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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留祯顿了顿，又说：“要是勉强，就再少一点也行，离下一次收成还早，总得留够余粮。” 独孤坚一听，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说道：“……那，那就还一百石吧。” 他说着便苦了脸，说道：“我这也太少了，回头入库惹人笑话。” 沈留祯笑着说道：“放心，没人笑话。这是件好事，我身边认识的人，人人都有份才好呢，总比让外头哪一家将份额都拿了去要好。” 他顿了顿，说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大肆张扬，你找你信任的人说，告诉他们每个人不要超过一百石。 确认了，先来我这里登记个名字，我抓紧时间写收条，多印一些。 到时候一式两份，等我定了入库的时间，你们再排队去将粮食送过去，一手交粮，一手给收条按指印。” 独孤坚惊讶地问：“就光我们这些人啊，一个人不超过一百石……那得凑到什么时候去啊？这事情不是挺急的吗？找那些王爷们还有田地多的人收的快一点吧。” 沈留祯皱着眉头说： “……你前头不是说了吗，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么大张旗鼓的干什么？ 他们要是听说了，自己主动来认领份额我就顺势收了。没听说的就算了。 这个事情你赶紧，越往后头越藏不住，先到先得，迟了没有……” 独孤坚愣住了，看着沈留祯没说话。 心想：让人交粮……还能这样的吗？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有机会做朝廷的债主，你当人会少吗？”沈留祯十分诚恳认真地问。
第355章 人心博弈 “哦……那行。我这就去？”独孤坚说着就犹豫着要起身。 沈留祯垂了眼睛，突然说：“等等……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么事情？” “陛下不在京城，我也不知道负责收集间者情报的人是谁，也没有地方问去。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顺便帮我打听打听宋国最近的情况，尤其是宋国老皇帝……” 沈留祯说着停顿了一下，勾起唇角笑得狡黠，“……的身子骨是否康健。” 独孤坚有些意外，心想如果宋国老皇帝要是不行了，那确实是一件大事情。 就是不知道沈留祯从哪儿得到的风声。 他说道： “行吧……不过不一定能问得到，我顶多能打听到边境往来上的风声，不比你知道的多。宋国老皇帝远在宋国都城，那太远了，不一定能打听的到。” “没关系，顺便而已，能打听一点是一点。你是鲜卑人，跟鲜卑人打交道更加的方便一些，我自己再去找汉人问一问。” “也是……”独孤坚瞅了沈留祯一眼。 正好此时刘亲兵带着人，端着汤汤水水的回来了，看样子还有补药，往中间的案几上一放，满了半边。 独孤坚看见这个阵仗，晃了晃身子，说道：“……再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再坐一会儿，非睡着了不可。” 沈留祯弯着眉眼甜甜地笑了，说道：“没事了，那就辛苦独孤将军了。” 孤独坚直接起身，随着一个送客的小婢子离开了。 沈留祯乖顺的喝着汤。 刘亲兵往独孤坚刚刚的位置上一坐，有些疑惑地问： “你为什么还偷偷摸摸地不让人知道你筹粮呢？这样时间来不及吧？” 沈留祯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在京中……是鲜卑人更有钱粮，还是汉人更有钱粮？” “当然是鲜卑人了，这还用说吗？这是鲜卑人的朝廷，封赏的田地大多都是鲜卑人的。” “嗯……那我跟他们的关系如何？” 刘亲兵听闻，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那关系……要不就是你厚着脸皮硬贴人家冷屁股，要不就是被人家嫌弃欺辱……” 沈留祯闭了一下眼睛，无语的反问：“你就不能说得委婉一些，给我留点面子？” “你又不在乎这些……” 沈留祯语气一滞，说：“……那倒也是。总之，如果是我上门一个个的劝说央求他们出粮……即便是这件事情对他们没有坏处，他们也可能会因为看不惯我，而处处作对，不配合。 好一点的，顶多在一旁看我的笑话，那要是再坏一点，趁机难为我，让我吃点苦头那岂不是很方便？我可不想送上门去给他们侮辱，回过头来事情还办不成。” 刘亲兵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还是你想得远。” 他说着还冲沈留祯竖了个大拇指，说：“不得不服……可是，你捂着……他们就能愿意交粮，不为难你了吗？” 沈留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用汤匙喝了一口汤，又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说道： “人心博弈罢了。如果我要是上赶着去，他们会觉得我有求于人，自然会各种为难。但如果我故意不让他们参与，他们就会想起来，这是一件于他们来说，没有坏处的买卖，反而会上赶着来找我。 我刚刚已经跟独孤坚说了，每个人不能超过一百石，找私下里信任的人先认领。过不了两天，这私下里头的风声，就会灌进那些鲜卑贵族的耳朵里。 到那个时候，他们只会觉得我这个汉人心怀叵测，只想假公济私便宜身边人，说不定还要到皇后那里告我一状……” 刘亲兵听闻，喝着的茶水差点一口喷出来，说道： “这……合着你怎么做都没有好。”” 沈留祯眼睛里头露出了与这个年纪不符的凉薄和淡然，轻微地冷笑了一声： “他们看你不顺眼，那自然不管你做什么都可恨，都是错的。对于他们来说，挑刺攻击你才是最重要的。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刘亲兵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头又有些难过。 