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璋深表同情,不忘询问此友姓名。 “那个王八蛋叫陈公亮!”孔正字甩出这么一句话。 仇璋深知李纤凝的脾气,当办的事立马得办,一刻拖延不得,没得到线索还好,一旦得到线索哪里还有闲心游园,打听了住址,当即同她赶往陈宅。 陈公亮未在宅中,仇李二人等到日暮时分方与他会上面。 私人印鉴出现在案发现场,尽管不是实物,终究透着嫌疑。李纤凝原打算诈他一诈,官场上浸淫多年的滑泥鳅岂是她随便糊弄的?不道出此行目的,陈公亮绝不开口,逼急了他还要送客。 李纤凝仇璋只得道出始末。 得知自己的印鉴出现在凶杀现场,陈公亮并不如何紧张,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道:“那枚印鉴丢了有几天了。” “丢了?”李纤凝不料会是这么可笑的理由。 “是啊,丢了。” “丢在哪里了?什么时候丢的?” 李纤凝问的急了些,陈公亮抬眼瞭她,“小娘子贵姓?令尊哪里高就?” 李纤凝明白过来陈公亮这是责怪她不识礼数,态度缓和下来,款款道:“小女李纤凝,家父是万年县县令。” “哦,原来是孟贞的女儿。算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叔叔。” “世叔,请恕侄女一时情急,事关人命案子,马虎不得,请世叔仔细回忆,印鉴究竟是何时丢的?” 仇璋也附和拜托。 陈公亮捋须回忆,“有五天了,从幽兰坊回来就没见着过。” “幽兰坊?”李纤凝对着名字摸不着头脑,仇璋小声提醒她,“幽兰坊是平康坊里的歌舞伎坊。” 李纤凝了然。 但也不一定丢在幽兰坊,为免来回折腾,李纤凝问清了那天陈公亮的所有行程。接着又问此印鉴都盖在过哪些书画作品上,陈公亮被问的有几分恼,说他哪里记得!借口要用晚饭,下了逐客令。 从陈宅出来,暮色苍苍,疏楼间漏出几缕斜晖。 李纤凝冷笑,“很了解嘛!” “什么?” “幽兰坊。” 仇璋神色自若:“你以为我每次宿在你那时都跟家里说去哪了。” “敢情县衙内宅是幽兰坊,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宽袍大袖底下,握了个结实。 李纤凝即使有心作色,被他那样一握,甜言那样一哄,也作色不起来了,颜色反而愈加娇媚,流露无限缱绻。
第25章 盈月篇(其五)幽兰坊 缠绵过后,仇璋伏枕酣酣睡去。李纤凝披衣下床,行至案旁,望着案上那方印章低思。 昭国坊案唯一的线索只有这枚印章,它是否与案情有关? 被害人究竟什么身份,他是否是房主?如若不是房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栋房子里?还有邻居提到的商人,他又是谁? 种种思绪搅得李纤凝毫无困意,看看玉漏,亥时三刻了。李纤凝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仇璋,紧了紧衣裳,提着灯笼出门了。 “快快快,快收起来,小姐往这边来了。”衙役王寺飞一般跑来把消息告知给班房里的兄弟,紧跟着佯装无事离开,继续巡逻。兵房底下走过碰见李纤凝,低头招呼,“小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李纤凝“嗯”了一声,快步行至班房,推开门扉,衙役们聚在一起烤火,并无异常。 李纤凝跨过门槛,目光四下逡巡,“这么乖,没有赌钱?” “小姐治下严谨,我们哪里敢。”衙役们赔笑。 李纤凝走进来,翻翻床垫下面,打开柜子瞧瞧,见一切如常,勉勉强强扯出一丝笑,“不敢最好。” 衙役们笑呵呵送她出去。 回到卧房,手脚俱凉。李纤凝钻进被子里,手伸进仇璋颈窝里取暖。 “去哪了?”仇璋眼也不睁地问。 “去班房瞧瞧。” “又赌钱了?” “有通风报信的,没抓正着。” “听说你最近把他们拾掇得很苦。”仇璋拉过李纤凝的冰手,攥在胸前。 “哼,一群酒囊饭袋,就欠人拾掇。” “手别伸太长,你最近得罪了韦家,倘若有心,拿你的事做文章很容易,凡事别过火。” “我有分寸。”李纤凝在仇璋鼻梁上蹭了蹭,“明天陪我去幽兰坊吗?” “明天我有事,叫几个衙役陪你。” “有什么事?该不是心虚?” “我心虚什么?”仇璋笑。 “怕遇见老熟人呗。” “捕风捉影,善妒,李纤凝,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娶了你之后会不会没好日子过?”他身子略倾,把她压在下面问。 “你看我爹,不是过得很好。” “你口里的好是指他养外宅?” “你大可以学他,讨个温柔解意的外室,再生一双孽种,过你们逍遥快活的日子。” “说说就挂相。” “谁挂相了?” “还不承认。”他轻啄她,分开她双腿,扶着推入,待她适应了,丰泽润滢,徐徐抽动。李纤凝气盈双眸,方才她没受用,叫他再来一次,他说硬不起来,撇下她独自睡了,这会儿又来惹她。不觉冷哂,“你又行了?” “你总得容我缓缓。” “那你不妨多缓缓,免得中途又不行。” “谁中途不行?!” “你!你中途不行!” “李纤凝!” “干嘛?” “我咬你!” 竟真像小狗,一口咬在香丘之上。