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小娘子不知情,上下打量一眼阿穷朴素的衣着,露出怜悯的表情,招手叫来丫鬟。 “我买下你全部香囊,你拿钱给你娘买吃的去吧。”说着,她授意丫鬟多给些钱。 丫鬟将一两银递给阿穷。 阿穷摆手,“娘说,做生意讲诚信,物有所值才是好,我的香囊不值这么多钱。” “好!没想到啊,这孩子小小年纪,竟已如此懂事,他有一位好母亲啊。”皇上一面拍手,一面走来,脸上满是和蔼的笑容。 许老爷子跟随在侧,见着阿穷第一眼,便是一愣。 “这些,我都要了。”年轻姑娘说。 “仙女姐姐要将剩下的香囊全买了?” 都说小孩子不会撒谎,阿穷这一声“仙女”,说得情真意切。 紫衣小娘子一听,顿时笑容满面。 “没错,全买了!” “剩六个香囊,只要——”阿穷转着眼珠子算,“十八文。” “云慧,他谨遵母亲教诲,不可多收,你便成全他吧。”皇上说。 紫衣小娘子正是京城那位深得皇帝喜爱的云慧郡主。 云慧的父亲雍王,乃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当初,云慧郡主还在襁褓中时,叛军作乱,雍王为皇上护驾而死。失去亲弟,皇上悲痛不已,将云慧郡主接进宫中,养在身边,本有意封云慧为公主,雍王妃克己守礼,婉拒了皇上的好意。 云慧郡主虽然只是郡主,其尊贵一点不输公主。 所以,当朝中传出风声,说是皇上有意为云慧郡主择选郡马爷时,各家儿郎都心怀期待,而后,这个殊荣落在伯阳侯府头上,不知引得多少人羡慕眼红,偏偏宣润不愿意,这桩婚事到底是没成。 丫鬟,不,应该说是小宫女数给阿穷十八文钱,还笑着叮嘱他收好。 阿穷乖巧地点头,将钱好好收进兜里,卷起小席簟打算回家。 先前那两名武侯见状,正要来帮他,另有个武侯打扮的人匆匆而来,说是有人闹事,让他二人快去维持秩序。二人不敢耽搁,立马赶去。 云慧顺着武侯跑走的方向望,只见着一片攒动的人头,瞧不见在闹什么,再一回头,已不见阿穷的身影。 “诶?”她四下探看着。 “那小孩子兴许已经回家,走,咱们去看看,何人在闹事。”皇上说。 一行人沿着街道往前走,没走一会儿,便见着远处围着一群人。 走近几步,众人看清那是一家豆油坊,店前台阶上站着个妩媚多姿的女人。皇上不禁停下脚步,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一旁伺候的老太监抬眼一瞥,心领神会,眯起眼睛仔细一瞧,脸色变得古怪。 瞧见女人盘起的发髻,皇上叹一口气,露出几许失望的表情。 武侯护在那女人左右,像是她的私家护卫。 外来商旅看热闹,打听着女人的身份。 “哎呀!你竟认不得这别县城大名鼎鼎的金小祖、宣夫人?” “原来这位美娇娘便是金小祖!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是宣县令的夫人,难怪武侯们都向着她……” “……” 皇上渐渐皱起眉头,往旁瞥一眼。伯阳侯黑沉着脸,两手交叠按在拐杖上,整个人都在使劲儿,脸色胀得通红,显然是气到了。另一边,云慧也在挑剔着金迎,越看越鄙夷。 “宣夫人,您是富贵人、体面人,骗咱们这些庄稼汉的钱,心也太黑了!” “是!心太黑了,咱们累死累活种下的豆子,您要收去,咱们信您,全都卖给您了,您不能欺负咱们不懂行价,故意压价占咱们的便宜呀!” “我几时占你们便宜了?” 金迎一身锦绣,珠光宝气,而那几个所谓的“闹事者”却是布衣短褐、草鞋裹脚。如此一比,金迎活脱脱就是在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还没占便宜?不到一月,一斗豆涨价三文钱,您每斗少算咱们三文钱,怎么不算占了咱们的便宜?” “怎么不算!” 几个汉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 “咱们的交易是一个月前达成的,自然按照一个月前的价格来算,今日豆子涨价,你们要我补上差价,倘若今日豆子降价,是否该你们为我补上差价?”金迎反问。 几个前来讨公道的汉子都往中间看,显然,站在中间的莽汉,是他们中脑子最好,威望最高的那个。 “宣夫人,您也不差那点苍蝇肉,可咱们不一样,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到头,就指着这点豆子过活,您却压低价收去!” “兄弟,你过来。”王右招手,将缩在角落的一个瘦弱汉子唤过来,勾住他的肩膀,对金迎说:“您看看,我这兄弟,自己有病没钱治,家里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等着药钱救命,宣夫人,您是不缺钱的人……” 金迎眯眼看着那缩在王右胳膊下的瘦弱汉子。 面颊凹陷,面色蜡黄,看起来确实像是有病。 她早就留意到他了。这一伙人刚摆出闹事的架势,她就已经查看过他们的财富值,那几个闹得最凶的,财富值都不太高,唯有这个瘦弱的病汉子,能够担得住财。他的财富值是几人当中最高的,言行举止也是几人当中最收敛的。 他像是并不愿意闹事,被王右挟持为表演工具,才不得已站在这里。 金迎正想着,一道气愤的声音传来。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着淡紫色衣裙的娇俏小娘子走来。 生面孔。 金迎眯眼朝小娘子眉心一看。 