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很简单。还未开口,男人已经看穿她心中所想,低笑:“你爹朕真的派在找,这个不算,说个别的。” 别的? 乔楚定定看着这双炽热的眼,识趣地摇了摇头。 若说让他别再来感恩寺,怕是又惹来一夜折腾。 赵春芳双臂撑在她脸侧,挺直腰杆,居高临下俯视她,“要是真没有,不如,朕说一个。”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她想。 “让你离开感恩寺如何?” 乔楚心里咯噔一跳! “你……”她眨了眨眼,“能够让我离开感恩寺?” 当圣旨是他下的,他当真愿意改变主意打自己的脸? 赵春芳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朕是皇帝,普天之下,没有朕办不到的事。你且说,你愿不愿意?” 她当然愿意! 谁又想一辈子在此伴着古佛青灯呢? 若是可以,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皇宫,找到她爹,然后父女相依为命过完下半辈子。 然而事情真会这么简单吗?早上赵继芳的话瞬间在脑海掠过,乔楚忽然惊觉,该不会……赵继芳去求了他,可是—— 当初赵春芳闯进大宸宫,拿剑指着自己时,那眼底鄙夷却是显而易见的。 纵然她是他的棋子,之前在慎王府数次谈及赵继芳的事,眼前这个男人也是认定赵继芳落到今日这样皆是因为她。 倘若赵继芳替她开口求情,那赵春芳会答应让她离开这里吗? 不,不会的! 乔楚遍体生寒,暗暗心惊这估摸是赵春芳在故意试探她。她若是应了句是,怕是他便会迁怒于她,也会迁怒赵继芳。 隐隐的,乔楚能感觉到,赵春芳并不喜她提到他的两个兄弟。 为保平安,乔楚索性摇了摇头。 “不,这里很好,我、我不想离开这里。” 赵春芳嘴角笑意凝结,“你可想清楚了,真的不想离开这儿?” 只要她愿意,他随时可以给她安排个世家小姐的身份,然后故计重施,再将她光明正大地迎进宫里…… 二月,正是可以议亲娶妻的月份。 幺弟求赐婚一事,才提醒他若是要迎乔楚进宫,也就差个十几天的事了。 乔楚见他面色深沉,明显透着不悦,心里更疑心他故意试探。 其实要证明赵春芳是否真的有心让她出寺,并不难。 她反问道:“皇上,你问我愿不愿意出寺。倒不如,我问你,你能下旨赦免我,让我光明正大还俗出寺吗?” 赵春芳语噎。他本来也不是作这样的打算,“要出寺的办法有很多……” “可皇上,乔楚无罪。” 她郑重地说道。 “当初是你说我有罪,下旨让我出家,你是天子,我一介平民,你说怎样都我认了。可如今要让我离寺,除非你再下一道圣旨赦免我,让我清清白白走出感恩寺。否则,我宁可终身不出寺。” “你……”赵春芳没想到她这么倔,“当初朕下旨让你进感恩寺,也是唯一能让你留在宫中的办法。甚至你不想剃发,朕也没强求你。” 若不是这道圣旨,以当时太后对乔楚的恨意,这个女人现在怕是死在越郡的路上了。 果然,听他的语气,他根本就不可能再下一道圣旨让她出寺。她越想越明白,若不是以清白无罪之身离开,她倒不如留在这儿更加清心。 乔楚负气别过头:“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问呢?我愿意留在这儿。” “留在这儿?跟朕这样偷偷摸摸的,就有意思吗?”赵春芳一心以为,乔楚应该也盼着能离开,没料到她心中还对他有气。情急之下,他冷声就吐出这一句。 乔楚怒而转过头瞪他,这男人岂有脸面说出这样的话? 是她强迫他来了吗? 他俩之间,究竟是谁强迫谁,才导致现在偷偷摸摸的局面? “哼,”乔楚心中委屈,故意冷声道:“皇上觉得偷偷摸摸丢人,贫尼又何尝不觉得羞耻!” 她话里句句带刺,“三宫六院,皇上若是喜欢,大可以娶无数的女人进来,光明正大地去她们那儿!” 赵春芳当即冷下脸。 这一晚,自然闹得不欢而散。 翌日,乔楚面容有些憔悴。昨夜赵春芳走后,她胸中生着闷气,竟是一夜未眠。 她做完早课,正要去后院打扫,这时,一只手悄悄拉住她。 竟是宁慧。 “宁玉,来,”对方刻意放缓步伐,与她同行,声音又压得极低,“咱们聊聊。” 这段时间,这寺中除了明秀主持,也就宁慧与她偶尔交谈两三句。她被拉着到角落处,宁慧左右瞅着无人,一脸狡黠凑到她旁边,问道:“昨夜我可听清楚了,你房内有说话的声音。” 乔楚心里一紧,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饶是后脊惊出冷汗,她仍是挤出笑,干巴巴应着:“哪、哪有什么说话声?晚上只有我一人,哪来的说话声?” “哦,你听到的,可能是我在读经书!”情急之下,她想起了之前曾经准备过的说辞,“晚上闲来无事,我常会独自诵经,你听到,大概就是我昨夜诵经声。” “是吗?”宁慧别有深意看着她,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她拍了拍乔楚的肩膀,“原来是这样,害我担心你不会是偷偷藏了个男人在房里。” 藏是没藏,对方是光明正大地来。 乔楚不敢再说。多说多错,难得对方相信,她不能再自掘坟墓了。 宁慧与她走着,却谈到从前她在家中见闻。 她俗名叫孙云仙,其父原是前朝言官。赵家破城立国后,孙父仍为李氏王朝叫屈,大骂先帝赵德。于是孙父下狱,其妻女也被发落到宫中浣衣局中当了浣洗宫婢。 