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将自己藏到了白幡后,透过缝隙一看,竟又是个蒙面黑衣人! 今天什么鬼日子? 戚玦虽有些功夫在身上,但毕竟瘦弱,方才若非那个少年人无心杀她,只怕她早死了。 且这个黑衣人看着要比刚才那个高大不少,俨然成年男子的模样。 更何况她今天别的没有,新新旧旧的伤不知道添了多少,她手上的伤方才被那么一抓更严重了,血丝丝透出来,现在还疼得发麻,她岂敢妄动? 不出所料,这人也直奔宁恒的棺材而去。 奇也怪哉,这宁恒的骨头是金子做的不成?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奔着他来的? 没想到,那黑衣人竟端起个烛台直接丢进了棺材! 登时,大火翻涌,带着股令人作呕的枯焦味。 作罢这些,黑衣人才转身翻窗离去。 偏厅的大门早就上了锁,待黑衣人一走,戚玦便直奔后窗,却发现窗户竟然已经被从外头锁死。 那人方才定是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了! 不止如此,且这黑衣人如此着急前来毁尸灭迹,那他一定和宁恒的死有关……自己这是莫名替人担了罪名。 天将破晓,灵堂外,人影重重,已然有人被这里的大火引来了,大声呼喝着救火,门却迟迟不开。 那大火燎着周遭的供桌和经幡烧了起来,伴宁恒风光大葬……可她才不想陪葬。 戚玦捂紧了口鼻,捡回那烛台,一下下砸在门上,试图把门砸开。 这样的动作挣开了她包扎好的伤口,血丝丝缕缕溢了出来,浸透衣料。 烟熏火燎下,戚玦喘着粗气,脑袋愈发昏沉……今日难道要命绝于此不成? 正此时,只听一声动响,势如破竹。 戚玦撑着门板,回头看向后窗……竟有个人破窗而入,正是方才那个笠帽少年。
第2章 长命缕 戚玦与那笠帽少年面面相觑,笠帽下的阴影让她看不清他的眉目,但她却离奇地从他脸上读出了焦急。 时此刻她也明白了,对方并无恶意。 走水这么许久,不可能没人发现,祠堂偏厅大门紧闭,必是有意为之。 她不能指望着她那恨她入骨的嫡母大发慈悲放她出去。 没等笠帽少年开口,戚玦便当机立断:“我跟你走!” 此刻戚玦早已没了方才的杀气腾腾,火光中,她谗谀一笑:“少侠!” 叫壮士显老,叫小朋友又不大尊重,几个称呼在她脑子里徘徊了一阵,才终于想到个最能讨好这个年纪的人的称呼。 很明显这位少侠愣了愣,而后二话不说,抓着她的手腕就要拖着她离开此处。 …… 戚府的祠堂是间三屋环抱的小院,方才关戚玦的便是西偏厅,为避开火势,他们从后窗绕到了正厅后。 大火将下人都吸引到了偏厅去,无人注意到这两个正躲在正厅后的人。 戚玦扶着回廊的梁柱咳得厉害,待气息平复些,她便郑重其事给这小少年鞠了一礼。 小少年伸手想要阻止,却听戚玦道:“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戚玦抬眉,笠帽之下,小少年的眉目被一片阴影覆盖,看不太清,只依稀间能看见他倒影火光的双眼分外明亮,恍然间若静影沉璧。 “少侠今日蒙着面,自有不便之处,我也不好问少侠姓名,若他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还望少侠告知,我虽力薄,但一定尽力相报。” 那小少年欲言又止,终究忍住了,只微微摆手,显得有些局促。 戚玦心中道:这少年倒也谨慎,不露面也就罢了,连声音也不愿暴露分毫。 忽地,想到那条长命缕,戚玦在袖间翻找一阵,试图将此物还给他。 不料此时,只听一阵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戚玦当即两腿一软,噗通倒在地上。 小少年一怔,差点便要喊出声了。 却见戚玦埋在臂弯间的眼睛睁着,冲他使了个眼色。 随着脚步声渐近,笠帽少年当即会意,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足下只轻轻一点,便无声无息地翻上墙头,随后,了无踪迹。 来的正是戚府的人,为首地嚷了声:“是五姑娘!五姑娘找到了!” “快……快告诉将军!” 戚玦悬着的心一松:她爹终于回来了。 …… 戚府北面沿江。 一只小船晃晃荡荡飘出了芦苇荡。 小少年从船棚里钻出来时,已然取下笠帽和面巾,露出的是一张十三四岁的脸,沾了汗水的碎发散乱着贴在额前,一双眼睛倒映着逐渐转白的天光,清透明亮。 他换了身带着金丝暗纹的黛蓝色圆领袍,又将夜行衣揉成一团沉入水中。 一声闷响,船停靠在北岸,晨光熹微,早市上已有三三两两早起的百姓。 小少年在衣裳外头罩了件云兽暗纹的玄色帔风。 那帔风的系带还坠这赤色玛瑙,十分精致,俨然一个小贵公子。 夏末的清晨,他将帔风又仔细裹紧了些,整个人便混进了早市之中,再难寻觅。 …… 戚玦本是装晕的,只不过,受伤后的身体疲弱不堪,竟真的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然是午后。 太阳斜斜从纱窗透进来,床头还放着个水盆,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药香。 她抬手,身上的伤已经仔仔细细地重新包好,手臂上伤也已经厚厚敷了一层药。 恍惚着躺了许久,她这才隐约想起:昨晚她爹回来了。 否则依她嫡母的性子,莫说疗伤,只怕早就把她拿席子一卷拖去埋了。 琉翠那小丫头进门的时候见她醒了,忙不迭去请了大夫来瞧,幸而并无大碍。 大夫前脚刚走,她爹后脚就来看她了。 琉翠将她扶着坐起身后,又轻手轻脚在她后腰垫了个软枕。 她一抬眉,正撞上夫妇二人的视线。 