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到药瓶时,解小菲说:“你别给我乱动,省得我用时找不到。” 韩杞手在空中悬了一霎,默默放回去。 窗前红蕉初绽,红花碧叶,娇艳欲滴。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款款走来一位美人儿,比花还艳,仇璋见是李纤凝,招手唤她。 李纤凝进来坐下,仇璋询问她可有阿悉兰的线索。李纤凝说:“信息太少,实在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你这头呢,有线索吗?” 仇璋道:“陈坊正上次邀我去幽兰坊,同去的还有咄喝几个胡僧。期间,几个贵族公子过来打招呼,似乎与咄喝等人熟稔。后面我蓄意与那几位公子结交,大致掌握了大秦寺在朝廷中的信徒名单。” 仇璋拿出名单给李纤凝过目。 名单涉及三省六部,还有一些闲散王公,李纤凝瞠目结舌,“这么多朝廷命官都是景教信徒?标红的什么意思?” “标红代表信徒非官员本人,而是其家中的亲眷,不管怎么样,大秦寺势力确实庞大,在朝笼络官员,在野结交商人,一权一钱,两者皆握于手,想不兴盛也难。” “却不知名单上谁是圣莲教徒。” “这个还有待查证。” 仇璋收起名单。 “这么说还得再跑几趟幽兰坊?” “这个你也管?” “你嫖我的朋友,把我们放在一起比来比去,我不能管吗?” “你说花娘子?”仇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看在她是你朋友的份上,我还不要她伺候呢。呆呆笨笨。” “不是摸起来舒服?” 仇璋一噎。 “李小姐说完了么,说完请便,本官案牍忙碌,少陪了。” 李纤凝起身离去,嫌不够快意,走到门口,回敬了一句,“你忙什么案牍,你自渎吧你。” 仇璋:“……” 傍晚,内宅灯火通明。院心放着一只小火炉。李纤凝坐在火炉前,地上堆着一厚摞卷宗。李纤凝拿起来,一张张扔到火炉里,烧烧化了。 细看纸上字迹,竟是朱滕雷万钧等案件的资料。 待焚化完,李纤凝静静道:“这下子吉和主教可以放心了。” 咄喝和明伯打阴影处走出来。明伯拱手道:“李小姐之德,主教必当铭记于心。” “好说好说。” 明伯这时又说:“只怕仇县丞不肯放弃,执意调查,万一查到李小姐身上……” “仇县丞已掌握了朝中官员的信徒名单。查到圣莲教徒怕是早晚的事。” “什么?”明伯惊惧。 咄喝眼中闪过杀气。 “你们无需担心。”李纤凝语气幽幽,“回去告诉主教,我自有法子应对,保管釜底抽薪,叫他知难而退。” 明伯笑呵呵道:“小姐聪慧,小姐肯出手,我们再没什么好担心的。夜深了,小姐早些就寝,我等告退。” 俄顷,内宅重归寂静。
第97章 圆月篇(十六)王婆 县衙出了大事故,县丞房的门锁被人撬开,仇璋案头的文书被翻的乱七八糟。早上仇璋过来,清点了物品,别的不少只少朱滕丁酉春雷万钧这两桩案子的案卷。 但凡跟两桩案子沾边的口供、证物一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字不存。仇璋叫来昨晚值夜的衙役,一问三不知,贼人几时来的几时走的,他们一概不知,甚至连锁被撬了也没发觉,还是周县丞一早进来办公发现的。气的仇璋将昨晚值夜的衙役通通重罚。 韩杞的舌头好利索了,今晨过来上值,目光扫到人群中的李纤凝,神色复杂。李纤凝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对他摇摇头,韩杞低眸。 发完了火,仇璋回到廨宇,整理散乱的公文。李纤凝进来帮他整理。 “敌人比我们想象的不好对付,没抓到他们一点儿证据,还叫他们紧盯不放,连案卷也毁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你怎知毁了?”仇璋问她,“案卷只是被盗,你怎知已毁?” 李纤凝说:“难道他们盗走案卷是留下欣赏的?必然已毁。” 仇璋没接话。摊开一张纸,提笔蘸墨,埋头书写。 “你写什么?” “案卷我是看熟了的,趁还有些记忆,能写多少写多少。” “案卷纵然可以默写,证物呢,戒指、十字莲花,这些证物通通都不见了。” “走一步算一步。”仇璋忽然顿笔,“阿凝,你很奇怪。” “哪里奇怪?” “自打受伤归来,你对案子不复往日热情,案卷失窃也毫不放在心上。漠然处之。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啊。”李纤凝说,“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幽幽的去了。 仇璋满腹狐疑。 六月十三,碧空晴媚,万里无云,宜讨债。 韩杞拖着解小菲来到他位于西坊门南面的宅子。解黄摇着尾巴跟在后头。 房门换了锁,解小菲的钥匙打不开。隔壁王婆看见他回来,趿着鞋跑出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你的房子大娘给你看着呢。那小浪蹄子领了三四拨人来看房,琢磨着把房子卖掉。都叫我赶跑了。”王婆自豪的拍着胸脯子讲,“大娘平时唠叨你几句你还不爱听,大娘是过来人,什么事比你看得明白,那天那小娘子过来,大娘一搭眼就瞅出来了,不是正经过日子人。瞧那身段瞧那做派,哪里及得上上次大娘给你说的你张婶家的女儿实在本分,那张五娘子你还记得罢?多好一小娘子,至今未婚配,你要是愿意,大娘豁出这张老脸,再去给你说一次。” 王婆言语密集,不给解小菲开口的机会,“你别看她模样不如茱萸小娘子,娶回家里能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你和那茱萸小娘子,得亏没成,真成了你头上得绿得发光,鸡飞狗跳的日子在后头呐。