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舟眸光微动,坚冰软化。 看他良久不变态,云鹰再度询问:“表姑娘的事……您还管么?” 刚说完,主子抬眸冷冷敛他一眼,淡声吩咐:“你去当铺将镯子赎回。” 谢蕴嘱咐过他不可越俎代庖干涉二房,昨日又见到崔寄梦和二房兄妹两亲如一家,谢泠舟更不愿掺和此事。 赎回镯子交予她全当弥补。 为自己在梦里的冒犯和亵玩。 这厢崔寄梦找了整整一日却遍寻不见,急得快哭了,她知道王氏赠她镯子意义非凡,弄丢镯子实在忐忑。 她让院里人继续找,自个去了二房,不管镯子能否找回,都不能瞒着舅母。 至少先和二舅母赔个不是。 到了二房,谢执也在,见她神情郁郁,大步走上前:“怎的了,孩子?” 王氏也关切地迎了上来。 崔寄梦看着两位长辈,更是惭愧。 随后,她说了镯子不慎丢失的事,刚说完,王氏几乎失声大叫:“什么?丢了!” “别吓着孩子。”谢执止住妻子,安抚外甥女:“无妨,我们加派人手去找,府里规矩严,下人们便是拾到了也不敢私藏。” 王氏也只好收起不悦,唤来朱嬷嬷,“去,带着二房所有人去找。” 朱嬷嬷毫不担心,横竖有这位表姑娘担着,再不济可以说是下人捡到了,责备不到她这来,放心地去了。 至于王氏,看着满脸内疚的外甥女,又知丈夫护短,纵然不大高兴,也只能作罢,宽慰了几句打发她回去了。 崔寄梦走后,王氏瘫坐在椅子上,眼圈泛红,“那镯子可是外祖母传给阿娘的,阿娘又传给我,如今却……我……” “好了,我知你难过,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先着人找吧。”谢执温言道,并伸出粗糙大掌拂去妻子眼角将将溢出的泪。 谢执一个武将,难得温言软语哄起人,王氏被安抚了,趁机把额头靠在谢执肩上,带了点嗔意:“我不管,镯子要丢了,你得再给我买一个。” 谢执手掌轻拍妻子后背,目光空寂无定处,“好,我给你买。” 镯子最终没找到。 但这一夜,谢执久违的温存安抚了王氏,她也不打算追究。 次日晌午。 王氏刚出门,在谢府前被侄女王飞雁的贴身小厮拦住,她顿感头疼。 她的确很喜欢那位直性子侄女,一直想让她和儿子结亲,只可惜儿子无意。 王氏为之遗憾,如今儿子婚事马上要定下来,更是无颜面对侄女。 但她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小厮捧着两个精巧华美的木盒,“姑奶奶,三小姐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 没想到侄女竟还惦记着她,王氏大为欣喜,“这孩子怎不自己来!我好久没见着她了,怪想她的。” 小厮为难道:“小姐不愿过来。” 王氏的笑僵了僵,暗骂儿子两句,“那改日我回去瞧瞧这孩子。” 小厮指着上方的檀木盒道:“小姐说了,让姑奶奶验验东西可有岔子。” 王氏不解地打开盒子,登时颜色大变,愕然看向小厮。 “这……这怎会在飞雁手里?!” 作者有话说: 大表兄又双叒叕吃醋了
第19章 冤枉 ◎此事与二弟何干?(捉虫)◎ 小厮被王氏吓了一跳。 战战兢兢回话:“小姐昨日在西市看到此物,认出是您的,便高价买回了,去出货的当铺一问,掌柜的说是有个丫鬟替她家小姐来当掉的。” “哪家小姐?!” 王氏怒火燃起,抬高了嗓门,“她算哪门子的小姐!”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门亲事,谁料这丫头却转手把她赠的镯子当掉,还可怜兮兮地来认错! 本来与人有约,此刻也没了心情,气急败坏回了府,到府前,王氏停下来,命令随行侍婢:“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 回到院里,谢执正练剑,见她回来,诧道:“不是与大将军的夫人有约?” 武卫大将军都督中军,同时下辖中领军和中卫军,乃天子近臣,位比三公,谢泠屿便在其麾下。 日前,从不主动与京中贵妇结交的将军夫人突然邀王氏饮茶。 本是好事,可如今王氏哪还有这个心情:“不去了!气都气饱了。” 谢执习以为常,继续练剑。 