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冷凝。 魏长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宣刺史身体抱恙,这杯酒由我代饮。” 秦河脸色微变,但很快便笑起来,朝一旁的仆人递去眼神。 不多时,几个妙龄少女婷婷袅袅地走出来,个个身着薄纱轻衣,难掩曼妙身姿。 魏长明刚喝下肚子的酒,差点因为激动喷出来,他仓皇地看向身旁。 宣润的脸色已经黑沉得可怕。秦河却丝毫不察,自说自话,“俗话说得好,女人是水做的,只有温柔如水的女人,才能给男人最好的体验……诶!宣刺史,你去哪儿?这些美人儿,宣刺史都不喜欢?别急,我再找别的来……” 宣润冷着脸离开秦府,飞快地沿街走着。 魏长明气喘吁吁地追上他,骂道:“秦河真不是东西!” 宣润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魏长明一愣,与他对视片刻后恍然大悟,说:“卑职一定守口如瓶。” 宣润继续往前走。 魏长明停在原地,舒出一口气,才急急忙忙追上去。 * 春风楼二层厢房。 秦河趴在窗边偷偷观察着宣润。 宣润这个刺史很有些不同,一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反倒常常出现在街头。 街上一个佝偻的老汉,扛着一个大包埋头走着,险些撞着宣润。老汉吓得扔下大包,立马勾下身,一面拜着,一面往地上跪。宣润一把扶住他,不但不计较他的冒失,还帮着他背上大包,替他扶着送他走过人流密集的街道。 秦河讽刺一哼,关上窗户。 “爷,这位宣刺史是个死脑筋,怕是不好对付呀。” “我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爱钱的。” “爷说得对!” “……” * 第二日,秦河便凑到衙门,说是要为别州“捐”一笔钱。 他说的是“捐”,其实是在卖人情,贿赂宣润。 宣润心知肚明,收下钱,和气地将他送走。 秦河从偏门离开,回头看一眼,脸上尽是不屑的神色。 “我说什么?这天底下,就没有不爱钱的人!明日,你就来此,把秦氏布庄落户的事给办了……” 仆人笑呵呵地恭维着他,主仆二人志得意满地离去。 一日过去,秦家仆人来办事时,照旧碰得一鼻子灰,气冲冲地回去秦家告状。 不多时,主仆人上官府找宣润“讨公道”。 “宣刺史,钱我可是已经给你了!你不能光拿钱,不办事呀!” “秦二爷,你的钱本官已发给别州城内在册登记的困难户,你现在上街,该是能看到光荣榜上有你的尊姓大名。” “宣润!你!”秦河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请吧。” 宣润做个恭请的手势,毫不留情地赶人。 秦河领着仆人离开官府,走在街上,远远瞧见光荣榜旁有人敲锣打鼓。 那鼓声、锣声,一声声都像锤子敲在他头上。 “好个宣润,敢戏弄爷!” 秦河回过头朝官府的方向看去,阴恻恻地笑着,“爷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别州的发达离不开欣欣向荣的市场,宣润十分重视市场秩序,常常亲自带队视察城中店铺的经营状况,关心来往商旅在别州城中交易时遇着的问题,处置公事的时候,宣润一贯是严肃认真的,随行之人全都严阵以待,以防长官突然问及自己所管之事答不上来。 “……在别州府做生意的外来商旅,可以予以减税的优待……” 宣润一面走着,一面说着,渐渐停下脚步,目光投向不远处。 众人立马跟着停下,紧张地看过去,便见他们娇艳美丽的刺史夫人正笑着朝这边招手。 ----
第85章 == 宣润回以一抹微笑,察觉下属都在看自己,轻咳一声,恢复严肃之色,再开口时,语气神态都比先前更加温和。随行的官员对视一眼,全都窃喜,朝金迎递去感激的目光。他们越看越觉金迎美得仿若仙子,难怪他们的宣刺史,眼里容不下别的人。 有如此一位容貌美丽、手段高明的贤内助,谁不羡慕宣刺史的好福气? 围在金迎身边的少女、妇人则为宣润翩翩俊雅的身姿倾倒,前者盼着未来夫君也能有如此出尘绝俗的气度,后者则遗憾所嫁之人与宣润相比差得实在太远。 宣润走进一家首饰铺子,看着铺子里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满意一笑。 自从别州城名声越来越大,吸引来众多商人,城中的首饰铺子渐渐多起来,整个别州乃至江北道最时兴的首饰都在别州城,按照阿迎的话说,别州城已经是整个江北道的旅游商贸中心。 宣润一面想着,一面走近柜台,目光停在一只翡翠镯子上。 他从前是不会多看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一眼的,但是只要阿迎喜欢,华而不实又如何? 掌柜的顺着他得视线看去,将盛着翡翠镯子的木匣捧来他面前,“宣刺史好眼光,这只镯子是新货……” 宣润点了点头,让掌柜的留着这镯子。 掌柜的顿时笑开颜,连声答应着。 * 秦河在家中气闷几日,领着仆人去道主州请大佛来压宣润。 “你惹谁不好,惹那金小祖。” “表哥细讲。” “别州厉害的人物可不止宣润一人!那金迎是别州商盟的会长,与江北商会的柳云陆更是关系匪浅,你何苦与她作对?” 回程的路上,秦河仍旧郁闷着,他哪里想得到,那姓金的女人竟然如此不好对付。 秦氏的产业要在别州扎根,必得在官府落户,不然,每年都得上缴巨量税银。 秦河回到别州后大半月,想尽办法想要落户,可是官府的人油盐不进,根本不给他面子,眼见着加入别州商盟的其他商人在祥云轩中与金迎谈笑风生,个个荷包鼓鼓、满面红光,而他手上的产业却冷冷清清,别说赚钱,每日亏损得他肉疼。 思量再三,秦河狠下心,通过关系拜到金迎面前,决心吃下哑巴亏。 “秦二爷?我倒是不曾听说过,江北商界有这样一号人物。” 秦河自然不是江北人,否则也没胆量招惹金迎。 事已至此,秦河除了伏低做小也别无他法。偏偏他运气不好,遇上金迎想要给所有来到别州经商的商人立规矩的时候,他的赔礼道歉,金迎自然是不领受的。 “今日我若坏了规矩,他日谁都敢在别州撒野,到头来,不过是赔点钱、说几句软话的事,那别州岂不乱了套了?”金迎讽刺一笑,扬了扬下巴,示意仆从将秦河带来的礼退回去。 “秦二爷,请回吧。” 秦河本就心中有怨,好不容易拉下脸来讨好,不承想,竟被金迎如此冷言冷语对待,颜面扫地,更是恨毒了金迎。 回到家中,秦河打砸一番泄愤,一掌拍在凭几上,恶狠狠地说: “金氏这贱人,敢给爷不痛快!爷定让她付出代价!” 说罢,他紫胀着脸、喘着粗气,将仆人叫到跟前交待一番。 两日后,一个身着布衣的汉子从秦家偏门而入,来到秦河面前。 秦河眯着眼,打量汉子片刻,问:“你就是马宗?” 马宗板着脸,一言不发。 仆人趴在秦河耳边曲曲一阵。秦河脸上渐渐现出狞笑,盯着马宗的眼睛放出诡异的光。 * 每月十五,官府发俸。 宣润领着俸禄后,一贯是交给金迎操持的。 金迎生财本事了得,钱到她手里,总会越来越多,没有用完的时候。 宣润对此十分佩服,更加放心地交出俸禄。 金迎体谅他在外常有不得已的应酬,怕他手头没钱不好办事,总会给他随身的荷包里塞钱。 这日,金迎照例将装好钱的荷包递给宣润。 “有时候,你也不必犟着,使些银钱,能将事尽快办妥,也是好的。” “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那一套。” “是,我知道,当初,你是别县的县令,只能管着别县的衙门,如今,你是别州的刺史,可以肃清别州官场的风气,可是,天下不只别州……” 宣润沉默片刻,接过钱袋,语气真挚地说:“阿迎,你说的,我都明白——” 他正要将荷包揣进袖中,像是想到什么,动作一顿,抬起头局促地看来。 金迎一愣,诧异地问:“不够?” 宣润抿了抿唇,斟酌片刻,点头。 金迎不禁失笑,又取了些钱来塞进荷包里。 宣润接过鼓囊囊的钱袋,揣进袖中,像是怕金迎细问,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匆匆而去。阿穷乖乖等在院子里,见着他出来,哒哒哒地跑近,往他手里塞一把沉甸甸的东西,“爹爹在外奔波辛苦,这是儿子孝敬您的。” 宣润看一眼手里的钱,知道是阿穷的“小生意”颇有盈余。 妻儿都是赚钱的一把好手,唯独他的俸禄微薄,宣润既惭愧又欣慰,想了想,收下了阿穷的孝心。 阿穷登时兴高采烈,挺着小小的胸膛,志得意满地跑进院子里。 哟嚯!他能赚钱给爹娘用啦! 宣润笑看着活泼可爱的阿穷,一回头,金迎正倚在门边对他笑。 一时之间,他心中的幸福像白面馒头一样冒着热气不断发胀。 等到他离家去了官府,花婆走近金迎,忧心地说:“夫人,刺史莫不是遇上事了,阿穷小郎君给的钱,刺史从前都不收的,今日竟然收了!” 金迎微微皱眉,想到刚给宣润荷包里多塞的钱,隐隐有些担忧,但很快她便笑开,“我信他,即便是有事,他不告诉我,自然是自己能够解决,再者,他也定然信我,若果真遇着难处,一定会说的。” 花婆松一口气,笑了。 半月之后,宣润再次走进那家首饰铺。掌柜的热情相迎,捧出宣润早已瞧上的那只翡翠镯子。镯子价值不菲,宣润心一狠,交钱取货,想到妻子见着镯子时会高兴,他立马舒心快意,将镯子收进袖中,笑着走出首饰铺。 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金迎想着老爹的劝告—— “阿穷的身世,你该尽早告诉阿润的,免得以后后悔……” 是啊,她早该向宣润坦白的。 她以为自己一直在等待时机,先是等宣润办完案子,再是等皇上离开,再等别县考核完……如今,别县已是别州,她仍旧在等……或许,她从来就不是在等一个好时机,而是以此为借口故意在拖延,起初,她是不肯轻信宣润,不愿给自己制造麻烦,后来,她是太喜欢如今平静幸福的生活,以至于害怕真相伤人,将打破她所拥有的一切美好。 人都是这样,一旦上了心,就过分的在意。 秘密瞒得越是久,越是难以说出口,况且,宣润看她的眼神,对她的呵护,似乎都与真相无关,一个无足轻重的真相,她又何必非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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