢元,看着看着就哭出了声来,哭得泣不成声。 她觉得自己在孩子面前如此失态实属失了长辈的礼仪,于是连忙起身往后头去了。 谢父着急,招呼两个孩子好好吃饭,就赶过去看她去了。 谢元放下了筷子,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了柱子后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只听她娘断断续续地说: “阿元若是个儿子,我也不必内疚至此……你不在意谢家有没有后,那是因为原因不在你身上……我若是死了,见了谢家的那些祖宗怎么说?……怎么说,都是我不贤不德的害了谢家门庭冷落绝了后,这么大的罪责我担不起……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你若是不纳妾,我就上吊自尽给后来人腾地方!” “夫人!”谢父一直小声温和的声音突然惊惧地拔高,然后就听见了她娘谢夫人委屈至极的哭声…… 谢元站在柱子前,一头雾水,根本就弄不懂她爹娘一直以来都和和气气的、恩爱非常……为什么会吵成这样? 只是因为家里没有一个儿子吗? …… …… 后来几日,府里一直愁云惨淡,谢父连给他们上课的时候,都总是走神,动不动就唉声叹气,说不了两句,就让他们两个自己看着办,人就出去了。 谢夫人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卧房里头总是弥漫着一股子药渣的味道,连底下的仆从丫鬟,都经常聚在一起小声的叽叽喳喳,透着一股子大事将临的阴沉气氛。 见谢元从旁边过,就会岔开话题,取笑她说: “阿元,你那个小夫君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谁说他是我夫君?明明是我夫人!我才是他的夫君!”谢元竖着眉头,冷凝着一张脸从旁而过,不满地说。 “哈哈哈哈哈……”那几个捂着嘴的捂嘴,飞眼神的飞眼神,都在笑话她。 谢元跑到了沈家,跟沈留祯诉苦说: “我娘病了,我爹每日里焦头烂额的,家里头那些丫鬟小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沈留祯正坐在树下看书,听了这话,将一根红线夹在了书本中间,合上书站了起来,说: “你教训他们啊!” “得了吧,哪次我动手得了好的?我若是动手,我爹定然以为我是在欺辱下人。”谢元垂着眼睛,用手扣着树上的树皮,委屈地说。 沈留祯一笑,脸颊旁露出了两个天真可爱的小酒窝,说:“我帮你啊,保管能治的了他们,还让人挑不出理来。” 于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沈留祯都随身带着一个画册本子,背带里装着砚台和毛笔,动不动就选个地方一坐,开始画画。 说是谢父给布置的课业,最近和谢元两个每天都要画上十多幅,晚上再交给家主看。 那画儿画得么,实在不怎么样。刚开始人们还说沈留祯纯属是应付差事,画的那叫一个儿戏,直到后来谢府的下人们发现,那画中人和物一看就知道是谁,在哪儿,在干什么的时候,就渐渐地琢磨出味儿了……
第30章 画画 “沈家小郎君……你这,画的什么呀?”围在他身旁看着的婆子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问。 沈留祯天真无邪地一仰脸,笑着说:“画的是婆婆啊,你看这儿,脖子后头有颗瘊子。”他指了指画儿上小人脖子后头点的那一个小黑点说。 婆子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头,顿时心虚不已。于是陪着笑脸说: “小郎君,人家都是画些什么花儿啊,鸟儿的,再不成画个鱼,你这画出来也不好看,家主看见了肯定不会满意的。” “哎呀没事,这两天老师太忙了,也没空查看我的作业,我就先就这么交着。”说着,沈留祯提着笔,撅着屁股又往那画中的地上多添了好几个树叶,速度快的那叫一个娴熟。 画中一片狼藉,满地的树叶扫了一半,笤帚被扔在地上,而笤帚的主人则在坐在回廊下侧着身跟另外一个人闲聊,正好露出了那脖子上的黑瘊子来。 “呵呵呵……你来了多久了我们都不知道,这画的?……呵呵,要不这样吧郎君,我给你摆个扫地的姿势,你给我重新画一张好的,这幅画画的不好,你看这儿乱的……”婆子指着画上的树叶说,“我给你扫干净了,你不是能少画几笔吗?” 沈留祯扬起头来,故作惊讶地说:“呀,婆婆你不早说!你要是早早的把地扫好了,我不就能少画些树叶子了吗?” 那婆子只管心虚地笑,说:“再画一张……再画一个不是也一样么?” “你当我傻吗?”