沈留祯也不知道是太过聪慧还是内心阴险。在旁的孩子还在天真的玩耍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揣摩身边人的所思所想了。 也怪将军忙碌，漂泊不定。让沈留祯年纪一点点开始，就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还都不怎么样，弄得他过于早熟。 他抬眼看了看沈留祯喝汤的样子，见他仪态好看的端着捏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喝得斯文，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头留下了一片阴影，像是一只小鹿似的惹人怜爱。 他谈了一口气，用一种类似大人妄想给小孩子一点光明的心理，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说： “那……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这毕竟是鲜卑人的朝廷，肯定也有几个想为朝廷分忧，主动借粮，以解燃眉之急的，是吧。” 沈留祯心想：这种好人能有几个？大多数人都是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且分不清轻重主次，脑子不清楚的。 更何况春播这种事情，在他们一贯以放牧为生的鲜卑人眼睛里头，根本不够燃眉。 光靠这鲜有的几个好人，能凑够四万石的粮食吗？ 他可没有那个心情，一个个的上门给他们做思想教育，感化他们。 当然……这个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刘亲兵这种刻意想让他“阳光”一点的心理让他给捕捉到了。 于是沈留祯就用一种“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想法”的表情，看着刘亲兵不说话。 刘亲兵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挠了一下鼻子，眼光都不知道往何处放了。 过了一会儿，他只好岔开了话题，说道：“咳咳……那什么，快喝吧，要凉了。”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了一声小婢子的禀报声，说道： “郎君……崇肃王府来人，请郎君去一趟，说崇肃王爷有要事商议。” 沈留祯本来还淡然的心，顿时紧张了起来。 自从他上次差一点被崇肃王爷砍了脑袋，就特别的怕见到他…… 他不怕人跟他耍心眼，就怕人武力高强，又正直不怕死，动不动就想跟他同归于尽。 崇肃王爷就是这种人……这种人对他来说太可怕了好嘛！！
第356章 再赴崇肃王府 沈留祯的瞳孔慌乱的晃了一下，然后问刘亲兵：“刘大哥，你说，这回他找我干什么？” 刘亲兵瞪了眼睛，诧异地看着他：“……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他见沈留祯的情绪不对，就想起了上一回沈留祯从崇肃王府出来，吓得腿哆嗦的事情，于是说道： “是不是有危险？那就别去了，拖一拖，他总不能带着人到咱家来围攻你。” 沈留祯垂了眼睛，想了想之后，心里头的害怕少了些，说道： “他那种人……我越是心虚死的越快，我还是得去。再说，最近我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走吧。” 就这样，沈留祯又穿好了衣服坐上马车，带着独孤坚留下的人马到了崇肃王府。 沈留祯仰着头看着王府的门匾，上一次那心惊胆战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脸上虽然没有看出什么情绪来，但是半天没有动。 刘亲兵在后头说道：“我跟着你进去吧。” “好啊。”沈留祯刚刚下意识地说完，又想起自己在崇肃王爷跟前塑造的“问心无愧”的形象来。 于是又连忙改口说道：“……不，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说完，他放平了视线，微微仰着下巴，挺直了腰杆，带着一身沛然正气，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等他被人领着进了房门，看见了屋内的景象的时候，沈留祯就滞住了。 崇肃王爷好像是故意的，依旧是摆好了酒菜在等他。还是原来的地方，还是原来的坐姿…… “坐。”崇肃王爷头上灰白的头发依旧是乱糟糟的披着，一双眼睛像是鹰隼似的，盯着站在门口的沈留祯。 沈留祯这才动了，面带微笑地一抬衣袖，礼数周到的一躬身，说道：“留祯见过王爷，不知道王爷叫下官来，有何赐教。” 崇肃王爷沉声说道：“上一次你从我家里出去，紧接着半夜就跪了宫门。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沈留祯面色平常，语气平稳地说道： “请王爷恕罪，不是下官故意不来。一方面是因为下官领了皇命一直四处奔波，没有机会来。 另一方面，下官生了重病，一直没有养好，故而只要有了闲，就在家闭门不出的养病，不便前来拜访叨扰王爷。” 沈留祯顿了顿，郑重地说道：“王爷是下官敬重的人，下官以后会时常前来拜访，只要王爷不嫌在下厌烦，扰了您的清净。” “哼……难到不是因为被吓破了胆子，不敢来了？”崇肃王爷冷笑了一声。 沈留祯抬了头，看着崇肃王爷笑得坦然，丝毫看不出他曾有过忐忑，说道： “王爷是讲道理的人，只要在下没有做错事情，王爷是不会杀我的。” 崇肃王爷与沈留祯对视了一会儿，似乎在审视，眼神中又有些感叹和惊艳，再一次伸了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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