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也不是傻子,不会随便来个人就能使动他带兵哗变,到时候不用杨變来劈了他,他自己都得劈了自己,蠢成什么样,被人一说就动。 偏偏在此时,又来了一人。 正是杨變。 “你们都在这做什么?” 杨變自然不傻,一看到谢成宜,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心情有些复杂,认真来说,每次看到谢成宜,他的心情都很复杂。 当初他还跟元贞私下说过,怎么用了谢成宜,此人做事太过不择手段。她却说既说了不拘一格,就得说话算数,还说对方是个大才。 如今看来,确实是个大才。 “你胆子倒是真大,就不怕这么做了,事后她恼你?” 谢成宜淡淡一笑:“若谢某在意,此时也不会在这。” “行了,此事倒不用你们。”杨變一摆手,道,“这口黑锅你们背不了,也背不起,还得我来。” “此事她可知?” 轮到谢成宜眼神复杂了。 而这个她,也不言而喻。 杨變没有说话,同样不言而喻。 另一头,营地里。 其实太子赵王等人也在。 北戎人恶意十足,以前种种不提,这番看似使了梁王一家出去叫骂,实则把太子赵王等人带了来,让他们就在里面旁观。 与三年前不同,那时候几人或是尊贵雍容或是意气风发,经过这几年阶下囚的生活,几人都是大变模样。 这次也是几人继一年前从北境押送回上京后,第一次见面,平时几人都是被分开关押的。 “你倒是还坐得住,一如以前那般讨厌。”赵王道。 他说的这个‘你’,指的是太子。 一直以来,入得了他眼的,也只有太子。说是和下面两个弟弟永王和吴王斗,其实都是演给人看。 太子也不意外赵王的态度,闻言淡淡道:“坐不住如何,坐得住又如何?” “我以为你受不了这般屈辱,该早早了结自己的性命。” 太子看了过来:“父皇都没死,你都没死,我为何要死?” 听了这话,赵王又是讥讽一笑:“你说得倒也有道理。” 什么道理? 太子是等着继承皇位的,所以皇帝一日不死,他一日就是太子。至于为何又要等他死,因为二人是对头多年啊。 赵王为何不死? 还不是和太子是同样的原因。 是多年的执念,也是着实不甘心。 对于这两个长自己几岁的哥哥,永王和吴王是插不进二人恩怨的,因为打从二人有记忆开始,二人就在斗。 等他们长大了,他们也开始斗。 斗什么? 上斗两位哥哥,下斗几个弟弟。 “都什么时候了,几位哥哥还要斗,怕不是忘了自己是个阶下囚?” 尚还年轻、不像另外几人明明还年轻却灰了一头乌发的蜀王,讥讽道:“也不知几位哥哥是否后悔,当初因为你们之间的恩怨,阻了主战一派,不然何至于如此。” 这里头蜀王年纪最轻,情绪最为明显。 这一番话引来几人沉默。 国破家亡之中可有他们夺嫡的影响? 自然是有的,可有些时候当种种事情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单凭一人两人之力,是无法转圜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被裹挟了进去。 等到事后清醒了,根本说不出到底是谁之责,似乎都有责任,但又不光只是谁的责任。 可人嘛,总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于是就成了埋怨,就成了迁怒,成了怨怼,来缓和环境巨变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倒没想最后竟是她,成了力挽狂澜的那一个。”赵王有些复杂道。 这个‘她’,指的是谁,都明白。 曾经他们是嫉妒的,嫉妒一个女子一个妹妹竟能得到父皇如此宠爱,可他们身边的人都告诉他们,元贞公主不值得一提,因为她是女子是公主,圣上才会如此,若是换做是个皇子,一定不会如此宠信。 事后证明,果然如此。 一旦牵扯上权力,很多东西都会变质。 “此番若是梁王一家还无用,怕是就轮到我们了吧。”永王突然说。 轮到让他们去干什么? 彼此都明白,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让他们旁观。 吴王低声道:“好似这次父皇也来了。” 送他们来的车队里,其中有一辆车的把守最为严格,都是经历过被掳北上,又从北境再度回到中原的,自然明白那里面是谁。 “若是我们也无用,怕是得父皇来。” “我们的用处似乎也仅只是这样了。” 永王和吴王的对话,引来太子和赵王的沉默。 曾经他们以为,他们这般身份,北戎留着他们必有大用。实际上,北戎和新朝廷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仗,似乎一直没用上他们。 有没有用他们这些被俘的人威胁对面,他们不知,反正没人告诉他们,他们也一直被关着。 “若是真有用,早就该起作用了,而不至于让那家人就在外面那么骂着。”蜀王说道,又看向营地大门处,“他们不累吗?” 他们当然累,谁这么骂了几天下来,也该累了。 可这是他们仅存的用处,没有用就得死了,北戎人的意思很明显。 所以明明被太阳烤着,早已满头大汗口舌干燥,梁王一家子还在有气无力地骂着。甚至彼此之间还有埋怨,骂着骂着自己人反倒厮打了起来,像一场闹剧。 闹剧就闹剧吧,至少北戎人爱看,他们也就借着这功夫歇一歇。 几人没有再看那边的闹剧,都收回了目光。 突然,太子笑了一声,看着赵王。 “你这一生,毫无用处,于国无用,于民无用,于家眷子嗣都无用,也还合该赴死了。” 赵王眼神水波不惊:“你不也一样,废物一个,也合该赴死了,至少死得不要有辱萧氏声名。” “萧氏皇族可还有声名?” “没有,但这外面不还有一个吗?虽然是个女子,但和北戎打得有来有往,能让他们用出这种脏手段对付的,也不算有辱门楣。” “女眷稚子如何?” “享了这半生荣华,也合该他们还回了,还不了你就下辈子做牛马结草衔环来还。”
