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传出选秀的事, 赵春芳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就是那夜他突然过来, 说他不会选秀了。然后她半推半就, 就跟他…… 就是那一晚。 乔楚不禁抚上自己腹部,难道这里面已经有孩子了吗? 她要怀上赵春芳的孩子? 那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他或者是她, 能顺利出来世吗?若是生了下来, 这孩子往后又该如何自处?是跟着她一辈子在感恩寺,还是会被送走? 她这样的身份,就算赵春芳是皇帝, 她与他的孩子能像其他皇子公主一样,光明正大地存活于世吗? 还有太后, 她那么恨自己, 又岂会容忍这个孩子活在这个世上? 想到来日若是她真生下腹中孩儿, 那等待着这个孩子的, 又会是怎样可怕悲惨的命运? 乔楚按着自己的腹部, 不知不觉, 目眶竟一点点变得通红。 她呆呆缩在床角,从小到大,每次害怕或者受了委屈,乔楚就是这么抱着自己。窗外微微透出些许光亮,她就这么坐至拂晓时分。 想了一夜,乔楚也想明白了。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万万不能出世。不怪她狠心,可如今连她自己都陷在感恩寺中,若生下来,不外乎是带这孩子来世上受苦。 她自小只有爹没有娘,已经够可怜了。这孩子摊上她与赵春芳这样的父母,又岂有幸福可言? 倒不如,让她掐断了这痛苦的根源。 一旦下了决心,乔楚趁着天还未亮,便偷偷出了房间,来到水房。 水房,原先是烧火煮水的地方。每日寺中尼姑们喝的还有清洗身子的热水都在这里煮开,屋里存放着几个大的水缸,里面装满从井里打上来的冷水。 眼下正是初春,虽是回了暖,但早晚依旧寒凉。乔楚站在水缸前犹豫许久,最终,她抚着腹部,在心里念了句孩子对不起。 紧接着,她脱下身上的衣服,光着身子,提脚跨入缸里。初时,脚尖碰到井水,寒意由脚趾瞬间侵袭神经,令她全身浮起鸡皮疙瘩。 乔楚咬咬牙,直接双脚站入水缸,随后整个人坐下去…… 天亮了。 乔楚贴在门板,听着外头开始有脚步声。她浑身颤个不停,连走路都不利索,却是缓缓走到自己的床边,然后将被子拉上。 早课会点卯。她没出门,时间一到,便有人来敲她的门。 此时乔楚整个人像被火烧似的,浑浑噩噩,那些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层窗纸似的。她一会儿感觉自己浮在了云端,一会又觉得跌入深谷,头疼得厉害。 有只手贴在她前额,然后旁边又有人在说:“快,宁玉发高烧了,快去告诉主持。” 高烧了吗? 那就对了。 乔楚恍惚间想起,她曾经听人讲过,有个初嫁的娘子因为发烧结果小产。 她只希望,一切皆能如她所愿。 这个孩子,本就不应来世上受苦…… * * * * 乔楚发高烧这个消息不到两个时辰,赵春芳就知道了。 她身份特殊,主持明秀不敢隐瞒,第一时间就差人去报告何公公。何公公硬生生等到赵春芳上完早朝,才禀报天子。 听到这消息时,赵春芳不由分说立刻带着太医赶到感恩寺。为掩人耳目,何公公还特地吩咐明秀,让她召集众尼姑到前殿诵经,以免冲撞了圣驾。 赵春芳匆匆赶到时,乔楚早已烧得神智不清,她整张脸都是红的,连说话都语无论次,一下叫着“爹”,一下又念着“对不起”。 好端端的,怎么就发起高烧呢? 太医正在替病人把脉,赵春芳在旁边看着,心中不禁懊悔。 若前晚不与她置气,昨晚有过来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着了风寒,还发起高烧? “如何?她这病严不严重?你打算如何开方?” 太医瞅着皇帝一脸关心,暗地却想着这才来了多久,他连脉象都没摸清楚,一下子哪能开方? 若是寻常人家,他肯定就训了回去。但眼前这位是天子,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不由得跪下拜道:“皇上,这位师傅烧得厉害,且容老臣再为她细诊。” 旁边何公公也上前劝着:“皇上,还是让许太医为宁玉师傅诊治。司徒丞相还在御书房等您呢。” 本来早朝后,司徒业成就有要重事等着向赵春芳禀报,结果赵春芳硬是先来趟感恩寺。 国事为重。赵春芳再怎么想留在这里,也不得不回御书房。 临行前,他将何公公留在此处,并交待了,若是乔楚有任何情况,务必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结果等到赵春芳处理完所有公务,宫人早就点起了灯,窗外繁星满空。 他一刻也不愿再等,直接摆驾感恩寺。到了寺中,他才知道,原来乔楚这一天竟是没有醒过。 “太医已是开了方子,早上那会儿,药煎好后是用勺子一点点喂进去的。都喝完了,约莫也应该有了成效。”何公公在外头侯着,见赵春芳来,事无巨细向主子回禀了今日这里的点滴。 “许太医正在里头继续替宁玉师傅诊脉。” 闻言,赵春芳立刻就要去找乔楚。只是人刚走到房门外,却听见里头传来声响。 “诶,师傅,您、您这才醒,万万起不得身呀!”是许太医的声音。 赵春芳心中大喜,乔楚醒了!他正欲推门,却听到另一道声音。 “不、太医,我、我有事求您。” 他按在门的手顿住。 屋内,许太医一脸为难。他想要扶起这位弱不禁风的尼姑,可对方死活要跪在他面前。 他在太医院多年,又经历李氏覆灭、赵氏当政,自然知道许多宫中辛秘。关于皇帝夜访感恩寺的原因,他也不是没听过。 