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安咽了一下喉咙,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第五十二章 旧友 好些年没去慧园了,可对于张定安而言,那地方太过熟悉,再去也是一摸一个准。 张定安站在慧园面前,望着那旧旧的大门,不由叹了口气。 忆起往事,他不由苦笑。 当年,他不慎把还是二皇子的皇帝弄得大病一场,心里头怕得要死。他既不敢跟家里说,更不敢让皇帝皇后知道,只能三天两头地去自己视为好朋友的凌霄开解。 凌霄是个心大的,开解是没有的,左右一通玩,玩开心了,什么烦恼都过去了。 那时候,凌霄看他如此害怕,便随了一句:“你若是不敢留在二皇兄身边,便去东宫好了,我替你跟太子哥哥说去。” 他倒不是对太子多有好感,只是无颜面对今上,所以凌霄这么一提,他就应了。 凌霄甚是热心,亲自拉着他去了东宫,所以便有了他二人去东宫玩耍的说法。 前面明面上仅是他和凌霄玩乐,他不怕和皇上承认,可他害怕的是后头的。 到了东宫,凌霄对太子说的话很是直白:“太子哥哥,张定安不想跟着二皇兄了,以后就跟着你做事吧。” 先太子毕竟比他们年长九岁,听了这话,并无愠色,只笑问他是怎么想的。 张定安想到这里,忍不住仰头望天。他那会儿年幼无知,只一心避祸,竟毫无犹豫地拉踩了今上,对太子表了忠心。 当然后来东宫没要他,他才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地回到了今上身边。 可关键是,他跟太子说的话,凌霄是在一旁听着的。若她一个坦白,把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皇帝…… 张定安想,自己应该提前找一棵好看的树,以便不久之后自挂东南枝。 别看皇帝在大事上杀伐果决,心思却是细腻。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都一清二楚,并且爱记着。 思索之下,张定安只有下定决心,先把慧园这位解决了。 大门守备森严,可傻子才从大门进。 张定安绕到了后头。 大致十一二年前,这慧园荒废还是荒废的,门锁高挂,要进去并不容易。 那时各路人马各显神通,他就曾与窦凌一道挖了个狗洞,跟后花园的假山相通。 这狗洞自然还在,可毕竟好些年没人走过,洞口长着茂密的蓬草。 张定安的身形也比小时候大了好几圈,爬的颇为艰难。好不容易钻过去,落了一身灰。 那一头也是个园子,洞口有一丛高大的牡丹,再往前,也是一座假山。多年不见,那牡丹花生得愈发繁茂,枝叶将洞口挡得严实。 这里毕竟是严禁出入的地方,张定安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拨开牡丹的枝条。 “来了?”忽听有人问道。 张定安吓了一跳,紧张地左右张望,却并不见人影。 忽而头顶上被砸了一下,只见脚边一颗小石子落地。 他匆忙抬头,只见有人站在假山上,正居高临下地看他,不是窦凌霄是谁? 月夕已经守在这里多日,终于等到了张定安。 外头的世界对她来说是两眼一抹黑。这张定安会不会来,何时来,她算不准,可只要是从这个狗洞进来的人,必定是张定安,因为凌霄的日记上说,这狗洞是她和张定安一块儿打的,只有他二人知道。 月夕打量张定安。凌霄的日记里曾说张定安在一派官宦子弟里,算是长相出众的。而月夕看来,他那面容确实过得去,高高瘦瘦的,个头似乎比皇帝还高。不过这一身的狼狈,实在说不出帅气二字。 “公主在跟谁说话?”思量间,棠儿在假山的另一头听见说话,问道。 张定安赶紧对月夕做出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月夕笑了笑,对棠儿道:“我自说自话来着。” 她说罢,沿着石阶从假山上下去,对棠儿吩咐道:“你先回晴好馆替我备温汤,我到亭子里吃完糕点就回去。” “公主一个人在这里?”棠儿蹙眉道,“若有事该如何是好?” “能有什么事?”月夕道,“我倒想有只鸟飞进来让我抓一抓,可惜鸟也飞不进来,除非是会打洞的鼠辈才有那能耐。再说了,此去晴好馆也不远,我叫一嗓子你也能听见。去吧,出去问打理园子的太监多要些花瓣,挑些气味香的撒在浴汤里。” 棠儿思量也确实不能有什么意外,便应了一声,离开了园子。 “那打洞的,出来吧。”月夕唤道。 张定安也顾不上反驳什么打洞不打洞的,抖了抖袍子,走到假山前,郑重礼道:“微臣见过公主。” 月夕一本正经地将他上下打量:“你叫什么名字?” 张定安虽然受了些惊吓,倒不至于六神无主,反问道:“公主不认识我?既不认识,怎的方才还帮我?” 月夕眨眨眼,说出了句叫张定安始料未及的话:“自然因为你是三皇兄的人。” 张定安一愣。 三皇子,是江东王。 他看着月夕,有些狐疑。 她想起自己那么多的破事,居然还认不出自己? 这迟疑之色却没有逃过月夕的眼睛,只见她盯着她:“我说错了么?莫非你不是三皇兄的人?那么你是何人?” 张定安心思一转,神色镇定下来。 “公主并未认错,”他随即拱手,“在下正是江东王殿下派来的人。未知公主一直在此处等着,在下惶恐。” 张定安心思转的飞快。 竟然真有江东王? 凌霄那田庄支出账目的怪事,皇帝十分感兴趣。 为了找出线索,他不但将凌霄继续关在了慧园里,还命张定安暗中监视凌霄的手下和各种往来。 这些日子,张定安已经十分努力了,可除了查到有人以凌霄的名义擅自支用了庄子里的钱,其余并无进展。未料走这一遭,竟叫他正面摸着了。 如果凌霄跟江东王有所往来,这便有了解释。 月夕看着他,也笑了笑,心里头颇有几分钓鱼的快感。 这张定安看着人模人样,倒也不怎么聪明,果然是上当了。
