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鼓是要告状,告状县令就要升堂。 一名侍卫应了声,就跑到了那大鼓旁边,一把将鼓槌抽了出来。 可是抽出来他就傻眼了,好家伙那鼓槌断的只有半截,而且断口跟个锥子似的,拿来刺人还差不多,敲鼓就勉强了。 他拿着鼓槌呆愣地扭过了头,皇帝看见了之后,脸色就更黑了些。 谢元皱了皱眉头,直接走了过去,解了腰间的佩剑就用剑鞘砸了起来,她使的力气刚刚好,动作带着节律,鼓面“咚咚”响,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正是打仗时,进攻时的号令鼓,那鼓声擂着人的心神,让人心头发紧,不自觉地便觉得有千军万马在行进一般。 正在他们沉浸在这特殊的鼓声节律中,终于县府的大门开了,看门的小吏看了他们一眼,问道: “干什么?” 皇帝乌雷心中本来就有气,听闻直接竖了眉头,拔高了声音,说: “告状!” “你们怎么不知道规矩,县令只有初一、十五坐堂,今天是什么时日?还不快走,一会儿惹恼了县令,一人五十大板。” 皇帝乌雷顿时给气笑了。他抓着扇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想要忍,突然一伸胳膊指着那小吏说道: “给朕揍他一顿!” 话音刚落,站在谢元身旁的那名护卫,“噌”地一下就蹿了过去,一把将那小吏从闪开的门缝中给揪了出来,按在地上就打。 那小吏顿时哭嚎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打上县府来了!” 他这一声哭嚎,倒是比刚刚擂鼓时,里头的动静大多了,不到一会儿,里头的衙役就成群结队的奔了出来,举刀就要开打。 谢元见状,快步闪了过去,转身腾挪,一边一个利落的抬腿踢,将冲过来的两个衙役手中的刀给踢飞了出去。 不偏不倚,“咚咚”两声响,一柄刀扎在了县府的大门上,一柄刀扎穿了左侧的鸣冤鼓,直接让鼓皮穿了个洞。 她的动作迅捷,力道又猛,行动转换间行云流水。在对面震惊呆愣的瞬间,她已经从腰间将腰牌抽了出来,长臂一伸,怼到了对方的脸上。 ——“中护军统领” 谢元从蠕蠕那里回来之后,因为第一次为魏国出征,又因为军功计算不清楚,所以没有升官,皇帝乌雷顶着压力,给了中部大营的将士们多赏了些财物。 那官名或许这小县城的衙役们没有认知,但是就凭着那块腰牌的质地还有形制,他们也明白事情弄大了。 于是直接放下了手中的刀,往后退了几步,刚刚被打的小吏算是机灵的,捂着脸就去里头报信去了。 不一会儿,衣衫不整的县令跑了出来。 他是个鲜卑人,身材圆润,鼻头有些发红,眼神都是飘的。 出来之后,他先是看了看谢元,又看了看皇帝乌雷他们,就走到了谢元的跟前,结结巴巴的用汉语说道: “那个……听闻,中护军新建了一个中部大营,领军的是个汉人女郎,或许就是……” 县令抖着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谢元,想指又不敢指的。 谢元眸光一垂,看了看他的手指头,就感觉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她皱了眉头,手上的腰牌随意地捏在手上,往他的眼前递了递,冷声应道: “正是在下。敢问县令,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坐坐?” 那县令顿时瞳孔就震动了,他看了看皇帝石余乌雷他们,心里头有些怀疑,但是人家没说他也不敢乱参拜,只能对着谢元这么一个明着身份的,殷勤地伸出了胳膊,说道: “当然当然……请进请进。” 谢元听闻,转身退了一步,给皇帝让开了路。皇帝就自然而然的举步踏上了台阶,往里头去了。 谢元等沈留祯到了旁边,才跟了上去,又维持了一直以来的队形。 这个队形,是商量好的,对皇帝陛下最好的保护。 当然,谢元的主要任务是看着沈留祯,关键时刻不让他拖了后腿。 沈留祯一边走,一边看着谢元冷峻的侧脸,笑着小声说道: “阿元,刚刚真帅。哇,我最喜欢看你打架了。” 谢元听闻,脸上刚刚因为对县令的不悦顿时就消减了许多,看着沈留祯表情又无奈又有些想笑。脚步依旧,没有吭声。 县府的大堂内。 皇帝乌雷坐在大堂的上位,翻看着被命令抬过来的一些卷宗,白皙的脸色已经跟锅底差不多黑了。 他要了一年的,可是抬过来的卷宗放在桌案上,还没有他一个月处理的奏章多。 皇帝心里头那个恨啊,只是面上依旧风轻云淡,笑着嘲讽道: “这卷宗写的挺漂亮,简洁整齐,言简意赅。”
第949章 禁酒令 那县令趴在地上,胳膊抖的跟筛糠一样,额头离地面只有一个指头那么高,感激似地用鲜卑话说道: “多谢陛下夸奖。” 皇帝乌雷眉头抖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将那卷宗往案几上一扔,问: “你真觉得朕在夸你?!” 那县令见皇帝只说汉话,也不敢用鲜卑话回了,用汉语结结巴巴地说: “陛……陛下……臣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皇帝乌雷冷笑了一声,接着问。 那县令吓得发抖,直接将脑袋贴在了地上,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以后一定天天坐堂,勤勉做事情。” 皇帝乌雷听闻,垂眸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扇子,冷笑了一声,说道: “勤勉做事……想想当真是心寒啊。