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茸茸可爱的小狗被拎到林青青面前,这是她下一个将要杀戮的对象。林青青看着那只在她脚下乱蹭的小东西,说什么下不了手。常山王按着她的头,逼她在他与狗之间做个抉择。 自九岁起,她的生命里便只有他,他把她从刑部最深的死牢里解救出来,如父如兄般爱护她,又如情人般爱抚她,她说什么也不能失去他。她动了手。 常山王十分满意,把她搂到怀里,温柔抚摸她,“这才是我的青青,记住了,以后再也不许违抗我的命令。” 林青青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在常山王怀里。 随之而来的是连着几日的高烧不退,大夫把过脉说再这样烧下去,不出五日,不死也成废人。药石无灵,皆因病在心里。 常山王抱着林青青,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她没有杀狗,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千百遍的重复后,林青青的烧终于退了。 打那以后常山王再也不敢强迫她杀猫杀狗,像这次执行任务,因为一只猫放弃杀一个人,他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林青青生辰那天,常山王还是现身了,带给她一场狂风暴雨的性爱。他总是这样,但凡她有一丁点儿叫他不如意,他就要在床上称霸她,主宰她。 约莫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做完后常山王身上汗出如浆。下床拽来一条汗巾子擦拭,擦完穿上袍子,一回头,发现林青青漆黑如泥鳅的两只眼珠正滴溜溜望着他。 “怎么了?”他问。 林青青趴着,胳膊做枕头枕着,在意地问:“我们是夫妻吗?” “当然是了。” “絮儿说不是。” “絮儿是谁?”常山王眼睛微眯。 “刘嫂的女儿。”林青青毫无防备地说出来,“她说我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叫王妃,而他们只唤我青姑娘。” “哼,小孩子懂什么,别听她瞎说。” 林青青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分辩。 常山王坐到床沿上,掐着胳膊将林青青拖到自己怀里,“今日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一个孩子。” “又说这种蠢话。”常山王勃然动怒,但见林青青神情落寞,又换上一副笑脸安慰她,“你身体不好,大夫不是告诉你了,暂时生不了孩子。” 恰逢婢女送来汤药。 常山王接过来,哄诱林青青:“先把药喝了,调理好了身体方能怀上孩子。” 望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林青青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这真的是调理身体的药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常山王语气渐趋严厉,随后也不管林青青愿意不愿意,强行喂到她嘴里。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嘴角不禁攒起笑意,“这才是我的好青青。” 受他掌控,百依百顺的青青。 林青青直到半月后才发现生活里缺少了点什么,仔细一想原来是那个喜欢缠着她,唤她青青姐的小丫头。 林青青去问刘嫂,刘嫂称絮儿乡下的祖母想她,把她接到身边去了。可是林青青影影记得,絮儿说过她没有祖父祖母。再想多问些,刘嫂便借口厨房油烟重将她请了出去。 少了絮儿,林青青的生活少了不少乐趣。她是笼中的金丝雀,她是从外面飞来的小麻雀,总是说一些她从不了解从不听闻的故事,她感觉好新鲜好有意思。 现在她的快乐戛然而止,生活复归从前的枯燥。望着四四方方的天井,她想什么时候能再飞来一只有趣的小麻雀呢。 她盼望远方来客,从未设想自己飞出去瞧瞧。 九岁以前的记忆,林青青很模糊,只影影记得一些片段,关于性格豪爽的父亲和温婉娇美的母亲。 父亲擅耍刀枪棍棒,每日寅正时刻起身练功,寒暑不辍。林青青也早早起来,趴在窗格子上,看父亲练功。 看足半年,她收到了一件礼物,桃木削成的棍子。 父亲拉着她的小手说:“爹爹教你耍棍子好不好?” 林青青拍手道:“好!” 母亲蹙起秀眉,“她一个姑娘家,你教她这些干嘛,将来练的五大三粗,怎么嫁人。” “我的女儿怎么会嫁不出去。”父亲自信无比,将她抱到庭院中。演示几个简单招式。 林青青看着那几个招式,很是困惑,父亲以为她不懂,正要一招一式拆解。林青青却忽然提起桃木棍,舞起了他常在庭下舞的那一套。 她该是舞的很好,否则父亲不会把她抱起来,举过头顶,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圈,称她是上天赐给他的无价之宝。 此后每逢有同僚在他面前炫耀儿子,他都要回上一嘴:“我的青青抵得上十个儿子。” 母亲劝他不要太得意。 父亲说他上辈子积德行善,这辈子才有了青青这样天赋异禀的女儿,怎能不得意?简直得意疯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青青不是很有分辨,只记得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流血的父亲、流泪的母亲……还有那一支支通红的火把,燃起凶猛的火光,烧毁了承载着她幸福记忆的家。 林青青蓦然哀伤,她想家了,好想变回曾经的小女孩,依偎进爹娘的怀抱。