第102章 102 永王吴王蜀王面面相觑。 他们不傻,自然听出这两个哥哥的意思。 可真要去死吗? 生命如此多娇,就这么死了,以后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也看不到了。 可不死又如何? 如这般当着阶下囚继续苟活?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 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人,一旦跌落尘埃,那种巨大反差带来的痛苦通常越容易让人轻生,之所以能坚持下去,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还存在一丝期望。 书中常说谁谁谁慷慨赴死,看时不觉得,可真临到自己,谁又能如此潇洒?说到底人心都是贪恋的,蝼蚁都尚且能偷生。 可不死又能如何! 如梁王一家这般也无用,他们很快也是个死的下场,至少自己死了留份名声在,虽然几人已毫无名声可言。 “我后悔了,其实当个亲王也不错。我是真喜欢骑马,偏偏为了世人言语,罔顾自己的喜爱,成天要去装那劳什子文人雅士。”永王突然道。 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没用,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几人情绪低沉,不远处负责看守他们的兵卒,之前将注意力都投向了营地外的梁王一家子。 此时看完热闹,转头来看几人,瞧见他们似乎在说什么话,便走过来斥道:“说什么呢?都好好看着,指不定一会儿上面发了话,就轮你们登场了,可千万莫学这一家人......”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一道奇诡的破空声。 随着一声尖叫,再去看地上,就发现梁王一家人中倒着一个人。 正是梁王,而他眉间插着一根箭矢。 所有人都惊呆了,梁王妃扑了上去,大哭着。 其他人则纷纷去寻找箭矢射来的方向。 “敌袭——” 北戎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大叫着。 却也有人发现箭矢来的方向站着一群人,那骑在马上弯弓射箭之人正是昊国的镇北王。 场面顿时乱了。 怎么会是镇北王杀了他们自己人的梁王? 见杨變出去了,元贞总算松了口气。 她换了身衣裳,匆匆也出了房门,让人去找谢成宜来。 谁知谢成宜没来,倒是鸿胪寺少卿丁高义来了。 谢成宜不在正好,元贞还怕与他说了,他又是各种不赞同,和谈之事丁高义也是能做主的,遂让他派人去与北戎那边人联系。 这件事元贞想过了,没有人能够承担,只有她才是最名正言顺的。 偏偏杨變不同意,两人缠磨了几日谁也没说服谁,可元贞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骂名她一个人来背就是,遂趁着杨變出去的空档,就想把事情安排了。 丁高义欲言又止,架不住元贞态度坚决。 “既然萧相已经想好了,下官这便去办。” 他开了门正要出去,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怎么了?” 元贞跟着走了出来。 此时他们是在船上,离营地还有些距离,二人寻了船上的兵卒询问,兵卒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了镇北王下命紧急战备。 至此,元贞心中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了,直到寻到一个将领询问,才知晓原来杨變当众射杀了梁王,正和北戎那边对峙着。 元贞连忙下了船,匆匆往那边赶去。 到了地方,双方果然一副对峙之态。 不同于之前,这一次是真正战备,光化军等一众将士俱是擐甲披袍,他们阵容整齐,已然摆出战阵,盾牌长枪弓箭床子弩,兵器与铁甲之上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而对面,也是一副蓄势待发之态,却由于太过匆忙,队形相对没有那么整齐。 对面,在重重包围的正中,站着几个北戎官员。其中一人正是大概脸上伤还没好,穿着甲戴着半遮面兜鍪的慕容兴吉。 “杨變!” 杨變骑在马上,懒懒地将大弓挽在臂上。 “何必气急败坏,你出招我接招便是,我这招式可入了你眼?” 慕容兴吉怒极反笑。 所谓诛心局,诛的就是人心,当对方不在意了,抑或是想开了,这诛心自然再也诛不了心。 “你就不怕世人唾骂?” 杨變也笑了。 “你使出这种贱招,不就是想让老子被世人唾骂?老子不在乎,你尽管来便是!” “你——” 慕容兴吉气急,却又转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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