话说她爹戚卓,潢州兵马司指挥使,正四品忠武将军,大梁国南境声名显赫的镇山虎,却生得身长玉立,眉宇间带着几分温雅,乍看倒像个文臣。 这是她第二次见戚卓,上一次,还是她娘死的那天。 不错,自她出生起的这十五年间,戚卓从未看望过她,哪怕一次。 只因为她虽为戚卓的亲生女儿,出身却并不磊落,她娘没有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甚至连个妾礼都没有。 只是一个阅人无数的娼女,遇上个始乱终弃的浪子,生了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然后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的烂俗故事。 如果不是当初的风流轶事闹得人尽皆知,戚卓也不会为面子,在她娘死后大发慈悲把她接进门来。 戚玦暗诽:如此泾渭分明地划清界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娘当初强迫的他。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她那位嫡母顾新眉,这倒是让戚玦有些意外。 “父亲母亲……” 心里骂了不知多少遍,她面上却丝毫不显,装腔作势就要起身给他们二人行礼,却被戚卓按下。 “身上还有伤,便不要轻易乱动,免得扯着伤口。”戚卓眉目慈蔼,倒真有几分慈父模样。 戚玦耸着眉,乖巧点头,陪他演着上慈下孝的戏码,看得一旁的顾新眉险些翻起白眼。 老实说顾新眉的确美丽,即便已将近四十,膝下亦有一双儿女,却依旧纤秾合度,眼角连一丝细纹也无,只是顾盼之间,总带着几分养尊处优下不太尖锐的刻薄。 她轻咳了声:“祠堂走水我已查明,此事本是意外,还有婉娴那边,她是对你动了手,可事因你起,即便你是无意为之,却也是有错在先,往后这件事便休要再提,明白了吗?” 说这话时,戚卓朝她使了好几个眼色,顾新眉却置之不理,一如既往地,丝毫不掩饰对戚玦的厌恶。 用戚玦的话来说,就是“此人生猛有余,而机敏不足”,实在是不大会掩盖情绪。 闻言,戚玦登时眼圈一红,她本就生了副极其可恶的狐狸相,此刻泫泪欲泣,看着实在可怜。 顾新眉瞧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忍了又忍,才没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戚卓干笑两声,宽慰她:“你宁叔叔本就病重,单靠一碗药也实在难有回天之力,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她当然不会自责,且不说宁恒是死于脖颈上的掐痕,即便是真的因为那一帖药而死,也一样错不在她—— 她用余光瞟了眼顾新眉。 她爹或许会觉得他这位妻子虽鲁莽,但性情耿直,更没有害人的本事和胆识,但戚玦却知道此人的恶毒远胜宁婉娴。 因为她在失足撞翻宁婉娴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后有人悄悄推了一把。 正想着,正屋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仆妇,两人生的很像,笑起来眉眼便会干巴巴皱成一团。 方妈妈领着她女儿小蝶进来,二人是她房里伺候的人,此刻正毕恭毕敬捧着茶盏奉到戚卓夫妇跟前。 顾新眉冷着个脸,道:“行了,既然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便不要再做出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说罢,她接过方妈妈手中的茶,抿了一口:“往后吃穿用度有什么欠缺,便让方妈妈报给库房,有什么不懂的也问她去,回来也有些日子了,也该收收身上的市井气,学着点礼数,别再似这次冒失。” “是,母亲教训的是。” 戚玦低眉应声,眼底却一片冷意:她摔向宁婉娴时,她身后只有一个人,便是眼前这位方妈妈。 她进府只带了琉翠一个丫头,梅院的其他人都是顾新眉安排的,尤其是这母女二人,更是戚家的家生子,表面上是她院子里的人,可真正的主子,只有顾新眉这个当家主母。 若留下这二人,她往后的日子都不得安枕。 只是她苦无证据,一时竟还真不能奈何她们。 “对了。”戚卓忽道:“你那块护心玉可还随身戴着?” 戚玦回过神,从领口抽出一根红绳,红绳末尾坠着个墨玉雕琢的玉玦。 说到这玩意儿的来历,就不得不提她戚玦的来历。 当初她爹娘二人暗结她这个珠胎,东窗事发,戚卓想将人纳入府中,可戚老太爷不允,狠狠打了他一顿,关了禁闭。 戚卓出不了门,便差人将一枚玉环送到温氏手里。 环有“归还”之意,是他给温氏的承诺,可温氏不懂,只当是戚卓糊弄她来着,一气之下竟将它摔缺了一角,环缺成玦,原本“归还”的含义也变为了“决绝”。 戚卓以为温氏要与他相决绝,结果竟真的闹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此刻他正将玉玦放在掌心摩挲着,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收好它,这是你娘唯一的遗物了,环儿。”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40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