李纤凝不防他来这手,情欲荡漾,哪里还有功夫嗔怪。二人顷刻滚成一团。 幽兰坊位于平康坊花林巷中,这一带教坊林立,素来是达官贵人们的销金窟。里面的娘子年轻貌美自不必说,穿戴上也不含糊,一袭袭绫罗,一支支金钗,不输世家千金。 坊主是位四十上下岁的娘子,唤作公孙大娘,李纤凝同她打过交道,很多年以前,不过她大约不记得了。公孙大娘听说李纤凝他们是县衙的,来问些事情,请他们到花厅稍坐,自去请九月初八那日相陪陈公亮等人的几个娘子出来相见。 解小菲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新奇,一只茶盏也托在手上看个不住。 “寿州窑的黄瓷,这妓院还真是气派。”李纤凝冷冷一哂。 解小菲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滋味不错,见盘里有干果点心,抓来吃。李纤凝目光扫来,他一惊,“小姐,这东西不要钱吧?” “怕甚。”李纤凝抓一把杏仁放手上慢慢嚼。 解小菲看李纤凝也吃,还有什么好顾忌,放开胆子吃。 公孙大娘领着娘子们进来,含笑道:“那日相陪陈大人等人的娘子都在这里了,官爷有什么问的只管问。” 李纤凝眸光扫去,一排六人,皆是水灵光润的年轻小娘子,个个睁着黑玉髓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公孙大娘方才说陈大人等人,除了陈公亮,还有谁?” “还有兰台、门下省、礼部的几位贵人,若不十分必要,恕贱妾无法透露姓名。” 李纤凝表示理解。转头问几位娘子,“陈公亮据称在此遗失了一枚印鉴,你们当中可有人拾到?” 娘子们面面相觑,当中一个身着黄色交领短袄的娘子忽然道:“是那枚刻有‘日监在兹’的印鉴?” “你见过?”李纤凝身子向前一探。 小娘子点头,“聚会后的第二天,丫鬟打扫房间时在角落里捡到这样一枚印章,我收在匣子里,预备等他再来时归还。” “印鉴可还在?” 小娘子依旧点头。 众人随她上了阁楼,取出印鉴,李纤凝对照了仇璋描摹在纸上的印章,可以说毫厘不差。 线索就这样断了,李纤凝不能说不失落。合该早有预料,毕竟留在现场的只是一枚烧残的印章,而非印鉴本身。陈公亮酷爱盖章,盖有他印章的书画作品不计其数,他本人又不肯配合,若接着从这条线索查下去,有的麻烦。 黄衣小娘子见李纤凝面露愁绪,眼睛眨巴眨巴,“你要带回去吗?” 李纤凝看着她手上的印鉴,说:“不了,它于我来说已经无用处,由你还给陈公亮罢。” 小娘子似有无尽的好奇心,缠着李纤凝追问,“那什么你对有用?” 李纤凝看她娇婉可爱,心念陡动,陈公亮为人乖戾狷介,她登门查访捞不到好果子,若由这位温婉解颐的小娘子出面,前去探问他的印章所盖何处,或许有门。便把心中想法对她说了。 小娘子娇笑,“这个简单,我现在就可以说出几幅作品来,什么沈子期的《春晓图》啊《步辇图》啊,周彦的《捣练图》,多着呢。” “沈子期周彦是什么人?你如何知道他们的画上盖着陈公亮的章?” “他们是长安城里的画师,近来声名鹊起。其中沈公子还是集贤殿书院的画师呢。刘三爷这次来京收了他们不少画,就是前几天的事,还当着我的面戳了印章,就是这枚‘日监在兹’章。” 李纤凝听出里面牵扯多,一句半句说不清,动问小娘子姓名。 “你问我吗?我叫花露。” “花露”二字猝然灌进耳朵,似疾风突袭,卷走了一切思维。李纤凝眼前一阵恍惚,记忆纷至沓来,夹杂着陈年的淡淡血腥,令她掩唇欲呕。 “小姐,你怎么了?”解小菲上前扶住她。 李纤凝男装打扮,他一不小心叫漏了嘴,好在花露不曾注意,惶惶急急为李纤凝捧来水,“你哪里不舒服么,喝口花茶水压一压。” 李纤凝接过花茶水,放在嘴边抿,眼睛不动声色打量着花露。她生着一张圆脸盘,面如皎月,两颗眼珠又圆又黑,少见的大,樱桃小嘴肉嘟嘟,唇尖微微向上翘,仿佛真是一颗樱桃。这样秀色可餐的一张脸,偏画着严妆,故作娇媚。 花露见李纤凝打量,腮边微微红。 李纤凝放下茶盏,询问正事,“你说的刘三爷是谁?盖章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三爷是扬州来的画商,他带画过来卖,也收长安城当地的画,拿到扬州去卖。那天刘三爷带着沈公子他们过来,谈论购画的事,得知陈大人的印鉴落在这里,哄我拿来,加盖在画上。说是有朝中大臣的印鉴加持,画到了那边好卖。” “这位刘三爷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通福。” “刘通福……”李纤凝喃喃念这名字,应当和孔大人口中的书画商系同一人。忽地,她又想起了昭国坊坊民提到过的曾经入住凶宅不足两日又搬走的商人,莫非也是刘通福? “刘通福还在长安否?” 花露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想必已经走了。他来长安无外乎把从扬州收来的画卖掉,再收些画回扬州,这两件事都做完了,再没有理由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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