这样想着的时候,她蜷起身子,紧紧抱住自己,阳光大片大片洒在身上,温暖和煦,她闭上眼睛,想象那就是父母的怀抱。 廊上忽然传来嘈杂声: “世子爷,进不得,王爷一早吩咐过,不准任何人私下见青姑娘。” 说话的是曹管事,絮儿的父亲。 只听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质问:“你敢拦我?” “小人不敢拦世子爷,只是王爷有令在先,小人纵算长了十颗脑袋,也不敢违反王爷的命令。” “你有点眼色,伺候本世子高兴了,明儿我回过母妃把你调进王府。” 说话间,被称作世子爷的少年已经走进了天井。 林青青抬起头,对方面孔青涩,约莫还未及冠,走路时喜欢抬高下巴,用眼缝瞧人,明明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却意外地叫人喜欢不起来,甚至心生厌恶。 少年走到林青青面前,不客气道:“你就是那个什么青姑娘?” 林青青一脸茫然。 曹管事见劝不动少年,上前恳求林青青:“青姑娘,烦请你回避。” 林青青一动不动。 少年肆无忌惮,把林青青从上到下打量个够,嘴边流出邪肆笑意:“听说你很会杀人,杀一个给我瞧瞧。” 手下人拖上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女。 少女惨遭毒打,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卧倒在地上,与死没两样了。 曹管事细瞧去,惊道:“这不是王府里詹管事的闺女春筱吗?她怎么得罪世子爷了?” “哼,贱女人,碰一下跟要她命似的,三贞九烈给谁看。”转过头,恶狠狠地命令林青青,“还等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杀了她!” 林青青走下台阶,来到春筱身旁,探鼻息,还有一口气:“曹管事,请大夫来。” 曹管事心里叫苦,不敢应声。 少年勃然大怒:“我要杀的人,你敢救?” 林青青不理会他,拔下发上金钗,一点儿一点儿挑去少女伤口里的石子。她该是被拖拽过,伤口里嵌着许多粗粝的石子。 少年活了十六年,从未没被人无视过。这一气非轻,曹管事拦他不住,眼看着他冲下去,一脚踹中林青青心窝。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父王养的一条狗,既然是狗,就得帮主人咬人。敢不听我的话,把你剁碎了喂獒犬!” 林青青从地上爬起来,淡漠的目光落到少年身上,终于正眼看他了:“你叫我杀人?” “对,杀完了,有好东西赏你。”少年眼里憋着坏笑。 金钗在指间打了个转,林青青眸绽秋晖,盯准少年身体某处。 曹管事意识到不妙,破声大喊:“青姑娘,不可——” 已经迟了。 林青青出手,弹指之间即可取人性命。 一道血线在少年颈间划开,血雾喷洒,好似一场天降红雨。少年双膝跪地,紧跟着肩膀触地,临死前,眼睛尤是圆睁着的。 他教导她视人命如瓜果蔬菜,却不曾料到有一天他唯一的儿子会成为她手下的瓜、眼里的菜。 “谢谢。”一声轻若云絮的声音掠过林青青耳畔,低头一看,春筱已经闭上了眼睛。 林青青坐回栏杆上,继续看天上的云。
第79章 .情情篇(二十一)凄凄 “啪!” 巴掌裹挟风雷之怒,脆生生落在林青青脸上。 林青青身子歪向一边,踉跄欲倒,未等缓过劲儿,常山王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摇的好似风中落叶一枚,“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粗重的呼吸吐在她脸上,盛怒之下,俊美的五官扭曲变形,凶似厉鬼。将她掷到地上,对着腹部猛踹数脚,一旁博古架上摆着古董花瓶,他一只只擎来,全部砸在她身上、头上。 与常山王同来的詹管事见势不妙,劝诫道:“王爷,小心青姑娘还手。” 常山王自信异常:“我自己养的狗,我心里有数。” “那也请王爷暂熄怒火,等料理了世子的后事,再处置青姑娘不迟。” 常山王这才放过林青青。不知过去多久,房间里鸦雀无声,林青青缓缓从那堆几欲将她淹没的碎瓷片里挣出,她头上多处创伤,血流不止,沦为了血葫芦。她走到铜镜前,看着凄惨狼狈的自己,久久、久久没有动弹。 最终还是龙嬷嬷出现,将她带下去清洗处理伤口。 常山王离开后,连下了三日雨。 三日后王府派人来招曹管事,曹管事两股战战,走路都困难,是被架着出去的。刘嫂料到丈夫凶多吉少,倚门而哭。 阖宅皆知风雨将至,也无人关心林青青了。林青青身若鸿雁,越过墙头,紧蹑曹管事等人行踪。 十七年来,她出来是有次数的,却没有一次不是在常山王的同意下。不经他同意离开,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为了执行任务方便,常山王叫她通背长安地图,一百零八坊的格局分布林青青了若指掌。看着马车行进的方向,便知是去崇仁坊。 皇城边上的崇仁坊,原来他住在这里。 曹管事由东角门进入王府。林青青跟着翻墙进去,王府里人多眼杂,她躲躲藏藏,很快失去了曹管事踪迹。一个人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左转右转,转到府里掌灯也没觅得常山王踪迹。林青青百无聊赖着,一段和尚诵经声飘入耳际。 循声寻去,意外发现一块空地上盘腿坐着许多披黄袈裟的和尚,他们敲着木鱼,口中颂念有声。 对面灵堂上,白花白纸白绫,构成一副惨白景象。当中一口棺椁,雕花描金,棺饰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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