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财听罢,有些哭笑不得。 这晏小姐着实是谦虚过头了些。当下她在扬州已然有了罗刹的名声,神鬼不侵,身上钱财似乎还颇有不少。这样的人,无论怎么看都跟弱女子三个字扯不上关系。 不过吴有财一向不跟钱过不去,笑道:“小姐要办镖局,这人手之事确实是当务之急。小姐信任吴某,吴某自是感激,只是吴某也只能从所见所想略谈一二,这请教二字,吴某却是当不得的。” 这话里的意思,凌霄也自是明白,道:“先生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顾忌其他。”。 吴有财摸了摸胡子,道:“那吴某便斗胆谏言一二。吴某知道小姐志向高远,但这镖局成立之初,诸事繁复,小姐还得先请的一位智勇双全的总管坐镇方才妥当,此乃其一。” 凌霄笑道:“不瞒先生,我原先也这么想来着。我还想着,若吴先生不弃,便请吴先生来做这总管。” “这……”吴有财忙道,“在下不过无名之辈,堪不得此任。小姐既然打着正气堂的招牌,自是要与江湖上的主顾会一会的,故而这总管最好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才好。” 凌霄不置可否:“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小姐需得明白自己手上的筹码。”吴有财道,“以吴某浅见,小姐手上最多的便是银两。” 凌霄觉得有趣:“我还以为先生瞧不上我手上的银两。” “小姐说笑了。”吴有财道,“吴某的意思是,扬州城里虽鱼龙混杂,却也不乏能人。只要有银两,就不怕请不到人。小姐可以广发英雄帖,以高昂悬赏请人来打擂台,优胜者可为镖师,其余伙计也可以从里头酌情挑选。” “哦?”凌霄想了想,“吴先生这法子却是不错。听起来,要找到人并不难。” “这其中最要紧的地方,乃是小姐心中须有主意,到底想找着什么样的人。”吴有财道,“要找个武功上乘的人确实不难。只是开个镖局是件长久的大事,需得考验手下的忠勇智谋。冲着钱来的,自然也只爱谈钱,若要长久,还须有个章程。如何当赏,如何当罚,得来的钱财如何分,这都须得一早定下来。” 原来竟还有那么多讲究。 凌霄又想到许多事,一一询问。 而吴有财不愧是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的,消息灵通,看得透彻。二人长谈,一坐就是大半日。 凌霄看着吴有财,笑了笑:“先生不能为我所用,甚是可惜。再过的两年,我再请先生,还请先生莫要再推辞。” 吴有财也笑笑,神色谦逊:“小姐过誉。” 临走时,凌霄送吴有财出门,吴有财又忽而想起件事,道:“正气堂里的邓五爷,小姐可曾找过他?” “五叔?”凌霄露出讶色,“先生怎么提起他?” “突然想到的。”吴有财道,“我听闻,在晏堂主的几个结拜兄弟里头,这邓五爷年纪最小,却与他最亲近,对小姐兴许也要更念旧些。我方才说,让小姐寻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坐镇,所指的就是邓五爷。小姐,邓五爷可是个能人,管人理账自有一套。若得他相助,小姐的事情自然会顺畅许多。” 凌霄苦笑道:“不瞒先生,五叔前几日确实登门造访,我与他闹翻了。再加上他已经是沈劭的人,恐怕没有转投到我门下的可能。” 吴有财没有再多言,只颔首道:“原来如此,我只是顺口一提,若无缘分,便作罢吧。” 凌霄送吴有财离去,才一转身,便看到不知道是隆兴行还是正气堂的人在街边探头探脑。 她也不发火,朝那人招招手,让他过来。 这些人虽是别人耳目,但这些日子,在凌霄这里有吃有喝,对她竟是熟稔了。 见凌霄招呼,那几人麻溜跑上前来,做了个揖,笑嘻嘻道:“给小姐请安。” 凌霄道:“过几日我要办擂台,胜者得重金,优异者亦有赏钱,叫兄弟们来捧场啊。” 众人对看一眼,各是诧异。 其中一个大胆的问道:“敢问小姐,这所谓重金是多少,又有多少赏钱。” 凌霄一笑:“过两日便知道了。你们且回去告诉兄弟们,有兴趣的,我来者不拒。” 说罢,她转身而去,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第四十四章 谏言(下) 山庄到手,阿莺捧着那一大串钥匙,一根一根打量着,脸上不掩喜色。 凌霄听着她唠叨哪个院子该是给她和凌霄住,哪个院子该是给总管住,哪个院子该是给镖师住,主顾上门又该在哪里招待之类的,心头也颇是兴奋,又十踏实。 这些日子的经历,竟是她过去不敢想的。 她虽是个公主,名下的田产无数,可她从不曾亲自去看过,也不知如果自己真看上了什么东西,该如何拿到手。 万事开头难,如今她踏踏实实迈出第一步,心情自是畅快。 凌霄让阿莺买些酒菜回来庆祝一番。阿莺高兴地应下,走出门去。凌霄则回到屋里,拿出纸笔,照着印象将那山庄的格局画下来。 山庄中间一个主院,东西各四院,塞下百来号人不是问题,只是日后人要是多起来,便不足够了,兴许还要在山下再添置些屋子。 正气堂一开始是个镖局,做大了之后,在江湖上有了名气,便成了帮派一般的存在。 据阿莺说,正气堂的三千人马里头,大多数是本地人。这些人自己有家,要么便安置在城外的庄子里,能住在城里堂口的都是重要人物,例如晏大和他的几位结拜兄弟。 