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一边缠着束袖,一边看着沈留祯质问道: “我怎么听你这个话,似乎好像……在损我?” 沈留祯连忙摆出了一个灿烂谄媚的笑容,说道:“没有……” 谢元听闻,反倒是点了点头,在沈留祯的身旁坐了下来,老实地说: “不过你说得也对。陛下肯定是比我强。对了,你说陛下要问张家人什么?为什么要见他们。” 沈留祯脸上的笑容小了些,想了想说道: “无非就是印证一些事情,问问看是不是真的跟保太后有关系。” 谢元听闻,微微惊讶地侧了一下头,盯着沈留祯的表情说: “陛下……因为保太后的事情,不信任你了?” 沈留祯仰着脸想了想,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那倒也不至于,他还是对保太后心存侥幸,希望风闻是风闻,并不是真的,这样他的心里还好受一些。再一个,皇帝本来就不能偏听偏信,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多方听奏,多方印证,才能做对的决策。” 谢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拿着布巾子擦着自己湿了的头发,说道: “我也是跟你学坏了,以后还是应该谨慎一些好,不能让陛下觉得我们越权擅专,回头好好的君臣再生了疑。” 沈留祯将她手里的布巾子抢了过来,走到了她的身后,温柔仔细地替她擦着头发,温声说道: “我们阿元说得对,都听你的。这一趟出去辛苦了……还有,谢谢你好好的回来了。” 谢元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过头看着他说: “怎么这么肉麻?” 沈留祯听闻,波光潋滟的眼睛里头闪着粼粼的光亮,带着温润的喜悦,他双手用布巾子捂着谢元的头发,正好包在她的耳朵上,像是捧着她的脑袋似的。 他沉默着不说话,微微弯下了身子,在谢元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珍重至极。 谢元正在仰着下巴看他,难得看见他的脸在自己眼里是倒着的,暗淡的光线下,沈留祯的脸很不一样,显得很成熟很深情。好像自己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被他捧在手心里。 她的眸光闪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的沈留祯有些陌生,但是很快她就仰了下巴,凑了过去,配合着他,两个人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 …… 不知道皇帝都问了什么,反正张家堡的人当天就被皇帝判了满门抄斩,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一并在当场全杀了。 第二天,他们就按照既有的计划,前往太平郡。 太平郡,是皇帝给花什的封地,让保太后跟着儿子养老的地方。 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在官道上行走,还没到太平郡的界碑处,就看见保太后带着许多人站在官道上等着迎驾。 她穿着华丽的衣服,身边的婢女云集,还有当地的一些官员都在她的身后,除了没有成规制的御用物品,比之皇帝的仪仗也不差多少了。
第959章 民不畏死 保太后看着停下来的车架,慈眉善目地等了半天也不见上头下来人,过了好一会儿,侍卫才过来对她恭敬地说道: “保太后,陛下先行下了车,现在已经到了太平郡了,请回去等候吧。” 保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惊讶,微微张着嘴,眼神空洞了,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神色,责怪道: “你们都在这里,他自己一个人乱走,多么危险啊,要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们怎么办!” 侍卫抬了一下眸子,见保太后神情激动,便说道: “回保太后,陛下不是一个人,有沈侍中跟随还有谢将军保护,请您放心。” 保太后听闻迟疑地看了看御驾马车,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儿子花什,见他眸光闪动心思活络,便心事重重地转身,说道: “花什,来,跟阿姆坐车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花什看见皇帝出行的仪仗华丽又威风,华盖云幡,气势惊人,忍不住就又害怕起来,变成了平常老实畏缩的样子,扶着自己的亲娘保太后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当他听见皇帝不在,和沈留祯一起先行到了太平郡,恐惧的同时,又从心底里生出些危险的歹念来,身子便更僵了。 保太后叫他他都没听见。 保太后有些急了,伸手拽住了他的手,拉扯着就往自己的马车上走。 到了车上之后,保太后问他: “让你将马场拆了,将马都腾到隔壁郡去,你做了没有?” 花什听闻,从晃神中回了神,搓了搓自己手心的虚汗,小声地说道: “那么多马谁敢接啊,回头再让采风使看见。阿姆,你跟皇帝说说不就好了么,让他给我封个王,那养几匹战马又能怎么样。” 保太后听闻,神色焦急地说道: “我都跟你说封王太过了,你让阿姆试试,阿姆也试了。陛下没有答应,反而跑到这里来巡视,太反常了,我这心里提心吊胆,你还这么不听话!你真是要急死我呀!” 花什突然爆发了,瞪着眼睛浑身颤抖,大声吼道: “你不是说我跟皇帝是兄弟吗?!说我跟他比哪儿也不差。皇帝也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兄弟,怎么?封个王又不行了?!皇帝的兄弟封个王有什么过的?!!!骗子!!骗子!!!” 保太后被吓了一跳,抬着袖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过了一会儿她眼睛里又露出了心痛和担心来。 