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忌惮,他们维持着表面和谐。 于礼初一十五,陆清安当来她这儿,就是不留宿,也会吃一顿晚膳。 那就是她的机会。 若他不来的话…… 那就借东风再生场病,总之庆阳王府困不住她。 幸而老天还是眷顾温恋舒。 等到十月的第一天,陆清安果然踩着月色而来,进来发丝蒙了层寒霜。 一眼瞧见了临窗而坐的温恋舒。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开窗?” “哦!屋里燃着炭,烧的有些闷。” 他来了!温恋舒心里高兴,面上却不动声色,极力维持着淡定,对陆清安像以前那样并不热络。 温恋舒嫁妆丰厚,炭都是无烟的金丝炭。 按理不当会感觉沉闷。 或许因为谨慎惯了,遇到一件事陆清安总喜欢多想几分。 他走过去,瞧见窗户正好能望见院门。 他垂了眼皮,又看到她手下,“你近来很喜欢练字?” 温恋舒也没隐藏,“闲来无事,心里烦躁,写写更静心。” “嗯。” 他笑笑。 两人再无话。 几天没见,竟感觉对方都很陌生。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温恋舒瞥到进来的立春,朝她递了个眼色,才淡淡笑道:“吃饭吧!” 陆清安随她走过去。 立夏单纯,学不来掩饰情绪,所以今日温恋舒没让她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立春安排。 他们坐下的时候,正好立春掀开中间比脸大的碗盖。 “天冷体寒,这是大厨房今日炖的羊肉汤,世子、夫人你们快尝尝。” 正好陆清安爱喝,顺势舀了一碗,留意到温恋舒吃着笋丝面,问了一句:“暖身子的羊汤,对女人家好,你不喝吗?” 温恋舒摇头,“我有鼻疾,这太膻了。” 陆清安眼睛一动,低下头去,侧面看着嘴角带着笑。 “哦!是我忘了……” 忘了什么?她有鼻疾,亦或者其他? 陆清安没有继续说,他只是拿着调羹,转了许久,似乎这个动作是在给羊肉汤降温。 周边空气无比安静。 温恋舒始终细致优雅的吃着。 陆清安把碗端起来的时候,温恋舒都没看他。 若是不知道立春见过魏长稷,或许他就真信了这场风平浪静,可惜,他知道,甚至这些天他对温恋舒苦思不得其解的那个怀疑,在这一刻都有了确定。 碗送到嘴边。 温恋舒趁势夹他这边的菜。 动作之间,余光似的扫了他一下。 在无声的安静中,他慢悠悠放下碗,指腹摩挲着桌布纹路,转了一圈又一圈。 “恋舒。” 语调温柔如梦,似若成亲那夜。 “你想让我喝这汤吗?” 温恋舒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 “天冷喝羊汤好,你想喝便喝。” 她没做强求。 这刻拼的就是人生十几载,随机应变的能力。 “是吗?”陆清安气定神闲,却让温恋舒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她不怕吵,不怕斗。 唯独怕别人面不改色的试探。 步步是坑,处处留意,很是心累。 “既然你都说好,”陆清安温柔的笑,“那便赏立春吧!” 一直立于身后的立春微顿,看了温恋舒一下,倏尔目光转移到陆清安脸上,十分惊喜道:“奴婢谢世子赏,不敢与主子同食,我这便出去喝。” 陆清安眼睛直勾勾盯着温恋舒。 “不必,外头冷,许你在屋里,喝吧。” 他亲自把羊肉汤推过去。 立春满眼带笑接过,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就算掐死自己,她也不能在陆清安面前晕倒。 温恋舒看着陆清安。 一刻、两刻…… 呼的一下寒风钻入帘子,扑到她的脸上。 温恋舒终于开口—— “立春,你放下,出去。” 立春不愿,“姑娘?” 温恋舒坚持,“出去。” 棋差一半,立春无所谓的,愿以身试药,让陆清安消除怀疑。 但温恋舒知道,陆清安识破了她的计划。 再有担心,坐着的是主子,立春走到温恋舒身边的第一课,学的就是听话,她只能退出去。 门开了又合,终恢复平静。 陆清安指扣着碗沿,“汤里放的什么?” “蒙汗药。”比当初他一剂合欢鸩毒,温恋舒善意了许多。 陆清安颔首。 说不出为何,事情未败露前,他寝食难安,事情败露这刻,他倒前所未有的轻松。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帕子迷我那刻。” 比想象中早,陆清安意外片刻,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他问:“你不问问我吗?我什么时候发现你不对的?” 面上淡淡的,实则她心里已排山倒海,只是再慌张,她不能乱,“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恋舒,你还真是……”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陆清安摇摇头笑,“刚刚发现的。” “那你还真细心。”她稍有不甘,就差一步,她就成功了。 “不是细心,恋舒,因为我了解你。” 陆清安看着她,目光惆怅,“我追了你三年,在没人看到的角落,我研究你每一分喜好,你爱甜,怕苦,高兴的时候有些话痨,不高兴的时候总无意识撅嘴。