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传完旨意之后,让他们赶紧出宫去,朕不想看见他们。另外,去将沈郡公请来。” 何公公的眼皮子几乎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应了声“是”,就躬着身子退出去了。 …… 通往宫门外的道路上。 怀真郡主虽然脸上顶着很明显的巴掌印子,在她一半白皙的脸上红的狼狈。 但是她依旧端着郡主那仪态端庄、高傲的气场,仰首阔步地走在最前头。 并且时不时地,她还会用威胁似的目光,坦荡地与那些好奇的眼光对视。 好像只要她这样,就能让自己的窘迫变成一种寻常,甚至是一种荣誉。 谢元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怀真郡主的背影,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凄凉悲哀的情绪来。 她又想起了当时马朔炫耀得意的嘴脸来,好像怀真郡主跟他做了男女之事,就成了他的一件装饰,一件物品似的。 即便她是个郡主,是皇帝的女儿,也同样是男子的附属品,战利品。 郡主的身份,她的美貌,只不过是给这件战利品,增添了许多名贵精致的标签罢了,本质上并无区别。 谢元一边走着,一边眼神中出现了些许痛楚不甘的神色。 她最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看着周围那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景色,再也不想看着怀真郡主的背影。 因为她此时感觉,在衣着华贵,骄傲的郡主身上,那种女子身份特有的悲哀,更明显,更深了些。 尤其是怀真郡主强撑着骄傲的样子,更加的令人难受。 谢元又开始痛恨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痛恨男女之事。痛恨世间这些世俗的眼光和规矩来。 怀真郡主突然停了下来,一转过头,就见谢元偏着脸看着一旁,英气好看的侧脸,在阳光下皱着眉头,一副痛苦隐忍的模样。 谢元扭过脸来,见怀真郡主看着她,也停了下来,负手而立。 她一身紫红色的武官朝服,朝冠上的两条帽带,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着。挺拔的身姿,好似玉树临风一般。 怀真郡主觉得自己被这样的谢元刺痛了眼睛,也刺痛了心。 她顶着光亮,眯着眼睛问道: “你为什么要打马朔?……将他打了个半死?”声音娇弱,小心翼翼,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谢元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皱着眉头不看她,又是那副痛苦隐忍的模样,冷冷地抛了一句: “他欠揍。” 怀真郡主看着谢元,红润的嘴唇哆嗦了两下,眼泪就开始“啪嗒嗒”地往下掉,说: “你总是这么好,我怎么醒得过来……我若是不做这个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谢元听闻,丹凤眼无奈地看着她,又存了些怜悯。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以对。 正在这个时候,怀真郡主看见远处有人过来,她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准备接着走。 可是她刚刚转了半个身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又扭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元的身后,冒出了怨毒的怒火来。 谢元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看,只见远处一个皮肤黝黑,三公品阶的官员。身边跟了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个人,急匆匆地顺着宫道往这里来了。 那个官员一直十分体贴地替担架上头的人盖被子,表情痛苦又焦急,脚步还走得极快,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 怀真郡主绕过了谢元,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儿等着人来,一副要算账的模样。 谢元虽然不认识那个官员,但是看怀真郡主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估计这位皮肤黝黑的老官员,就是马国公了。 而那个躺在担架上,只露了一个头顶子的,肯定就是他的独子,马朔。 “你真的将他打了个半死了?”怀真郡主突然轻声问。 谢元看着担架,眯起了眼睛,语气冷酷说道: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新伤加旧伤,够他疼个个把月的。” 怀真郡主听了这个话,倨傲地扬起了下巴,好像已经有了什么计划似的。 一路跟着担架疾走的马国公,这才看见了谢元和怀真郡主两个人。 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拦着担架也停了下来,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们两个,突然招着手,就想让人抬着马朔往回走。 怀真郡主冷笑了两声,笑得声音张狂又阴森,在高大的宫墙上缭绕,只听她阴阳怪气地喊道: “马国公,这里是皇宫内苑,不是你家,你抬着你儿子到处乱跑什么呀?” 马国公听闻,转了向的脚犹豫了一下,就硬着头皮又转了回来,低着头对着担架上的马朔嘱咐了一句什么,就继续往这边儿走来。
