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不,让我去通传一声。”王管家在旁边小声问道。赵春芳伸手摆了摆,“不了,朕从来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让她们继续玩乐吧。朕过去,待会就扫兴了。” “可是……”王管家瞅着赵春芳一脸疲色,心知他肯定是在宫里忙活了一夜未曾休息,又急急赶来,不免心疼:“您为姑娘奔波劳累,总归得叫她知道。” 伶园这些乐工,自然都是赵春芳安排的,为的不过也是博得美人一笑。如今目的达到了,自己却躲着不见,岂不可惜? 赵春芳忍不住打了呵欠,又悄声跟王管家交待了一些细节后,他又折身离开王府。 好像,他从来都没来过。 * * * * 离宫数十日,堆积在御书房的奏折多不胜数,赵春芳不得不废寝忘餐地处理。 一道身影却在这时匆匆闯了进来。 “皇帝。” 赵春芳微眯起眼,放下手里的笔,淡淡道:“母后。” 太后看着数月未见的次子,开口却是:“哀家听闻姓乔的祸水未死,你还将她带回神都,是吗?” 言语间,颇有几分兴师问罪之意。 赵春芳往后倚进椅背,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是又如何?” 太后凌厉的眸中闪现不悦,她没料到,赵春芳一声不吭跑到宫外去,竟是去寻那祸水回来。 “皇帝,她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自己私逃出宫,你还带她回神都?这要如何向天下交待?还是,你准备治她的罪,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她连珠炮弹般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坐在龙案后的天子交手交叠,幽幽看着自己的母亲。他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道:“母后久居深宫,朕才刚回来,您就已知楚儿也跟着朕回了神都,想来您这消息可真灵通。” 太后正因乔楚未死还活着回来一事发怒,此时冷哼一声,“皇帝你被那祸水的美色所迷惑,哀家身为人母,定然心心挂念,就怕皇上走错一步,为天下所唾骂。” “唾骂……”这个词让赵春芳猛地站起身,与自己的母亲对峙:“母后,您说您身为人母,定然心心挂念。敢问您心心挂念的,究竟是朕,还是您恨楚儿至极,恨不得她死在外头?” 没料到赵春芳说话尖锐至此,太后怒意难遏,高声道:“皇帝,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朕当然知道。”赵春芳自嘲地勾起嘴角:“母后您既然神通广大,知道楚儿的事。那必要也知道,朕此次在江北遇伏,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话一出,太后瞬间语噎,浓妆艳抹的面孔掠过不自然。 赵春芳心头泛着酸楚:“您的儿子差点就在死在江北,回来的第一句话,您却是责问儿子为什么要带楚儿回来?” 太后身子僵硬,他的话句句让她无颜反驳,可是她也不愿在赵春芳面前服软,只能硬挺挺站着,不作言语。 赵春芳早已看透自己的母亲,压下那股难受,他正色道:“朕告诉您 ,为何朕要带她回来。因为是她救了朕的命,如果没有她,朕早就死了。” 太后欲言又止。 赵春芳继续说下去:“或许,在您心中,朕只是您三个儿子其中的一个,甚至是最不讨您喜欢的一个。” “不是……” “可是,”想起乔楚将唯一的愿望用在自己身上,赵春芳眼中浮现温情,“乔楚愿意用最宝贵的自由来交换朕的命。”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他永生永世都不能放手。 听他这么说,太后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声音也弱了几分:“皇帝,你也是哀家的孩子,哀家……哀家岂会不关心你呢!你受伤的事,哀家知道,只是他们说你没事,哀家以为这些年你上惯战场,一点刀伤算不了什么。” 是啊,因为出生入死惯了,鬼门关走多了,所以受再多的伤也无所谓。反而从未受过伤的人,稍微划了道口子,就让人心疼不已。 赵春芳视线落在旁边一尊花瓶上,耳边尽是自己母亲虚弱无力的解释。 偏心是不需要理由的。 “母后,”赵春芳打断她,只道:“之前您设计想要杀楚儿的事,朕可以不追究,但是从现在开始,朕请您不要再干预朕与她之间的事,可以吗?” “不可以。”唯独在乔楚身上,太后一如既往的执拗。 “那祸水害了你三弟、你大哥,还有你父皇,哀家无论如何都不准你跟她在一起!她是个罪人,你——” “她不是罪人!” 既然谈不拢,那就没什么好谈了。顷刻间,赵春芳寒着脸,浑身散发着天子的威严与冷峻。 “母后,您听清楚了,乔楚不是罪人。由一开始,她就没罪。” “你想为她开脱?是你父皇下的旨要她去越郡,还有你自己,你亲自下旨要她进的感恩寺!君无戏言,哀家倒要看看,你这会儿说她无罪,是要打你跟你父皇一巴掌吗?” 看着母亲洋洋得意的嘴脸,赵春芳终于明白,压在乔楚身上的两座巨山,一座来源于他的父皇,一座来源于他自己。 若是他不亲手为她斩断这些,他的楚儿终究不会有真正的自由。 “朕可以。” 轻轻三个字,却叫太后当场僵住脸。 赵春芳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道:“朕明日就会下旨,诏告天下,乔氏虽被前朝裕庆帝纳入后宫,实则是遭协迫,无可奈何。且她与裕庆帝并无夫妻之实,当还以其清白之身。‘藩镇之祸’祸起于裕庆帝,并非乔氏,乔氏……是以无罪。” 太后恍然退了数步,直至旁边贴身宫婢绿儿扶住她,她才颤巍巍指着儿子:“你……你疯了。” 