财富值不低,再看不远处站着的,应当是与小娘子同行的几人,个个气度不凡,且财富值不低,尤其是那位被众星捧月着的中年男子,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喂!你怎么如此狠心?他已经病成这样,他的娘也病了,你连这种钱也要黑心昧下么?你快把钱给他们!”云慧双手叉腰,命令道。 “我赚的每一文钱都是合理合法的,我凭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利益,任由旁人敲诈勒索?”金迎说。 虽然她已瞧出眼前的小娘子身份不俗,但她绝不吃这个闷亏。 “你!”云慧气得小脸红彤彤的,跺脚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骂人的话,“你这人真是太坏了。” 金迎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要走。 紫衣小娘子立马张开手臂拦住她,“不许走!把钱给他们,你这个黑心的奸商!” 有人撑腰,几个汉子突然可怜起来,搬出各自家中的苦难。 “宣夫人,求您行行好,把钱补给咱们吧!我家里女人就要下娃了,等着用钱呢!” “我摔了的腿还没长好,得花医药钱!” “我……” 任凭他们如何说,金迎始终不为所动,因为她知道,他们的话十有八九是假的。 当初,收豆子的时候,他们便偷奸耍滑,用泡过水的豆子压称,被她发现了。 紫衣小娘子不知真相,气愤不已,“你听听,你听听!” 金迎听着的,只不过,听了当没听到,她唯一注意的人是那个病汉子。 他没有闹嚷,没有讨钱,时不时咳嗽一声,骨瘦如柴的身体摇摇欲坠,瞧着是有几分可怜。 她可以帮他度过难关,但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是在王右几人眼皮子底下。 他们这般闹事本来就是胡搅蛮缠,若是让他们讨着好处,往后多少人要来赖着她?况且,王右几人不是好东西,若是见着她给钱,人后,恐怕不会轻易放病汉子离开。 一个面容白净的老仆人捧来钱,分给那几名“苦”汉子,“我家主人好心,赏你们这些钱,快拿去解急吧。” 金迎皱了皱眉,看向那负手而立,正探究地看着她的中年男人。 她一点不胆怯,抿了抿红唇,含着一抹浅笑走下台阶,穿过人群走到中年男人面前。 “一看您几位便是外来的生人。” 对上中年男人疑惑的目光,金迎笑了笑,“旅居在外,切勿轻信他人。” 紫衣小娘子对她善意的提醒嗤之以鼻。 金迎并不气恼,转身走回豆油坊门前,叫来个小工,低声交代两句,走了。 * 回到家中不久,隔壁有些不寻常的动静,金迎仔细一听,竟是李家院子传来的动静。金迎疑惑地走出院子,便见宣润站在李家门前,扶着一个年迈的老人。老人转头见着她,顿时横眉立目,面容不善。 “阿迎,过来。”宣润说。 金迎走过去,瞧着老人有些眼熟,略微一想,便想起刚才在街上见过。 “这是外祖父。”宣润说。 金迎一愣。 “哼!”伯阳侯别过脸去,像是根本看不上金迎。 宣润将外祖父交给仆人,引金迎到边上,小声说:“外祖父回来别县,暂无落脚之处,你买下的这间院子,我擅自做主腾出来供外祖父居住……” ----
第77章 == “……望你莫怪。” 宣润疏离的措辞,令金迎心里发闷,很不舒服。 案子结束后,她本来想与他表明心迹,可他接着州府急召,匆匆而去。出公差大半月,他没往家里送一封信。她四处打听,才知他协助州府告破一起大案。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见着她了,只有这几句生硬的客套话要说? 金迎越想越气,甩开他的手,走向伯阳侯。 “外祖父,您安心住下,若有短缺的,尽管与我说。”金迎笑着说,礼貌周全。 伯阳侯斜睨她一眼,清了清嗓子,一脸威严地将宣润喊过来,祖孙二人一面往里走,一面说着悄悄话,像是故意冷落金迎。 金迎吩咐小全,去将午睡的阿穷叫醒,带来给长辈请安,还给马夫吩咐了几句,才跟着进入李家小院。 绕过影壁走入庭院,金迎再次见到先前街上偶遇的中年男人与紫衣小娘子,得知他二人的身份果然非同一般——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郡主。 在皇上探究的目光,还有郡主气愤的瞪视下,金迎依旧礼貌微笑,大大方方,没有半点慌张。 宣润引金迎上前,向皇上说:“这是拙荆。” 皇上面色不悦,冷声道:“朕已与令夫人见过。” 宣润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金迎。 “那时,武侯都护着她。”皇上说,言语之中有所保留。 “没错,她仗着武侯维护,肆意欺压穷苦百姓,连人家治病救命的钱也要昧下,没良心!”云慧冲出来,气愤地说。 “想必其中是有误会。”宣润说,态度坚定。 云慧说:“你还护着她!我看你,你也没良心!” 宣润拱手躬身,说:“请皇上明察。” 皇上点中金迎,说:“那便让令夫人说一说,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若是普通妇人被皇上问话,恐怕早就惊慌失措,可金迎是谁?曾经名动天下的财神婆,皇亲贵胄、高官权臣,都曾争抢着想要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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