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洞天本来就是个小铺面,有人故意为难,在关起来的店门前添点“色彩”,应该还蛮正常,比如,门板上写几个红色的大字,涂点猪狗排泄物,门底塞一些馊臭的食物等等…… 然鹅。 以上,都没有。 一打听,原是房东时不时找人看上一眼,清理一下吹到门板下的枯叶残肢之类。 打开小洞天的门,入眼,就是墙壁上的那篇《滕王阁序》。 这长篇可算是她“压箱底”的大作。 毕竟,又是文言文,又有那么多字。 回忆的时候,背得她中途放弃过99次。 《滕王阁序》露过一次脸,想要再次掀起波澜,难度系数不用多说。 翻过一块块木牌,看着上面的诗句,再想起后厨里出来的一道道反复琢磨出的“套餐”。 心情复杂,五味杂陈……哪样都不能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 挫败。 低落。 感慨万千。 “小洞天”是她第一个铺子。 没能撑过半年。 她在后厨转了转,心想拿着东西还能用,准备把能用的搬回宅子去。 “柳掌柜?” “是柳掌柜回来了吗?” 外面有人喊,她出去看见是陈记酒馆的伙计。 “真是柳掌柜!”伙计朝她笑着说道:“咱们掌柜的念叨你好多次了,终于是见着了你,你再不来铺子,我就得上你那新宅子去咯!咱们掌柜想跟柳掌柜聊聊,一会儿等你忙完,还请记得过来一趟。” “现在就去。” “那好!” 伙计笑嘻嘻领着她往后面铺子去。 陈掌柜一看见她就站了起来,直向她招手:“小柳,你快过来!” 她上前作揖:“陈掌柜近来可好?” 陈生平苦笑着摇头:“唉……就是不好。” “怎么回事?” 陈生平带她去了后面院子,让人送茶水糕点过来。 “你自个儿坐吧。” 他只是在窗边一个狭角里挤着坐着,看上去像是在蹲墙角,一个劲儿往窗外看一眼,嘴里念叨一句:“一个个是干什么吃的,动作真慢!” “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备礼,还望陈掌柜见谅。” 陈生平倒是笑了笑:“咱俩说这些干嘛?这一次去……你是去哪儿来着?” “要去广州,路上脚崴了,遭得厉害。” “不是去崇文?” “最开始是要去,那边天气寒冷,道路不便,也就临时改了道。” “下次去可得挑个好日子,别这样匆匆忙忙,有俩伙计先回来,话说得可不好听咯。” 她点了头:“是得好好选日子。” 闲聊了几句,陈生平提到他曾经去过一次广州府,说起他在那边所见所闻:“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的,比起咱们淮安来,那可是差得远了去了!要去长见识,你不如去长安,那叫一个气派!” 话间伙计送来了茶水糕点。 陈生平起身,合上了门,接着回到那个角落里去,低声说道:“小柳啊,咱俩也不是什么外人,我给你说个事儿。” “你说。” “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独苗苗一根,没得法,他不认我这个老子,我不能不认他这个儿子,他有难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还假装看不见。”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唉。”陈生平一拍腿:“也怪我,早年把他打怕了,他就跑了,跑去了西北那边,隔了四五年,我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他又回来了,告诉我,在富阳做了些小买卖,那小子得意得很!” “然后?” 陈生平长长叹息一声,脸上是遮不住的愁云满脸:“前些天捎人送了信回来,出事了,我得去一趟。” “陈掌柜若是放心,铺子我给你照看着。” “不是这个……”陈生平看了眼她,又抬起头来,缓慢的看了圈屋子。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旁的桌案上,又移向一侧的房梁,再转到其他地方……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铺子,我得盘出去。” “那么恼火?”语气里是真实的惊讶,面上也是诧异的神情,毕竟,这间陈记酒馆算是陈生平祖上的产业。 到什么地步,会变卖祖产? 他们又到底遭遇了什么? “陈掌柜,要不你详细说说,我看能不能……” 陈生平摇头:“你帮不了。我这几天该走了,就是在等你,听说你在回来的路上,我准备去富阳那边,再回来……估计是回不来了。” 她没说话,因为心情跟着沉重。 陈生平继续说道:“儿子都没有了,我一个孤寡老头,守着这祖产有什么用?铺子,我得盘出去,近来行情不大好,可我这是老铺子,卖个八九百,那是不成问题。” “有下家了嘛?” “有是有,可我不大乐意。” “为何?” “小柳,小洞天,你怎么个打算?” 小洞天暂时还租着,芳草跟他商量后,铺子是关了,租金目前只付了一半。 关于小洞天,她还没有想好。 “那我直说了。