自古以来,天子金口玉言。圣旨一出,便是这天底下唯一的真理。 天子,可知错,却不能认错、不能改错。 “你这样,是要置你父皇、你自己、还有赵家以后世世代代的皇帝于何地?” 太后痛心疾首骂道,“这往后,你要如何统御天下?朝令夕改,你一旦认错,全天下会怎么看你?” 天子,是绝对不能错的。就算错,也只能一错到底。这便是千古以来的为君之道! 可是现在赵春芳却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如此违背君王之道的事。 “他们要怎么看都无所谓!这江山是朕亲手打下的,这两年来,百姓丰衣足食,此行朕也看到了,在朕的统治下,朕的子民安居乐业。即便是在江北,江北之战也未曾祸及百姓。” 赵春芳朗声说道:“朕是要当个好皇帝,可朕也不能一错再错。” 当初赐她削发入寺,一方面出于保护,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欲。当初,他的赵德明知乔楚被迫入宫,依旧赐她去越郡,这其中的私心又有谁可知? 如今,他们赵家欠她的,他会还给她的! 翌日,一道还乔氏无罪的圣旨既出,当即引得朝野震惊,天下学子议论纷纷。 而乔楚这边,却是赵春芳亲自将圣旨送到她面前。 她读完上面的字,登时,愣愣看着他。 赵春芳莞尔:“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前朝李氏的宸妃,也不是感恩寺的宁玉,你就是你。” “乔楚,你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晋江独家。 乔楚只觉脑子空空, 这圣旨上每个字都入了眼,可说出口,却只有一句:“我……已是无罪之身?” “嗯, ”赵春芳紧紧看着她, 眸中泛起暖意:“以后, 若还有人敢将‘籓镇之祸’归咎于你,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如今是天子诏告天下, 你无罪。” 你无罪。 这三个轻飘飘的,然而, 对于乔楚来说, 却像是一只神来之手,移开了压在她身上的重重高山。 她无罪。 鼻间渐渐涌现酸涩, 明知道这一切并非赵春芳脱不干系, 但是,乔楚依旧红着眸, 对他说了声“谢谢”。 尔后, 男人缓缓上前,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喃喃道:“朕愧对你这声谢谢,该是你朕对你说的……” “对不起。” 对不起利用了你,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 对不起……朕此生都不愿放开你。 贴着温热的肩膀, 这两年所有委屈与苦楚, 瞬间都化为眼泪, 她低低啜泣出声。 这哭声, 听得天子的心隐隐作疼。 屋外,风在吹,树叶在响,但这屋内的时间却停住般,这一刻乔楚忘却这个男人有多可恶,像抓住浮木般,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快两年了,自被裕庆帝强抢进宫,她从一个普通的官宦女儿,成了天下人人唾骂的祸水。她无时无刻都在害怕着,还有赵家,赵家这些男人,个个都想得到她。 赵传芳对她有情,却中了赵春芳的圈套,变相将她推给了赵德。赵德呢?他明面上仁厚,暗中甚至要她殉葬…… 兜兜转转,竟是这幕后黑手亲自为她解开枷锁。可偏偏,是赵春芳伤她至深啊! “赵春芳,我恨你!”她埋在他肩窝,哭着喊道,“我恨你!” 环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他吻了吻她的发,喃声道:“朕知道的。” 所以,他会用余生来偿还的。就算……她不愿意也没关系。 天子抱住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心中满足之余,却也夹杂着说不清的悲凉。 当晚,赵春芳借着这道圣旨留下来用晚膳,乔楚没说什么。 桃红张罗好膳食,依旧是四荤四素,与他们平时所食无异。赵春芳还特地请了乔百阳上桌,恍恍惚惚间,倒隐隐有了一家人的样子。 席间赵春芳全然没有皇帝的架子,主动替他们父女俩夹菜。乔百阳自然是诚惶诚恐,反倒是赵春芳言语亲和,倒叫他慢慢放松下来。 乔楚对他依旧不冷不热,只是这晚膳用到一半,她忽然捂住胸口,整个人面色发白,胃里不断抽搐,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将吃进去的食物全然吐出来。 这下,在场的男人们顿时都慌了,赵春芳立刻派人从宫中召太医来慎王府。 他召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替乔楚诊治过的许太医。许太医星月赶来,对于床上的美人,他半句也不多问,只是专心将手按在对方脉门上。 这时,床上的美人一脸虚弱地看他,开口却问道:“许太医,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 这样绝世的美人,便是只看过一眼,这辈子也难以忘记。 但是皇帝虽然诏告天下乔氏无罪,可昔日感恩寺那段,究竟能不能提还是个谜。许太医望向皇帝,发现对方并无异样,才大着胆子点头:“姑娘,老臣自然记得。” 既然已还她清白之身,那便不可再称娘娘,或者是宁玉师傅了。 乔楚吃力问他:“请您告诉我,我……当真是怀有身孕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赵春芳微眯起眼,神色变得复杂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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