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他便睁了眼,眼珠清透,眼神清明,脸上也浮起了些健康的红晕,只是嘴角还残留着些殷红的血迹。 柴进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轻松之余不免庆幸地将柯苒往怀中搂紧,又自然而然地用拇指将他嘴角的血擦干净。 “是我不好,”他堂堂七尺男儿眼中竟涌上点泪花,“你也是的,我教你去一边你怎的反而过来挡那一掌,你又不是习武之人,若是今日没有人参救命,你可就经脉俱断了!” 柯苒嘴唇煞白,咳嗽了两声,“你遇险,我怎么可能不管?” 喻承泽不想瞧自家徒弟和别家徒弟缠缠绵绵的样子,只觉后背鸡皮疙瘩骤起,赶紧收拾了包袱出门。 何淞深藏功与名,也随之离开,留在房中的两对夫妻明白二人关系多半是要和解了,也心照不宣地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机会,一个个都找借口溜掉,屋中一时只剩下柴进和柯苒。 大伙不知两人在屋中究竟谈了什么,总之最后柴进面带微笑地出了房间,随后又满脸温暖地往后厨走,说是要亲自替柯苒煲汤养伤。 柴进刚出院落不久,门外就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蹄声渐渐逼近,众人听得其中混杂了些铃铛动静,便知道是花师叔来了,纷纷聚集到大门口。 果然,只见青石铺成的悠长街道上快速靠近一个骑着黑马的红衣女子,不是花师叔还能是谁? 她在众人面前勒马停下,大伙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沈怀中。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沈怀中怕花师叔更怕喻承泽,这会见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更是心中一紧,登时有些后悔。 “你小子!你惹的事为师可全部都知道!之前没有机会好好教训你,你现在倒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 喻承泽呵斥一声,吓得沈怀中后退一步,差点绊个跟头。 老头子正在气头上,这会看着这逆徒更是恼怒,索性随手抄起墙边的扫把追着沈怀中便打,多少有些迁怒的意思。 沈怀中大惊,脚下生风,一溜烟往街道跑去,喻承泽也穷追不舍,师徒二人的声音在街道上盘桓上升,只听得师父高声呵斥,徒弟不停地求饶,两人追逐的声音逐渐远去。 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人皆没有上前劝阻,不约而同地选择围观。 一直从下午闹到傍晚,喻承泽将沈怀中狠狠教训一顿才消了气,两人回来时一个剧烈地喘着粗气,面色依旧严肃,一个捂着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又是委屈又是不平。 打完训完,喻承泽又当即骑马匆匆离开,连晚饭都没吃一口,憋着气表示以后不再管年轻人们的闲事。 此时天色擦黑,大伙送走喻师父又乌泱泱地去房中看望柯苒,这人刚喝下半碗鸡汤就能下地走路了,又过一会,便能正常进食了。 他不知是自己师父从喻承泽讨来的人参救了自己一命,还以为自己福大命大身子骨好才逃过一劫,当晚吃饭时便不厌其烦地提起此事,精力一恢复,性子也变得比先前还吵闹了。 桌上摆了一圈饭菜,他一面往自己碗里夹菜一面絮絮叨叨地数落柴进,“前些日子都是因为你胡乱闹脾气我才在师妹的婚宴上没吃个尽兴,如今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他很没礼数地用筷子在空中划拉一下,“至少得亲自给我做半个月的饭菜吧。” 柴进端着碗筷,目光像是黏在柯苒身上,一动不动地瞧着他,听他点到自己了才接一句,“你要我做多久就做多久,就当是给你赔罪。” 薛林策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噎住,心中庆幸还好今日饭桌上的都是夫妻,要是某个单身人员混在其中,保不准醋都喝饱了。 想法还未消散,面前忽然闪过一道白色人影,只见是包着脸的沈怀中正从屋中出来,他不情不愿地在桌边坐下,离所有人都极远。 挑眉瞅了一眼柴进,他眼中溢出些不屑。 “我算是知道师父为何一见到我就恼怒了,原来是替师弟背的锅,”他一开口便是含着嘲讽的风凉话,“我随同师叔过来,本是想着拜见师父,结果无缘无故地受他一顿责骂,想来是师父舍不得数落你,便迁怒我。” 话音未落,在场之人脸上都有些难看,沈怀中以一己之力搅碎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柯公子身子可还好?”他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柯苒,“听说你替我师弟挨了一掌,以往我还以为你是个文弱大夫,没料到你还有如此英勇一面,倒是我师弟修来的福分。” 柯苒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此人到底是在贬他还是在夸他,伶牙俐齿也败下阵来,便下意识瞧向柴进。 柴进向来不擅长这些口舌之争,只握住柯苒的手,冲他微微摇头,“别理他,这厮就爱说些风凉话。” 柯苒乖巧地颔首,继续埋头吃饭,其余众人也嫌弃沈怀中,皆默契地保持无视,他讨了个没趣,闹脾气似地搁下碗筷说要回房。