这不这两天功夫,人家又找了个玉面郎君,一个大男人,腰细的跟擀面杖似的,扭的那叫一个骚!” 解小菲说:“大娘,多谢你帮我看房子,过后我请您老人家吃酒。这会儿没空说了,我得去找茱萸讨房契。” “呸!”王婆一口唾沫吐地上,“凭什么你去找她,见她来见你。”指了一个玩狗的小童,“狗蛋儿,去,给你小菲哥哥把那骚娘们儿叫来。” 回头笑眯眯和解小菲讲,“你不能上她的地盘,上她的地盘气势就弱了。叫她来这里谈,街坊们给你撑腰。” 韩杞一看这架势,哪里还需要他,王婆一个人就能摆平。 茱萸听说解小菲回来讨房子,店也不照看,扭着水蛇腰就来了,身边果然跟着一位玉面郎君,傅粉何郎一般的相貌,楚腰纤细,病如西子。 解小菲看到她身边这么快有了别人,难免心酸。 茱萸得了新欢,对他哪里还有什么情义,眼睛一撩,掐着腰道:“我问你,当初是我不同你好,还是你不同我好?” 他们上次见面因解黄生出嫌隙,解小菲恳求她答应不再伤害解黄,遭她严辞拒绝。一时踌躇难言,“我……” “我是不是有说叫你处理了这条狗。”茱萸指着解黄,“我说你处理了这条狗,我继续同你好。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到现在还没处理?” 玉面郎君听到茱萸的话,投来幽怨的眼神。 解小菲说:“解黄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不会丢弃它。” “那就是你决意不同我好了,是不是?” 解小菲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顺着她的话答:“是。” “大家伙儿都听见了。”此时周围围了一批看热闹的人,茱萸扬声道,“是他不同我好的,既然你不同我好,给我的东西怎么还有脸往回讨?” 玉面小郎君跟着帮腔,“就是呀,送给女人的东西还厚着脸皮往回讨,算什么男人。” 解小菲说:“我没说送给你,只说交给你保存。” 茱萸哼道:“没凭没据的,你当然怎么说都行。” 解小菲平时也是意气风发,得理不让人,没人敢来欺他,偏在女人面前硬不起来。他看见茱萸薄情寡义的模样,心已灰了,弱弱道:“之前放在你那里的银钱我可以不要,房子是我爹留给我的,就这么一个念想,你还给我好吗?” 他眼角已红了。茱萸偏要得寸进尺,“钱?什么钱?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没跟你算钱呢,你倒提起钱来了。大伙儿评评理,你一个穷酸衙役,你有什么钱?” 解小菲不需要养家糊口,平时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很是积攒下一笔钱。当然,当中大部分是李纤凝给的,李纤凝随手一赏就抵得上他几个月薪俸。眼见李纤凝所赠的一枚金蝉此刻就明晃晃挂在那病郎君腰间,火气蹭蹭上蹿。 一把扯下金蝉,“还说没有,这是什么。我家小姐的金蝉,凭什么挂在这种腌臜人身上?” 茱萸气坏了。 玉面郎君尖着嗓子吼,“你你你,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财物,还没有王法,把我的金蝉还给我!” 他瞧解小菲身材不甚威猛,以为是和他一样的废物,要和解小菲动手。 解小菲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个出气筒,见他扑来,一拳㨃他鼻梁上。 玉面郎君的玉鼻刹那血流如注,吓得他吱哇乱叫。 茱萸见自己的小相好挨打,心疼的跟什么似的,扬手回敬了解小菲一耳光。 她一打解小菲,解黄立时来吠她,咬她裙子。茱萸怕给它咬伤,连踢带踹,“遭瘟的死狗,滚开!” 解小菲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睛赤红,布满红血丝。 茱萸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看着解小菲满腔怒火,惊惧异常,腿也软了,转瞬挤出几滴猫泪,泫然欲泣,“好,你掐,你掐死我算了。” 解小菲看见她落泪,想起初识那天她雨中为他撑伞,神情一软,松开了手。 茱萸见他表情松动,更加得了主意,“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不顾念那一夜的情谊,非要叫我一头撞死了才肯罢休吗?难道我的身子就白白叫你占了?” 解小菲听不得这些,这是他唯一理亏的地方。如今叫茱萸当着众人的面喧嚷出来,面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嘴唇蠕动,正想放弃索要房子,王婆一口浓痰啐茱萸脸上,叉腰骂道:“不要脸的下贱货,丈夫死没一年就勾搭男人,死皮赖脸在男人家里留宿,正月里发情的母狗也没你骚。陪男人睡了一觉就敢狮子大开口,要人家的祖宅,黄花闺女也没你值钱呐,你屄里镶金了镶银了?镶金镶银也犯不上跑这来讹钱。” 解小菲打小听惯了王婆骂街,习以为常。韩杞头一次听这等市井粗口,瞠目结舌,极是震撼。 茱萸到底是个年轻面嫩的小娘子,给王婆用这等粗鄙言语骂,面孔涨的通红,愤然道:“臭婆子,我和你拼了。” 王婆岂有怕的,弯下抓起一只鞋子,往茱萸身上招呼,口内嚷道:“街坊们上啊,打这没脸的骚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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