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堂口地方有限,挤不下那么些人。若要扩建,少不得花费不少钱财,不如另行安置简省。 可这么做地弊端也显而易见。门人四散各处,若临时有差,要将人召集起来并不容易。并且三千号人,难保有吃里扒外的。拎着正气堂的俸禄又替外人办事的恐怕不少,但此事难管,就是因为人手四散,连看也看不过来。 如此松散、隐约透着不靠谱的经营,倒叫她想起太子跟她说起过的军营那些事。 她虽未亲历军营生活,却总想着当个戎马一生的大将军,缠着太子说过许多。 太子每回看她兴致勃勃,都忍不住对她泼冷水,说军中日子很苦,成千上万将士连同牲口的吃喝拉撒都在里头,吃的不好,睡的不好,气味还不好闻。 她那时问:“哥哥不是有行宫么?我跟着哥哥在行宫住不就好了。” 太子那时笑她天真。 他到了军中去,一为鼓舞士气,二为体察军情。无论是为了哪一件,他都须得住在营中。故而纵然身为储君,他也从不要求些额外的享受。。 ——“你只有与他们亲近,与他们一道吃苦,和他们推心置腹,他们才将你当自己人,才会与你并肩作战。他们如看到我住到行宫里去,自会觉得我不过是做做样子敷衍他们,又怎会为我舍命征战?” 凌霄想,这正气堂虽然是个江湖帮派,但人心总是不变的,要真管起来,当是一样的道理。自己新拉起一班人马,本就根基不稳,若像正气堂那般松散经营,只怕过个三五年也不能成事。 她眉头微蹙,咬着笔杆子思量片刻,忽听院子里有动静。 阿莺小跑进来,急道:“小姐!出事了!” 凌霄一惊:“何事?” “不是坏事,是好事。”阿莺倒了杯水一饮而下,才道,“我方才去买酒时,在酒楼里遇见邓五爷,他喝得酩酊大醉,正在里头闹事。” “五叔?”凌霄很是意外。 她回忆起邓五的模样。那人长得白白胖胖的,似乎不是个刚硬性子,竟然也能闹事? “他因何事闹事?”凌霄问。 阿莺贼笑道,“这原因简直匪夷所思,小姐必定想不出来。我躲在一旁,听他胡言乱语了一番,听出了个大概。他被沈劭从正气堂赶了出来。” 凌霄有些错愕。 “被沈劭赶了出来?”她问,“为何?” “这却不知。他醉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听不出什么缘由。”阿莺说罢,笑嘻嘻,“小姐,我想这回老天爷是站在我们这头的。上次小姐劝邓五爷留下,下午是吴先生也才说起了邓五爷,而如今,机会不就来了?我花了钱请酒楼掌柜把邓五爷安顿好,等他酒醒了,小姐便去与他好好谈谈吧!” 这消息听起来不可思议,凌霄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站起身来。 “走,看看去。”她说罢,也顾不上什么喝酒吃肉,拉上阿莺便往凤凰楼去。 凤凰楼的小厮早前就依了阿莺的吩咐,将邓五搀扶到雅间歇息,还给他熬了醒酒汤。 待凌霄到时,他已经清醒了些许,哼哼唧唧地躺在榻上。 看到面前的凌霄,邓五愣了愣,突然大哭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这架势,让阿莺一时手足无措,与凌霄面面相觑。 凌霄觉得有趣。 那日,邓五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又是发火,又是训斥,长辈架势十足。没想到几日不见,他就突然成了这副模样。 还是阿莺跟他认识日久,到底有些感情。她看着邓五的模样,有些不忍,掏出巾帕来递过去:“五爷,有话好说。” 邓五接过那巾帕,狠狠地擤了鼻涕,看向凌霄,长叹一声:“让你们看笑话了……” 凌霄道:“五叔哪里话。” 说罢,她亲自搀他坐起来,又从阿莺手中接过一杯茶,让他喝下。 好一会,邓五缓过劲来,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声。 “五叔这是怎么了?”凌霄问。 邓五的神色间颇有几分一言难尽的意味,犹豫片刻,终于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这一切,仍与隆兴号有关。那日隆兴行上门讨债,虽被凌霄暂时打发了,但因着隆兴行前几个月的兴风作浪,正气堂的买卖一直不顺,已是入不敷出。 “沈劭犯了疑心病,怀疑我们堂里有隆兴行的奸细从中作梗,便令我暗中调查。我是查了,两个月来一点眉目也没有,便与他说没有什么奸细,他却始终不信。” “哦?”凌霄道,“就因为此事,他将五叔赶出来了?” 邓五摇摇头道:“尚不至此,不过因我查不出首尾,他对我多有不满。直至前两日前,他终于自以为找着了奸细。”
第四十五章 夜谈(上) 凌霄听他的语气多有嘲讽,便问:“莫非他以为奸细是五叔?” 邓五又叹口气,忿忿道:“前几日,他突然犯了个病。他那病……是个秘密,不能叫人知晓,否则要命的。恰好他早前为了拉拢我,与我推心置腹,把此事告知于我,说是只有我知晓。我那时想他以命换交情,还颇有感动,谁知埋下了祸根。他那一发病,便说好几年没犯病了,唯独只有我知晓发病的缘由,必定是我做的,由此断定,我便是那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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