第376章 红阳道踪迹 沈怀中正堵着气要走,忽然客厅的大门被“砰”的一声猛地推开,空中扬起一片尘土,在场之人早已经历过数次偷袭,见状马上警觉起来,齐刷刷地“蹭蹭”站起。 浅薄的尘土过后,门口出现的人竟是唐敏山。 他风尘仆仆,衣摆一圈水渍,发丝上还沾着墨绿水草,脸上有些细小的划痕,眼窝深陷,眼球突出,眼睑处一片青灰,像是一宿没睡从城外游回来的。 “二哥?”唐洛瑜柳眉轻拧,有些困惑地同薛林策对视一眼。 “你们都在就好,我正好有事要告诉你们。” 唐敏山气喘吁吁地开口,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步流星进来,众人这才发现他脸色也是青黑。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沉默不语,连沈怀中都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屋中立刻蒙上一层寂静又紧张的气息。 唐敏山随手挑了把凳子坐定,一只脚踩在凳面上,全无礼数可言,惹得大伙频频皱眉。 “我在跑船时遇到一奇人,此人交给我一瓷瓶,说他是红阳道中人,我便赶紧回来通知你们。” 几人大骇,柴进有些沉不住气,上前一步追问:“当真有此事?他们给了你什么瓶子,你且拿出来瞧瞧。” 唐敏山倒也不急不躁,只在怀中摸了一阵,随后便掏出一拇指大小的青花细瓷瓶,那瓶口封着一层红布,一红一青的对撞显得极为割裂。 唐洛瑜心头猛然浮起一丝异样,唐敏山却已经在慢吞吞地拆上面的红布,“这便是那瓷瓶,我一路上不敢打开,特地回来让你们出出主意。” 众人的视线如聚光灯般齐刷刷落在那鲜艳如血的封布上,屋中紧张气息更甚。 眼见那抹红色要拆开,沈怀中忽然拨开众人挤了进来,指尖稍一用力,腰间的水墨折扇便被顶了出来抛到空中,他单手握住扇柄,“啪”一声摁在即将打开的红布上,又将细瓷瓶封了个严严实实。 大伙一愣,又惊又疑地抬头瞧他。 “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沈怀中长眉一拧,脸上虽还带着伤,表情严肃时却也是充满让人心安的正气,“既然与红阳道会过面,他又是唐家人,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大伙反应过来,整齐地往后推开让出一片空地。 唐敏山表情空白一下,随即便忽然恼怒,“你说什么!?” 许是情绪激动,话音未落,他耳根的青筋猛地暴起,随后沿着肌理下的血脉如快速生长的藤蔓一般扩散开来,只眨眼的工夫,他脸上的经脉就条条突出,呈现一片诡异的黑色,双眼也迅速布满红血丝,眼白顷刻间就成一层血色,宛若鬼魅幻化。 众人大惊,沈怀中却握着扇柄半步未退,神色依旧坦然,这会子见到唐敏山这般可怖模样竟还有些得意。 “果然不出我所料,唐敏山已经中了蛊毒。” 他手腕一翻,趁着唐敏山发疯之前将那细小的瓷瓶抛到空中,再一手接过快速将上面的丝线缠好。 唐敏山反应过来,立刻勃然大怒,失了智般冲他嘶吼:“还来!” 他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如饿虎扑食冲着沈怀中张牙舞爪地扑来,沈怀中后退一步,瞅准时机,趁他将落未落手臂高举时将扇子如利剑般刺过去,扇面带着一股奇力戳中唐敏山腋下的穴位,他闷哼一声,像是被半路截胡的石块,“哐”一声落在地上。 “你们小心,”沈怀中趁着这个工夫提醒屋中众人,“他中了癫蛊,这时已经丧失理智,但依旧是个凡人,只要我们联手就可以轻松将他制服,那瓶中一定也是蛊虫,你们千万不可打开!” 话音刚落,唐敏山又冲了上来,中了癫蛊的人都丧失理智,力道极大,且全无痛觉,只会像个杀人机器般全力执行那下蛊之人的命令,眼下,那人命令应该是打开瓷瓶给所有人下蛊。 柴进眼疾手快,一把拽下屋门前用作装饰的帷幔当做绳子冲了上去,“薛大人!” 他高声提醒此时正站在唐敏山身后的薛林策,将揪紧的帷幔一头丢了过去,薛林策一手接住,两人极有默契地绕着唐敏山转起圈来。 中了癫蛊之人毫无思考能力,那帷幔编织的绳子很快就将唐敏山上下缠绕起来,顺利将他捆住。 唐敏山一个劲地乱动乱蹬,力气极大,眼看那帷幔要撑不住,唐洛瑜和柯苒一人打了一桶水来对着他头顶便浇了下去。 沾了水的帷幔极其结实,柯萤和陈维岱趁着他暂时被控制时已经从房中取了绳索来,两人学着唐洛瑜的样子将绳子沾湿,随后又七手八脚地将唐敏山捆在椅子上。 唐敏山依旧胡乱挣扎,呲着大牙摇晃着脑袋啃着空气,像是着了魔的大狗。 柯苒小心地靠近,查看了他的眼珠和脉象,确定是癫蛊无异,这种蛊毒最为常见,也最容易解。 他取了一块带血的生肉,盛放在碗中,随后又将柴进头上用以固定发丝的银簪拔下,用打磨得能做暗器的簪尾刺破了唐敏山的指尖。 鲜血滴到生肉上,不一会,便有许多细长的黑色虫子从那小小的伤口汹涌而出,鼓鼓囊囊,滚来滚去地落到生肉上,分不清是头还是尾的地方对着生肉不停啃食,空气中立即响起一阵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 众人瞧得有些恶心,沈怀中见那蛊虫已经全部被勾出来,便撕下桌布一角,沾了酒水用火折子点燃,丢到蛊虫堆中。 柯苒将碗搁在地上,只见那一股火势瞬间膨胀上涨,将蛊虫烧得噼啪作响,一股黑烟盘桓上升,空中竟有点烤肉和酒水混合的香气。 只是方才见了那恶心的虫子这会众人连带着觉得这股气味也有些令人作呕,便纷纷捂了口鼻,生怕那蛊虫乘虚而入。 很快那火势又渐渐熄灭,再看那盛装着蛊虫的碗,已经是烧得漆黑一片,蛊虫的尸体已然化作灰烬,只有那块未被啃干净的生肉干巴巴贴在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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