沈留祯白了她一眼,将画纸拎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干了自己大作,说,“我好不容易画完了,谁要再画一遍?” 说罢,就收拾了自己的摊子,转身走了。 很快,谢府的下人都知道,沈留祯和谢元两个孩子在到处画画,美其名曰采风,实际上就是偷偷地窝在各个角落里监视人。 你若是偷懒了,或者哪里做的不妥,他就给你画下来,虽然画的很是拙劣,可是啥都不落下,该有的啥都有,尤其是人物特征,抓得极准。 …… “我真是气死了,那日我也就刚刚闲坐了一会儿,他就把我画下来了,我脸长不是么,他还专门画个冬瓜脸!生怕旁人看不出来那是我!”一个小丫鬟气愤地说。 “我看哪,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到处找咱们的把柄。”另一个妇人说。 “我觉得也是,你们想一想,那画儿可是要交给家主看的,家主现在是无心惩治咱们,可保不准以后算账啊。那不是明晃晃地证据么?” “他这么做图什么啊。” “哎呦,还是怎么滴,帮家主监视咱们呗。”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那个妇人说:“哎……要不然,托打扫书房的丫鬟,将那画给偷出来,小娃娃的画纸,就说打扫的时候以为是不要了的给扔了,家主也不能说什么。” “呸,你出的馊主意,偷主家东西,那得是多大的罪,被发现了肯定要被发卖出去,打扫书房的那几个都是有脸面的,她们怎么可能帮咱们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冬瓜脸的小丫鬟说。 “哎对……这事情做不得。”另一个人应和着说。 “这是谢府,又不是沈家,他一个沈家的郎君,这么热心干什么?真是多管闲事!”妇人抱怨,“等我找着机会,我一定要说他。” “你也不能说他多管闲事啊,人家只是做个作业画个画儿罢了,你难道还能拦着不让画?” 三个人皆忧愁地叹了口气,又是一阵沉默…… “沈家那个小郎君,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听说,沈将军经常不在家,那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他看着。你别看他平时乖乖的,见了哪个都是婆婆姐姐的叫着,跟什么都不懂似的。 实际上沈家厨房里一个月用多少盐他都知道。等沈将军一回来,对起账本来就跟长了天眼似的。那不就是他告诉他爹的么?”丫鬟说。 “对对对……上回沈将军送了几副崭新的狐裘,是我去接的,就听送狐裘的那个婆子说,一到对账的时候,他们就害怕。 因为平时沈将军不在家。沈家小郎君从不说他们半句不是,即便做错了他也不吭声,就等着沈将军回来之后算总账。 沈将军那是行伍出身的人,什么他都喜欢按照军中的那一套规矩来,丝毫不讲情面,打起人来太狠了,说卖也就卖了。 以前照顾沈家小郎君的几个奶娘,都是前一天还听他嘴甜的叫婆婆,感情亲厚的跟永远都舍不得分开似的。后一天就被回来的沈将军细数了不合矩之处,打个半死给扔了出去。那小郎君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可是说变脸就变脸,吓人着呢。”另一个人说。 冬瓜脸的小丫鬟叹了一口气,总结说:“……那个沈家小郎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着乖巧可爱,实际上心思鬼着呢,不像咱们阿元,虽然顽皮些,有时候太过于闹腾,可是却没有什么坏心思。” 妇人听闻,不以为然地白了她一眼,说道:“快别提了,谢元也被他给教坏了。这两天她也画画啊,虽然画的比沈家小郎君还不如。,可她主要就是到各处监工去的,凭她那身手,上天入地的,哪天趴在房顶上画你,你都不知道……” 说到此处,众人下意识地就四周的房顶上望去。结果……真的就看见房顶上露出了半个头来,不是谢元又是谁?! 谢元见他们在看她,抬眼瞄了一眼,理都不理,隐隐掀了一下白色的画纸,在蓝天白云与房顶交际的背影里尤其的明显。 三个人都是一惊,心虚地一个哆嗦。 年岁稍长的那名妇人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担心地说:“阿元,你什么时候上去的?太危险了快下来!回头要是被家主和夫人知道,又要罚你了!” 那语气跟没事儿人似的,好像刚刚在背后说他们坏话的不是她。 谢元将画纸折了之后塞进了衣襟里,就站在了房顶上,然后像只猫一样,轻踩着瓦片往下走了几步,就直接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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