宁慧的生母早亡,她与继母与庶妹一起在浣衣局做苦工,期间却懂得讨好管事嬷嬷与公公。前些日子,感恩寺中数名尼姑被赶了出去,她知晓后便将私藏的首饰送与管事,几经周折,才剃了发,来到寺中。 当尼姑,总好过在浣衣局里当一辈子的苦活。 这些过往,宁慧也没藏着,先前闲聊时都告诉了乔楚。 “从前呢,我家府上便有一个婢子,偷偷跟一个屠户好上了。那屠户日日往我们府上送肉,夜间呢,那婢子就开了后门,让屠户进来。本来这事我们都不知道,可你知怎的……” 宁慧刻意顿了顿,乔楚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忙问:“所以,你们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宁慧状似遗憾摇头道:“那婢子有了身孕。” 乔楚只觉浑身发凉。 宁慧继续说道:“她一日在伺候我姨娘用膳时,忽然就掩住胸口,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模样,结果我姨娘当场就瞧出来,叫大夫过来把脉。一下子,就诊出她是喜脉来着。” “那……”乔楚听着,不免追问:“后续呢?你们将她许给屠户了吗?” 听她这么问,宁慧笑得更乐了:“怎么可能?宁玉你真天真。” 乔楚怔住。 宁慧笑够了,才说道:“起初我们确实是想着,若当真男有情、女有意,倒也就成全了他们。结果把那屠户找来一问,你猜怎着?” 她也没吊乔楚胃口,立马就道:“那屠户早已成了亲。人家家中有夫人,跟婢子好上,不过是因着天天来我们府上送肉,看着就见她单纯好骗,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她半夜开了门,让那屠户进来。” “一听我们家跟他讨些银钱当做聘礼,那屠户立马就跪地叩头,说养不起婢子与她肚里的孩子。” “那后来呢?” “那有什么后来。本来我们府上养多嘴也没什么,但那婢子自觉未婚失身,有了身孕不说,还被那可恶的男人抛弃,当晚就投了井。” 乔楚听完,不禁抱住自己双臂,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旁边宁慧将她的反应纳入眼底,特地又靠近了些,语带关怀问道:“宁玉,你没事吧?” 乔楚摇了摇头,勉强挤出笑:“我没事,可能就是昨晚诵经晚了些,所以有点头晕。” 说罢,她匆匆跟宁慧道了别,独自到后院去打扫。 眼见着人消失在拐角,宁慧嘴角笑意更深。 扫帚胡乱拂过地面,原本扫于一处的尘土又被扫开,将原先的劳动成果一扫而光。 乔楚双目空洞,视线聚焦在前方一株矮灌木,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宁慧讲的故事。 宁慧奚笑不屑的嘴脸,在嘲讽着那个婢子,也在嘲讽着她。 她与那个故事中的婢子又有何异? 不,她比那婢子还不如。那婢子还一心想着与屠户双宿双栖呢,她还有资格。 她呢?一个被皇帝降旨赐入佛门的“罪妇”,她能奢望什么? 赵春芳有朝一日名媒正娶迎她入宫? 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昨夜赵春芳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再降旨赐她还俗,还她自由。 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完全……完全就是一个娼妓,不,她连娼妓都不如! 娼妓尚且还光明正大地与恩客风流,拿着恩客的钱。她能从赵春芳手上得到什么? 自由?他亲自下的旨让她进寺修行赎罪,给了她一个终身与古佛青灯为伴的结局。 尊严?他胁迫她献身,两人偷偷摸摸苟合,她还何尊严可谈? 还有她爹,赵春芳口口声声说要帮她找回乔百阳,至今也杳无音信。 她图什么呢?就图她曾经的心动,还是赵春芳那句“朕以后年年都与你守岁”? 蠢货,乔楚就是个蠢货! 他根本连让你堂堂正正走出感恩寺的想法都没有过,你究竟还在心动些什么? 手,不自觉地握紧扫帚,甚至因为用力而发白。乔楚紧紧咬住下唇,她又难过,又庆幸自己能及时醒悟过来。 起码,她与宁慧故事里的痴情婢子不同。她不会为了男人伤心欲绝,也不会珠胎暗结致使自己无颜存活于世—— 不,等等。 忽而间,乔楚整个人如坠冰窖。初春的天,她浑身却冷到几乎要打颤。 她……她的月事已经迟了十来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晋江独家。 这日乔楚浑浑噩噩干完了活, 甚至连偷偷来找她的赵继芳都没怎么理会。用完晚膳,回了房,她不禁爬上床, 缩在床角抱住自己。 怎么办? 她的月事确实延迟了十来天。 若不是因为宁慧说的那个故事, 她还没往怀身孕的那方面想。 恍惚间, 她又想起当初嫁进大宸宫前,李氏皇宫派来的那个嬷嬷曾经提点过她,若是承恩后月事推迟, 那大可有能就是怀了龙子。 之前她第一次与赵春芳在佛殿里……后面他夜夜都来找她,那段时间, 她的月事也正常。可偏偏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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