第347章 马国公父子 马国公到了近处,还没有等怀真郡主说话呢,就一撩衣摆,有些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对着怀真郡主说道: “郡主,犬子口不择言,出言不逊,得罪了郡主了。是老臣教子无方,还请郡主宽宥。” 谢元站在怀真郡主的身后,有些感慨:听说马国公是皇帝身边极少的几个亲近大臣之一,是那种即便是犯了罪,皇帝也会看心情再定轻重的人。 现在这么大一把年纪,一见面还没有说话,就给郡主跪下行了大礼,定然也是一个能屈能伸,人情通达的人物。 就是这个儿子养得着实不怎么好。 “你当然教子无方了。马国公,你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结果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你不难受吗?!” 果然,怀真郡主根本就不卖这个面子,直言不讳地怼了回去。 马国公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只见他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即悲苦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郡主……这都是命啊,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老臣别无他求,只盼着他能好好的活着,给我们马家传香火就行了。其他的,不指望了。” 这个时候,马朔听见了怀真郡主的话,从担架上抬起了头,咬着牙看了怀真郡主一眼,又死死的瞪向了谢元。 谢元皱了皱眉,心想:好家伙,他爹好不容易说了几句好话,差不多这个事情就要过去了,他这目光投过来……他娘的还想打他一顿! 怀真郡主也看见了马朔这个动作,再想起之前的种种,她顿时觉得恶心至极,恨意汹涌地往上冒。 以前只以为马朔是个草包,但是心里头至少是有她的,她一时间求个慰藉,没想到却让自己吃了一口屎一样难受。 想到此处,怀真郡主迎着马朔的目光,就快步走了过去,扬起手来“啪”地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声嘶力竭似的吼道: “你做了本郡主的面首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吗?!还在大庭广众下说,真不要脸!” 马国公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但是强忍着没动。 马朔别打的闭了眼睛,脑瓜子嗡嗡地响,晃了一下才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怀真郡主,说道: “面首?!” 他一指在旁安静地看热闹的谢元,“郡主……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是想让他让位置,我们好白头偕老啊!” 怀真郡主听了这个话,杏眼又大了一圈,泛着恨意的红,整个人都在哆嗦,扬起手来又给了他一个巴掌。 “啪!” 这一下她似乎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了,打得马朔在担架歪了一下,负责抬着他的两个宫内的小太监,都被拽的晃了一下脚步,战战兢兢地哆嗦,想将担架放在地上,又不敢放。 一个是马国公,一个郡主……他们哪个也得罪不起啊。于是就这么纠结恐慌的流了满头的汗。 现在外头还冷着呢,冬天还没过去呢。 怀真郡主打得手上的骨头都疼,可是她恨马朔恨得咬牙切齿,打了这两下根本就不解恨,于是又扬起了手准备打。 “郡主!!”旁边跪着的马国公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吼来。 这一声吼,震耳欲聋,刚烈无比。跟刚刚他那无奈,苍老的声音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子狠劲和久经沙场的霸道来。 这才让人想起来,这个干瘦黝黑的老人,也是一名武将,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物。 怀真郡主被吓到了,哆嗦了一下,仰着的手就僵在了那里。 就见马国公从地上爬了起来,躬身弯腰的走了过来,紧张地看了看自己儿子的脸,哆嗦着手给他掖了掖被角,又跪了下来,隔着担架对怀真郡主祈求地说: “郡主……我儿已经被打成了重伤,差点就没命了。陛下也已经降了旨,罚没我们家两年的食邑,我儿养好了伤,还要被关入大牢一个月……你刚刚又打了他两巴掌,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声音又恢复了刚刚的苍老和无奈来。 怀真郡主举着手,看着马国公咬着牙,圆睁着的杏眼,眼泪不甘地“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谢元见此情景,抿了抿唇,终于走了过去,将怀真郡主举着的手抓在了手里,轻轻地放了下来,温言细语地说: “走吧,再耽搁,陛下恐怕又要生气了。” 怀真郡主看了谢元一眼,顺从地被她拉着离开了担架,直接往宫门外走去。 马国公看着他们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低头起来的瞬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咬紧了腮帮子,才能抵消住心中的恨意,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马朔躺在旁边抹着眼泪哭泣的声音。 他想骂他两句没出息!可是见他脸颊上那两个明显的巴掌印,却再也骂不出口来。 他板着的脸瞬间就软了,气馁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走慢一点,等郡主的车驾离了宫门,咱们再出去,省得让她看见再生气。” …… 就这样,一场风波以各打二十大板子的结果,平息了下来。关于怀真郡主的风流不贞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 而被迫搅和在一起的谢元,同样被困在家中,成了京城有名的绿帽子王,也被人耻笑。 她是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肖二蛋他们却替她满肚子的委屈,恨还真郡主恨得牙痒痒。 这一日,他们例行对练完之后,累得在一旁擦汗。肖二蛋苦着脸小声对谢元说道: “将军,你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怀真郡主什么啊……因为她,你不能回军营了,又因为她,被别人处处耻笑。说你那个地方不行,说你被戴绿帽子,现在又被禁了足。” 肖二蛋越说越气。 孙田在一旁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别拱火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谢元面无表情的听着,将脸上脖子上汗水擦干净,心想: 她本来就不是个男人,连那个地方都没有,自然也不会行。至于她因为怀真郡主被困在这里……究根结底,还是老皇帝想让她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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