这位宁玉师傅的俗家身份,那更是如雷贯耳。 毕竟前朝李氏的江山便是“毁”在了她一人手里。 思及这点,许太医更是诚惶诚恐:“这、师傅,有话好好说,咱们有话好好说。” 乔楚无论如何都不愿起身,索性,许太医也跪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跪着。 乔楚浑身虚弱无力,她才刚醒,可有件事她必须要搞清楚:“太医,我、我想请您说实话,我这身子究竟如何?” “这……”许太医面露难色,可作为医者,他也不愿对患者有所隐瞒:“师傅您受了寒,如今是寒气入体,伤了肺腑才会发起高烧,如今我已经给您开了方子。都是温补的药,再服用两日,您这烧合理就该退了。至于日后,我还会再给您开滋补药方,慢慢帮您把身子养好。” 乔楚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肚子里的……” 她摸向自己的腹部,轻轻吐出两个字:“孩子。” 隔着一扇门,赵春芳的心也猛地漏了一拍。 乔楚这是什么意思? 她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这孩子,还在吗?”问出这句话时,乔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听到哪个答案。 是希望她成功“杀”了自己的孩子,还是这个孩子着实命大能活下来? 屋外,赵春芳忍不住就要推门而入,然而他又听见许太医错愕的声音: “孩子,哪来的孩子?” 乔楚怔怔看着这张同样惊讶的面孔,嗫嗫道:“我……我不是有了身孕吗?” 许太医眨了眨眼,“没有呀。” 仿佛怕自己诊断错,他直接拉过乔楚的手,按着脉门,眉头越皱越紧,“确实没有啊,老臣在宫里多年,替多少位娘娘诊过脉,若是有孕,老臣万万不会诊断错的。您确实没有身孕。” 宛若从云端跌下,乔楚震惊过后,却是暗喜,“您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没有身孕?” 许太医郑重点头,“这点老臣绝对不会诊错。只不过师傅,您怎么会认为您有身孕呢?” “因为……”乔楚正想说因为月事延迟,可一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份,顿时便不敢开口,甚至她后悔刚才冲动问了那些话。 她在寺中修行,又岂可与男子苟合生子? 许太医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所想,立刻宽慰她:“师傅请放心,是皇上命老臣来为师傅诊治的。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老臣向您保证,出了这个门,老臣自当什么都没听过。” 乔楚心中忐忑,可依她的处境,根本接触不到太医院。眼前这位,也是她唯一能请教的了。 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才道:“实不相瞒,我月事已经晚了十来天,所以……” 所以才会误以为自己怀有身孕? 许太医摇头失笑,“师傅,自古女子月事因人而异,有些女子汛期准时,有些非但不准,而且时有时无。您这月事延迟,或许是因为您过于劳累,又或许是因为您多思郁结。是否有孕,不可以此作为论断。” 原来是这样。 乔楚舒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许太医先请她站起身,回到床上休息,自己捋了捋长须,才叹道:“有件事,老臣却不得不告诉您。” 乔楚正沉浸在这场“乌龙”的喜悦中,就听见许太医用着略带遗憾的声音,说道:“您这次寒气入体,加上原先您的身子底一般,今日老臣替您诊脉时,发现您气血两虚,尤其是任脉虚平无力。按此迹象看,您日后要怀有身孕恐不是易事。” 乔楚目光凝结,俨然在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 “您是说,我……我以后可能不会有孩子了,是吗?” 许太医顿了顿,尝试着委婉地回答:“世事无绝对。您要是好好休养,加之食补,说不定也会有奇迹出现。” 奇迹?那就是如果没有奇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生子了。 刹那间,乔楚心底空落落的,仿佛被挖走一大片。可她又安慰自己,这不是好事吗? 她原先就害怕生下无名无份的孩子,害这孩子一世。如今倒好,她再也没有这样的烦恼。 她也不用再当“杀人凶手”,多好呀。 许太医瞅着她红通通的双眼,心知她悲伤难耐,又好言劝道:“其实皇上富有四海,这太医院又有无数奇珍药材,日后再想想办法,总能让您如愿的。” 这服侍皇帝的女人,要是无法怀孕生子,那可真是断了一辈子的前程。 哪知,乔楚抹了抹眼,语气诚恳地他说道:“太医,这事,您能帮我保密,别让告诉皇上吗?” 许太医以为她是怕赵春芳知道了会疏远她,当即便应承道:“这个可以。不过,您真的别灰心,这孩子的事并无绝对。” 纵然大病未愈,可乔楚面容苍白之余,又颇有几分西子的弱不禁风,许太医看着这位当世有名的美人,不由得心软,“迟些,老臣在您的滋补药里多放些上好的药材,保管您早日将底子养好,能顺利怀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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