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明白是能明白啦……”黎锦不悦地说道,“但我可并不同意这一点啊。我和你……才不是同一种人呢。” 虽然,黎锦自己也觉得,阿诚有些地方,与她是很相似的。 但是,同样有很多地方,让黎锦觉得阿诚与自己简直天差地别。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介于似与不似之间”的感觉了吧? “哪里不同呢……”阿诚望向黎锦,认真地说道,“阿诚和将军,在琐碎的表现上,自然是会有所不同的。但是,阿诚还是觉得,自己与将军有着相似的特质呢。就像‘玫瑰花’一样,虽然每一朵‘玫瑰花’都独一无二,但这并不影响它们被‘合称’为‘玫瑰花’啊。” “好吧……”黎锦疲惫地说道,“随便你怎么说吧。虽然我并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累了。” 因为一时想不出来怎么反驳阿诚的这句话,所以黎锦就索性先消极地对待了。 虽然,黎锦也觉得,阿诚的话,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但两人在性格上明明有很大的分歧,真的能分类成“同一种人”吗?黎锦对此十分困惑。 “如果将军对此不感兴趣的话,那阿诚就换个话题好了。比如说,阿诚先来说一下自己对将军喝汤的建议吧。”阿诚态度柔和、但令人恼怒地说道,“如果将军不喝的话,阿诚就要自己喝了哦。这样的结果,对将军来说难道也无所谓吗?” 由于阿诚的话语太过荒诞,摸不着头脑的黎锦,都因此被刺激得精神一振。 “……那当然是有所谓了啊!”黎锦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的这锅汤,难道不是专门为我熬制的吗?既然如此,你自己喝了算怎么回事啊?还是说……难道……其实你本来就没打算给我喝,只是为了让我生气,才故意给我看一看,然后才拿走的意思?那实在是……太过分、太让人生气了呢!” “不……这锅汤的话,当然阿诚是专门给将军熬制的啊。”阿诚沉稳地说道,“阿诚说出‘打算自己喝’的话,难道不是因为将军不愿意喝的缘故吗?那么,现在将军愿意喝汤了吗?” “当然不愿意喝了。”黎锦赌气地说道,“因为我依然非常之生气。” “可是,既然将军不愿意喝这锅汤,为什么阿诚选择自己喝掉的话,将军却会生气呢?”阿诚又再以无邪的表情询问道。 “你是在测试我的辩论能力吗?”黎锦更加生气地说道,“不……你就是存心气我吧。惹我生气很好玩吗?你也未免太恶劣了吧?” 阿诚是在存心惹黎锦生气?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此时的黎锦,说出的都是气话罢了。 阿诚才不是这样的人。她甚至比阿诚更清楚这一点。 “阿诚没有这个意思。”阿诚略带迷茫地说道,“阿诚只是想以将军的思维方式,‘校正’自己的思维方式罢了。如果将军不能给阿诚说清楚,‘咱们有分歧的一件事,将军如此想的理由’的话,阿诚就会陷入混乱的。阿诚想和将军互相理解,不再互相误会。为此,‘将军提供自己思考的过程给阿诚参考’,这个步骤是必不可少的。” 面对阿诚的这个态度……自己该如何评价才好呢?黎锦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阿诚是一个,在绝大多数时间、都非常诚实的人。 虽然这个评价,在黎锦发现他一直隐藏身份欺骗自己的时候,动摇过一段时间。 但冷静下来之后,黎锦的认知,也只是从“阿诚是从来都不会欺骗别人的诚实之人”转变为了“阿诚是在绝大多数时间都不会欺骗别人的诚实之人”而已。 即使认知微妙地有所改变,对阿诚的诚实程度,黎锦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正因为这样,所以黎锦在听阿诚说起,他抱有的这一态度的时候,才会觉得异常地气恼、而又无力。 阿诚这个奇怪的孩子,真的就是认真地这么想的吧? 他这样随意地说出来,也不管听到的黎锦会有什么感觉……不过,尽管这样,也不能说阿诚是个自我中心的人。 也许刚好相反。 阿诚也许“太以别人为中心”了。 因此,阿诚对自己的感受时常会不那么在意。 所以他的脾气异乎寻常地好,也极为有忍耐力。 当然,黎锦这么评价阿诚,并无贬低之意。 正好相反,对于阿诚温柔而富于忍耐力的部分,黎锦是非常喜欢的。不过,对于阿诚其他的部分,黎锦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黎锦对阿诚的评价,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无褒贬之意。 或者说,就算有褒贬之意,黎锦对阿诚的态度,也是“有褒无贬”的。 尽管如此,阿诚个性上的问题,就是存在的,黎锦也能清楚地感觉到。 正是因为阿诚是个对自己的感受很薄弱的人,所以他才会无法理解黎锦的感受的吧。 看来,如果自己不为阿诚做出详细解释的话,是不行的,因为他真的不明白。黎锦如此思考。 “因为,你说了,那锅汤是特意给我熬制的嘛。但是,如果我赌气不喝的话,你却会说要自己喝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不对的。”黎锦试图做出尽量清晰的解释。 稍加停顿后,黎锦又再说道:“当你之前对我表达出‘这是为我黎锦熬制的一锅汤’的意思的时候,在我看来,你就相当于放弃‘这锅汤的所属权’了。那时,这锅汤就是我的东西了,只有我才能决定喝掉还是倒掉。如果你擅自处置的话,在我的感觉中,性质就和‘偷盗’或是‘抢劫’一样。所以我会生气啊。送给别人的东西,怎么还能再拿走呢?” ----