讨厌一个人,无论怎样都讨厌,但在意一个人,会重情重义。” 比如曾经黎御史家获罪,所有人退避三舍。 她却大庭广众带黎氏的女儿黎初回家,黎初消失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放弃寻找这个闺蜜。 至今温家侍卫都在各地暗访。 “糕点你喜欢酥酪,衣裳喜欢正红色,花卉独爱牡丹。” “你十岁的时候捡过一条狗,想养,可惜因为温以卿毛发过敏,没能养成,为此躲着偷偷哭了一场,家里都不知道……” “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了解你,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 温恋舒攥手,脊背发寒。 陆清安这话让她毛骨悚然。 他却恍若未觉,继续侃侃而言:“方才你开窗而坐,不是因为炭旺而闷,而是因为那扇窗正对院子,人来人往皆可见。” “你在等人,等我。” 温恋舒脑袋嗡的一下,未曾料到,是她小瞧了他。 见她默认,陆清安凉凉的笑,他察言观色二十年,细致之处又岂非温恋舒这种天之娇女可知? 在别的孩子撒娇哭闹之时,他已经学会在一群伙伴中趋利避害。 “最重要的是——” “我靠近你,你不抗拒了。” “同桌而食,也没食不下咽。” “咱们在一起,你头一次小心翼翼瞥向我,为的却是……一碗有蒙汗药的羊汤。” 说着陆清安凄凉的笑。 他只是算计的多,并非没有心。 他何止一次希望温恋舒正眼看他,不求在意多少,只求在意一点。 但没办法。 所有人的婚姻都是为了相爱,但他们的婚姻,早在送她给魏长稷的那刻,就注定了分离。 父王劝他为家族放手。 魏长稷为抱得美人归早晚逼他和离。 就连温恋舒自己都算计自由。 可三年向她而行,温恋舒是他的妻子、信仰、习惯、脸面,以及尊严。 他能忍耐她失身,心里没有他。 但割舍之痛,犹如切肤,痛不欲生,他无法甘心。 这般纠结着,拉扯着。 或许陆清安自己都不知道,他难过的红了眼眶。 “你用蒙汗药,是想趁我昏迷之际,让我按手印吧!那么签名呢?和离书上照理应有两人之言,都是你待我写的吧!” “成婚次日你去紫玉院,根本不是拜见王妃,就是奔着我抄写的那几本经文吧。” 陆清安笑。 “为了和离,苦练我字迹近三个月,我是该赞你态度认真,还是说你决绝无情。” 陆清安恨起来,面皮发白。 “我都不在意你失身,你为何不能退一步把日子过下……” 啪—— 狠厉的一巴掌,掴到陆清安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震的她手心发颤。 陆清安脑袋带歪过去,面上很快肿胀一片。 温恋舒紧紧扶着桌子,撑住不瘫下去,整个人死死绷着,像头蓄势待发的小兽,用干涩但恨意十足的声音吼:“陆清安!” “我好好的一人,被你们卑鄙利用,到头来却得你一句——我都不在意你失身,你为何不能退一步把日子过下去?” “此等利用完又小人高高在上的模样,简直让我作呕!或许你一开始,就不全是被逼无奈吧!你自卑,阴险,得不到的妻子正眼,故意让她难堪,以此来达到想和我高度一致的目的。” 阴私被揭穿,陆清安懵怔一瞬。 反应过来忽然像被刺激一样,忽然大怒:“你闭嘴!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温恋舒质问。 陆清安心虚,“我被逼无奈。” “是吗?” 温恋舒鄙夷的看着他。 陆清安则脸色涨红,脖颈青筋根根鼓起,瞳仁放大,充满男性愤怒的恐惧。 只是对视间,他又冷静下来。 他是人!当存理智! 起码不能像发狂的畜生一样,做最原始的嘶吼狂吠。 温恋舒亦然。 吵架不是目的,和离才是。 两人又相继坐下,温恋舒先开的口。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 她自袖中把一张纸拿出来推过去,“和离书上按个手印吧!” 陆清安盯着看,不动。 少时嗤然一声,“恋舒,这是假的!” “便是我按了手印,字迹摆在这儿,稍微比对一下,它也是假的。你以为拿着这样一张赝品,就能与我划清界限?” 温恋舒与他笑而对视,“能的。” 声音确定,不容置疑,甚至让陆清安一度自我怀疑。 温恋舒胸有成竹,“即便它是赝品,你按下去,庆阳王承认,魏长稷赞同,那么它就只能是真的!陆清安,你拦不住我。” 陆清安抿唇,直直盯着她,没有说话。 一方面是她想法正确,另一方面,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被温恋舒压制。 想了又想,他拿出自来女子立世的框架,“恋舒,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家中无父,口出狂言我不怪你。然书上有云,为人妻者当恭顺丈夫,望你日后知错善改,我先走了。” 说完陆清安起身。 “陆清安!”温恋舒追过去。 陆清安疾步走出去,又赶在她之前把门关上,从外锁住,他想囚/禁她?温恋舒一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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