小洞天还得缓一阵,如果你是打算将小洞天的铺面一起盘出去,我完全理解。” “小洞天,送你可好?” “啊?” “只要你把我这酒馆买了,小洞天那铺面就送你,怎么样啊?” “我这……心有余,力不足。” 陈生平伸出手来:“五百贯,贱卖,可好?” 她一时没说话。 “我这就是跟你说的实诚话,你回去想想,两日内给我回复,不然我就只有卖给别人了。”他走出那个角落,就在她面前坐下,盘着腿,接着说道:“我就是想把铺子给你,不管怎么个说法,这里始终是祖爷爷辈儿的铺子,娃儿,你跟我有缘。” “陈掌柜,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能送给你,我就送给你了!” “那我考虑一下。” “我只有一个条件。” “还有条件?” “没有条件,我干嘛非留给你?” “哦。”她赶紧竖起耳朵:“什么条件?” “你不能把我铺子卖了,除非我死了。” “这……我怎么……” “我还能活多少年啊?你不要怕。另外,无论你拿着铺子做甚,你得在里面卖酒,我的那些伙计,脑子笨得很,你也不能不要他们。” “你答应我,我信,那些人……”陈生平摇头又摆手。
第166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面容淡定。 内心满是惊喜——陈记酒馆,500贯钱,按照市场价来看,完完全全就是白捡啊! 跟郑家宅子一样。 不过,陈记酒馆底下会不会有白骨? 有几分担忧。 倒是没害怕。 其实,陈掌柜的条件,并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保留陈记酒馆的酒,留下里面的伙计,不要倒手就卖了这间铺子。 一边想着一边往小洞天走,坐在铺子前一阵,回头看了眼里面,忽然起身,往旁边铺子去。 曾经的翰墨斋。 现在没了牌匾,只是一个待租的空铺子。 翰墨斋的文掌柜,把铺子转出去后,在不那么当道的地方开了个小铺子,干些给以前老顾客“送货上门”的服务,另外做些抄写工作,而新掌柜接手铺子,生意却不大好做,索性又把铺子空了起来。 再一旁就是麒麟书肆。 她站在门口时,贾掌柜正在柜台后,拿着块抹布,左边晃一下,右边晃一下? “贾掌柜现在凡事是亲力亲为了?” 贾掌柜赶忙把抹布放在柜台,“呵呵”笑了两下:“没事动一动。” “怎么铺子里就你一个?伙计出去送货去了?” 贾掌柜“呵呵”笑着点头:“那可不是嘛,人都出去了,就剩我在这儿看着。” “噢……”老长一声后,她接着说道:“那我就不打扰贾掌柜了。对了,贾掌柜哪天有空,来我新宅子啊,请吃大吃一顿,记得那日说的乔迁礼哦!” 贾掌柜笑容尴尬。 已经听芳草说过了,书院旁新开了两间书肆,价格低,服务好,麒麟书肆的业务自然是滑铁卢式下降。 贾掌柜那铺子里俩伙计,被撬走,各去了一间书肆,其中一个还当上了管事。 打了招呼出来,有人叫住了她。 “柳掌柜?” “哎哟,真是你!” 蔡戌则朝她作揖,她也是回礼:“蔡兄。” “多日不见,甚是挂念,柳掌柜若是有空,不妨小酌两杯?” 蔡戌则带着她去了一家小酒馆,顺带着还有张五黑,他只是双手抱胸闭眼靠着墙,似乎其他人看不见他一样。 吃了几杯酒,蔡戌则说道:“近来事项繁多,我也不绕圈子了,直言直语,若有不恰当处,柳掌柜多多包涵。” “可有什么事?” “去年不是从桃夭拿了一批货?桃子茶,洗涤皂和香皂,如今桃夭铺子没开,美人坊价又低上一半,我这……” “没事,我明白。” “多谢柳掌柜谅解。”蔡戌则昂头吃了一杯酒,手里还握着空杯,他继续说道:“听说,美人坊正在制作香皂,要不了多久,他们铺子里就要卖香皂了。” 制作肥皂本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技术。 不过其间比例非常重要。 而肥皂跟香皂之间,又差着一些程序,一直琢磨,也不是琢磨不出。 当美人坊有了“洗涤皂”和“香皂”,确实是可以替代桃夭,因为他们在价格上便宜不少,差不多的东西,商家和消费者自然回去会去便宜的那边。 蔡戌则是想亲自跟她说一声——十分遗憾,无法继续合作。 “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蔡戌则一挑眉:“可是有新东西?” “新东西迟早是要有的。” “那就好!期待柳掌柜大展拳脚的一日!” “蔡兄近来忙些什么?” “我不过是瞎忙乎,我一个小差事,还不是上头交代哪些事,忙乎哪些事,府尹才是忙得脚不沾地,前几日好不容易歇下,立马启程去了长安。” “去长安?” “今年春闱,还有秋闱之事。” 三年考一次。 当然是大事。 具体忙乎什么,蔡戌则不清楚,她更是不清楚了。 “顾公提及你几次,多亏了你的法子,让淮安安然度过了一个寒冬,江洲那边的百姓在年后,陆陆续续回去了。” 聊了些淮安的事,吃了三壶酒,瞧着蔡戌则醉眼迷离恍惚模样——是时候了吧? 她搓了搓手,笑嘻嘻说道:“我觉得吧,蔡兄非池中之物,小小府衙,管不住你,早晚一日,你得是一飞冲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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