朕在宫中,每日六更起,一年到头除了生病,基本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你呢,给自己定个初一、十五坐堂,大白天喝的烂醉……朕原先都不知道,原来当个县令这么清闲,当真是羡慕啊。” 那县令只得哭嚎,说道: “小臣错了,小臣错了。臣该死,请陛下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谢元和沈留祯站在一旁看着,齐齐地翻了个白眼。 沈留祯像是在朝堂上一样,上前一步,抬手行礼对着皇帝说道: “陛下……容臣问他一个问题。” 皇帝点了点头,抬起手肘靠在了案几的边缘上,看着下头的县令,深邃的眸光眯了眯,似乎在思索如何处置他。 就听沈留祯问道: “刚刚我们在门口,看见一名城门小吏慌慌张张地跑了,是不是来给你报信儿的?” 县令听闻,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承认。 沈留祯却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考,直接说道: “没有否认,那就是了。” 只见县令身子震了一下,惊恐着,将要辩解什么。 沈留祯又说: “哎……该说你有用还是没用呢?知道嘱咐城门官给你报信,说明你早有准备,既然早有准备,还被陛下当场抓到这副德行……” 沈留祯说着,像是强调一般,伸手从上到下,照着县令狼狈的身子比划了一下。 那县令好像没有话说了,只管跪在那里,痛哭流涕,似乎十分的懊悔。 沈留祯眸光闪动,恍然地说道: “啊……或许是刚开始忍了几日,后来实在是酒瘾犯了忍不住。 那你这酒瘾也太大了,或许正是因为有个你这样的县令,所以贵县才兴起了好酒之风,粮食都不够吃,全拿去酿酒了?” 县令刚开始听沈留祯说他忍不住犯了酒瘾的时候,吓得心脏突突的跳,只觉得这人通鬼神能掐会算。 等沈留祯说是因为他县里才兴起的酿酒之风时,他连忙冤屈地说道: “不是……怎么会因为我呢?!!本来大家就都喜欢酒水,哪有人不喜欢的?都是因为这两年收成好了,陛下又减了税,多余的粮食自然酿酒了,跟我没有关系啊!!” 皇帝听闻终于怒了,一拍案几说道: “朕减免赋税,为得是养民养人口,是让你们养肚子里头的酒虫的吗?!多余的粮食?!种地的还饿着肚子,哪来得多余的粮食!” 县令吓得又磕了下去,大声地哭喊道: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拖下去!”皇帝乌雷又气又烦,扶着额头下令说。 站在外头的衙役听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见皇帝身后的护卫眼睛里头冒冷光,连忙鼓起了勇气跑了进去了两个人,架着县令就往外拖,将县令扔牢房里头去了。 皇帝乌雷烦躁地下令道: “留祯,替朕草拟一份禁酒令,违禁者坐牢两年。” 沈留祯听闻惊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看了看独孤坚,发现独孤坚和两个侍卫的表情都有些诧异。 怎么说呢,这个禁令听起来有些……似乎有些太严苛了。 刚刚县令说的一句话挺对,几乎没有人不爱酒。酒水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恼。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爱喝酒的人多着呢。 况且酒这个东西,还能成瘾,要是一下子禁止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怨声载道呢。 沈留祯想了想,躬身认真地说道: “陛下……臣明白,您的初衷是好的,为了防止民间再浪费粮食,但是可以从其他的地方想办法,颁布禁酒令效果不大,还容易失了民心,有些得不偿失,不太现实。” 皇帝乌雷听闻,愤怒地反驳道: “失了民心?能喝得起酒水的,有几个是平民?还不是那些家里地多粮多的人?!禁酒算什么大事?不喝会死吗?!” 沈留祯此时有些明白了,皇帝今日出来,到此时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总要做些什么改变心里头才舒服。 若是现在拦着他,只会让他觉得更加的失落无力。要不然,先让皇帝顺顺气,以后等机会合适了,再谏言让陛下取消了不就好了。 “臣遵旨。那臣建议,得留些合适的条款。好比祭祀、丧葬、婚礼、重要节日之类的日子。若是缺了酒水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这禁酒令中宽限一些条款,陛下觉得如何?”沈留祯说。 皇帝乌雷点了点头,说道: “就按你说得办,将条陈写仔细了,回头我让人送回宫中去,由皇后监督发行全国。” “是。”沈留祯应了。 皇帝不说话了,比之前冷静了些,但是似乎气得头疼,一边看着外头,一边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沈留祯小心地问: “陛下,那县令如何处置?” 皇帝乌雷却皱着眉头问: “听那赶牛车的老伯说,这里换了四任县令了,可是朕却并不记得是因为什么,留祯你知道吗?” 沈留祯低着头,眸光闪动,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意思,温声说道: “要是臣没有记错的话,或许跟保太后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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