她见花什不说话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够到了他的手,慈爱的攥在手心里,眼含热泪的安抚他道: “花什,别怕,有阿姆在,阿姆替你周旋,阿姆会保护你的,啊,别怕。” …… …… 皇帝一行人骑马直奔马场所在地。 依旧是皇帝在中间,侍卫在前,谢元和沈留祯跟在后头的队形。 为了能够更直观的看清楚那马场有多大,他们找了一处高一点儿的山坡眺望,谁知刚上去,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背对着他们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乞丐的头发用草绳缠着,营养不良的发丝又干又黄,在风中抖动,浑身衣不蔽体,露着胳膊和腿,瘦的皮包骨,脏的看不出本来的肤色。 他的身旁还放了一个木拐,还有一块勉强算得上碗的破瓦片。 奇怪的是,即便是后头有马蹄声,他也不曾动一动。 前头开路的侍卫,以为他坐着死在了那里,于是翻身下马上前查看,等走到了正面,才看见那人有张异常张凄苦的脸,和迎风流泪的红眼眶。 侍卫探鼻息的手顿住了,连忙收了回来,才说道: “哎!乞丐!到一边儿去!” 可是那乞丐依旧眼睛看着山坡下头一动不动。 侍卫要伸脚踢他,皇帝乌雷连忙制止了他,喝道: “久英,退下!” 侍卫连忙收了脚,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旁。 皇帝驱着马上前了几部,就看见山坡下,圈地的栅栏拐过了山坡底下,不知道绵延到哪里去了。 养马的地因为经常踩踏,会长不出草来渐渐地沙化。 所以塞外游牧民族才会一直迁徙,保证草原一直长得出草来。 看目之所及这么大的地方都被踩踏啃食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马的数量并不少。 皇帝乌雷顿时失望地白了脸色,看着远处的风景沉默了。 此时的他,虽然一身锦衣,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却跟旁边的乞丐有着相似的凄楚。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乌雷喃喃出声,问道: “老人家,你在看什么?” 或许是因为乌雷的语气带着凄惘,又或许终于有人关心他心中所想,乞丐下意识地回道: “看我的地……” 皇帝乌雷听闻,眸光转了一下,看向了那个乞丐,没有吭声。 但是那乞丐没有看他,依旧沉痛地说道: “杀千刀的胡人,偏偏要挑最好的地养马,可惜了了,可惜了了。” “你的地?”皇帝乌雷平静地重复了一句。 乞丐依旧不看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指着下头道: “我们家种了几辈子的地,就在这下头,一朝全没了,被弄成这么个鬼样子……”他有气无力地说: “杀千刀的狗皇帝,那么喜欢养马,呆在塞在就好,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皇帝乌雷瞳孔一缩,旁边的侍卫立即拔了刀,就要杀了他,怒斥道: “放肆!” 谢元连忙出声道: “慢着!老人家,养马不是皇帝的旨意,您怪错人了!” 这个时候,老乞丐才扭过了头,看了看他们。 他先是看了看乌雷和独孤监,又看了看谢元和沈留祯。 可是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老乞丐的眼中都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皇帝乌雷抿了抿唇,深邃的眸光中瞳孔震动,突然想到了书上的一句话: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皇帝乌雷胸中的愤怒渐渐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帝王的危机感。 当民不畏死时,往往都是叛乱将起的前兆。 他沉声下令道: “放开他!” 随即扯着缰绳调转了半个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人家,你好好活着,朕让要你亲眼看着这地,再回到你的手中!”
第960章 太平郡郡府设宴,保太后和一干当地的官员,都坐在了大厅之中,面对着桌上防放置的干碟瓜果,干巴巴地等候着皇帝的到来。 众人心事重重,寂静无声。 惊天动地的消息总是传播的特别快。 此时宴会上,虽然宾客云集,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张家堡被踏平灭门,对于他们来说,绝对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可是谁知道呢,陛下一向对保太后亲厚,待之如母,或许会接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下去。 又或许,到时候保太后抹几滴眼泪,替他们说几句话,他们也会没事情。 但是怕就怕,陛下心中有怒火,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发泄,最后保太后一家没有事情,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反倒遭了殃。 想到此处,众人不由地在心中暗自叹气。 而此时保太后本人的心里,又何尝好过呢? 她心里头最是清楚,自己和花什都犯了什么错,做过哪些事情,她心里头也知道,当今陛下虽然在乎亲情,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容忍的昏君。 他这一趟出来,肯定会查到看到一些事情,到时候震怒质问,她要怎么回答,怎么辩解,怎么求情,都在心里头一边又一边的做着打算,希望当皇帝来到了之后,能够派上用场。 正在僵持间,寂静的外头突然嘈杂起来,脚步声那么的紧急,密集。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声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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