第246章 “原来是这样啊……”阿诚若有所思地说道,“谢谢将军的指点,阿诚现在明白将军的意思了。” 果然不能指望他流露出类似“恍然大悟”一般的反应吧,黎锦心想。 如果,阿诚是那种、时刻通透清爽的性情的话,也根本不会问黎锦这种问题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黎锦倒是不讨厌,阿诚偶尔出现的、这种异想天开的疑惑就是了。 毕竟,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黎锦对阿诚是十分满意的。 阿诚身上这种“白璧微瑕”式的小毛病,在某种意义上,反倒让黎锦感到亲切安心。 毕竟,黎锦自认,自己也并非是什么完美无瑕的圣人。 既然如此,与过于完美的人相处,是会带给黎锦巨大的精神压力的。 要朝夕相处的话,对方还是稍微普通一点儿好。 虽然这样一来,就会有时不时的恼怒、羞耻或是沮丧,需要作为代价来承受就是了。 “别客气,这也不算什么指点……你真的明白了吗……”反复思索中,黎锦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将军要是不问的话,阿诚就觉得‘已经明白’了。”阿诚说道,“将军若是深究的话,那就是‘没有明白’吧。” 真是的……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黎锦又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稍作停顿后,她说道:“算了。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姑且认为你明白了吧。” “那么,所以……”阿诚又再殷勤到近乎多嘴地问道,“将军到底要不要喝汤呢?还是说,因为嫌弃,所以要倒掉?” “你快住口吧,别说了……”对阿诚的话语,黎锦感到极为无奈。 她甚至为了表达自己反感的态度,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过,这个捂耳朵的姿势,也只不过是个“态度”罢了。 当阿诚说话的时候,黎锦依然能清楚地听到。 “阿诚要住口到什么时候呢?”阿诚疑惑地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说,一直到将军说阿诚可以说话之前,阿诚都持续不能说话吗?还是说,过了某个时间段之后,阿诚就可以说话了?” 所以说,“捂耳朵”这个动作,也不过是个“表演给人看的动作”罢了。 即使捂住耳朵,黎锦还是能听到阿诚的话语。 而且,阿诚也知道,黎锦还是能听到他的话语。 既是这样的话,那果然还是指望阿诚自己“闭嘴”,还比较靠谱。 “那么……时间限制就到‘我主动与你说话、或是询问你什么事情’之前吧。”黎锦又再补充说道,“到那一刻之后,你就可以自由地开口说话了。当然,我正在对你说的这句话不算在内。你应该能明白吧……” 在“允诺”或是类似的事情上,阿诚倒确实是说到做到。 听黎锦严肃正经地那么一说,阿诚真的就不说话了。 就连,根据黎锦的经验、阿诚经常都会总结般地说出、作为确认的那句“阿诚知道了”,阿诚都没有按惯例说出来。 两人间的空气,也在这一刻变得相当安静。 事到如今,此时的这种状况,倒是让黎锦感到怅然若失了。 沉默中的黎锦,只得开始思考一个无聊的问题。 这锅阿诚熬制的鸡汤,自己该不该喝? 从感情上说,黎锦是不想喝的,毕竟自己还在生着阿诚的气。 并未彻底无话可说,所以并非“冷战”。 但也没有激烈地冲突、或是争吵的表现,因此也不算是“热战”。 总而言之,两人之间就是处在这种不太愉快的状态下吧。 虽然,一觉醒来之后,黎锦就已经不生气了。 但是,如果仅仅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就宣布自己没在生气的话,这在黎锦的感觉中,是难以接受的。 原谅对方的契机,必须是对方做出了牺牲、赔偿,或是足够充足的道歉,这种“戏剧性的转变”,才符合常理。 一觉醒来、自己不生气了,这是自然流逝、因而抚平创伤的结果,和阿诚的言语与行为没有一点关系。 怎么能由于“自己现在不生气了”这个原因,就原谅对方呢? 如果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原谅对方的话,那自己之前又为什么要生气? 总不能是为了“无理取闹”这种目的吧? 尽管如此……自己想要的结果又是什么,到底想如何收场呢?这一点,就连黎锦自己,也无法回答。 算了。 黎锦的思绪,暂时从尽管难以释然、但解决方式实在复杂遥远的问题中,抽离了出来。 此时,她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眼前的这锅鸡汤上。 从“气味”以及“味道”上考虑的话,黎锦肯定是想喝的。 她可以清楚地闻到,这锅汤浓厚香醇的气味。 从闻到的香味推测的话,这锅鸡汤比起普通的鸡汤,也许更为接近“药膳”的味道。 不过,如果与一般的“药膳”相比的话,这锅鸡汤的风味,应当又会显得简单清淡、质感稠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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