第五十三章 帮手(上) 打从那日收到凌霄的信后月夕便知道,她若要有所作为,就需要帮手。 可她身边的人被皇帝摘得干干净净,只留了一个毫无心眼的棠儿。月夕知道不能使唤她做危险的事,否则容易露馅。她甚至怀疑,这多少就是皇帝留下棠儿的意图。 要成事,就必须找别人。 可这慧园确实连只鸟也飞不进来,遑论个能办事的,直到她在凌霄的日记里读到,凌霄曾与张定安一起挖狗洞,这才终于计上心来。 故而月夕频频向皇帝说起张定安小时候的事,便是要张定安吃足哑巴亏,逼他自行现身。 而她近来三不五时地跑到慧园来,便是来接应他的。 天道酬勤,不枉她苦苦钻研凌霄的日记这么长时间,终于把张定安等来了。 接下来便是考虑如何张定安帮她。 张定安这等人精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她,除非这事对他也有利,能让他立功。 多的事情月夕还来不及去了解,可早前春儿就跟她说过,江东王是皇帝的忌讳。以江东王为诱饵引张定安上当,总不会错。 于是,一切都成了顺水推舟之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设了局,张定安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两相欢喜。 “你叫什么名字?”只听月夕道。 张定安的脑子向来活泛。公主给了他一个江东王亲信的身份,他顺势就给自己换了个名字。 他早就嫌弃自己的名字。觉得家中寄托的期望太大,让他这只想过纨绔日子的人喘不过气来。所以,现在要换个名字,倒是让他十分乐意。 “在下张俊逸,拜见公主。”张定安十分大方地做了个揖。 月夕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看不出来,这人如此自恋。 “名副其实,”月夕捧场道,“你一表人才,这名字听着倒是恰到好处。” 张定安很是受用,欣然道:“公主谬赞。” 月夕说起了正事:“早在未入慧园以前,我便想起了一桩旧事,想寻皇兄帮忙。于是给三皇兄的人传信,想三皇兄的谋士来给我出出主意,你便是收到了那信才来的吧?” 对面递来个梯子,张定安断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禀公主。”他应道:“正是。” “难为你了。我被关起来甚是突然,能找到这里,可见你十分能耐。” 张定安泰然自若地胡诌:“在下对这宫中还算了解,也因此颇得三殿下信任。这宫里四处都是眼睛,在下行事须谨慎,故而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既是自己人,便不必这般客气了。”月夕含笑着道,“你方才也听见了,我的婢女就在不远处,你我长话短说才是。” “在下洗耳恭听。” “早前,我在行宫时,曾得了母后托梦,让我去扬州去寻一尊古董佛像。那梦有眉有眼,佛像的模样也是清清楚楚。我醒来之后,便自己描了,让人取了二十万两银子,到扬州去寻。后来,那派出去人传话回来,说他在一间商行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佛像。我自是高兴,可接着,就出了那和亲之事。前些日子,我突然想起此事,惊觉派出的那人竟是杳无音讯,佛像也从不曾到手。”月夕道,“那佛像既是我母亲梦里托的,便不可就此算了。但我如今身陷囹圄,想去追查也难,于是我想来想去,皇上既然不肯见我,能帮我的便只有三皇兄了。三皇兄在九江,离扬州不远,麻烦他替我去查一查。若那刁奴当真胆敢骗我,还求三皇兄替我主持公道。“ 张定安沉吟片刻,问:“不知那派出去的人叫什么名字?商行又叫什么名字?” “那人的名字,我却是不记得了。如今伺候我的老人都不在身边,也无处问去。”月夕叹道,“不过我记得他信里说,那商行叫做隆兴行。” 张定安心想,这公主什么鬼记性,记得一茬不记得一茬。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定安颔首道,“原来公主是个诚心礼佛之人。” 月夕看向他,笑道:“我知你必定诧异,人人皆知我只懂舞刀弄枪,哪里是什么诚心礼佛之人。我从前确实不爱这些,可近年的变故不少,总该有些敬畏才是。这话,你替我带给三皇兄,银子不要紧,佛像才是要紧的。得了佛像之后,我打算捐到寺庙里头,长长久久供养,以成全母后托梦之心。若佛像没了,也是缘分不到,追回来的银子,就让三皇兄替我收着。” 张定安露出敬重之色,连声应下,心里头却翻了个白眼。 这话骗别人还做得,骗他却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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