见丈夫毫不在意,王氏算是明白了,他昨夜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是为了哄好她,让她不去为难他的外甥女! 真是一个好兄长!好舅舅! 王氏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谢执肯定会劝她不了了之。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 次日请安时。 除了谢泠舟,其余人都在。 谢老夫人见崔寄梦神情颓靡,还在为丢了镯子自责,唤来管家:“传话下去,谁找到镯子,赏二十两!” 崔寄梦更内疚了,“外祖母,镯子是我弄丢的,这赏金该由我来给的。” 谢老夫人笑了:“好孩子,你那点银子还是留着买脂粉首饰吧,论富,你可比不过外祖母呦!” 好孩子,王氏暗自冷哼,哪个好孩子会把长辈的心意拿去当了换钱还撒谎? 谢执趁机安慰外甥女,“实在找不着也无妨,你舅母通情达理,不会怪罪。” 去你的通情达理!王氏更窝火了,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着怒火。 过去她就常因暴躁易怒把原本有理的事变得没理,这回她得长记性。 王氏强忍不悦,和声问崔寄梦:“怎么掉的?梦丫头可还记得。” 崔寄梦以为她问这话是为便于寻找,一五一十将摔跤的事道来,“当时朱嬷嬷还扶了我一把,只是我摔懵了,快到皎梨院才发现镯子丢了。” 王氏已有猜忌在心,无论她说什么都认为是别有意图,反问她:“阿梦的意思是朱嬷嬷知道镯子在哪?” 崔寄梦没想到舅母会这般理解,忙笑着解释说自己并非此意。 但朱嬷嬷还是被王氏叫过来问话了,众人都当她是寻物心切,且由她去了。 朱嬷嬷知道夫人脾性,并不担心,“表姑娘是摔了一跤,但镯子……老奴真没注意到,怪老奴老眼昏花,路没看清,连镯子丢了也没留意……” 她频频向崔寄梦弯腰致歉,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朱嬷嬷跟了王氏多年,她越自责,王氏越觉得是崔寄梦心思不正,想诬陷她的忠仆,心中不悦堆满了,也忘了先前下决心要稳住脾气的事,她冷哼一声。 把拿镯子从袖中拿了出来。 镯子拿出来,众人皆面露惊讶。 谢泠屿高兴地凑到镯子跟前,“镯子找着了!这下表妹不用自责了,话说阿娘从哪找到的?我连湖里都搜了也没个影。” 话说完,王氏的脸色已然绷不住了,儿子竟为了给这丫头找镯子下水!她彻底冷下脸来,没好气道:“在当铺找到!” 往日王氏待她亲如女儿,因而崔寄梦根本想不到舅母会冤枉她,只惊讶道:“是谁拾到当了去?” “下人私自当掉主家物品,是大罪。”谢老夫人拉下脸,沉声嘱咐管家:“去查查,究竟是谁!” 朱嬷嬷藏在袖里的手抖了抖。 她趁表姑娘不备偷走镯子,盘算着换些钱,还能报复大小姐—— 日后夫人问起手镯,表姑娘若拿不出来,自然会被夫人怀疑。 可她没想到镯子会这么快出现在王氏手中,虽说这次她很小心,找了位在别府做事的表亲出面,但也保不准会出岔子。 还是先下手为强,夫人已经怀疑了表姑娘,不如添一把火。 朱嬷嬷作恍悟状:“难怪昨日老奴看到有婢女拿对牌出了西门,往当铺去了!” 这话一出,除了王氏以外的人都以为是府里下人作恶,老夫人厉声吩咐:“找来门房,问问昨日都有谁出去了!” 门房来了,“昨日出府的除了大公子,二公子,寻常采办的那几位,还有朱嬷嬷,和皎梨院的采月姑娘。” 朱嬷嬷口中婢女是谁不言而明。 厅内陷入安静,崔寄梦率先回过味来,反问道:“可嬷嬷您为何会知道她是去了当铺,难不成您有意跟踪我的人?” 朱嬷嬷诚惶诚恐道:“表姑娘这话是何意?您觉得老奴有意栽赃您?” 不等崔寄梦回答,她先跪下朝王氏磕头,“夫人!老奴冤枉!老奴见那婢女鬼鬼祟祟才去跟上去的……” 她抹了把虚无的泪,“但老奴不知道那是表姑娘的人啊!更不知道表姑娘当的竟是夫人送的东西……表姑娘,您把长辈送的镯子死当,还污蔑老奴!这哪是大家闺秀能干出来的事啊!” “死当?”崔寄梦倏然抬眼,“舅母没说,嬷嬷如何得知是死当?” 朱嬷嬷意识到说漏嘴,但这问不住一个老油条,索性怒斥崔寄梦:“老奴不过随口一句,姑娘就咬着不放!不是心虚是什么?亏得老奴看在姑娘将来是二房主子的份上,对您像对夫人一般恭敬……罢了,有这样的主子,老奴就是饿死也不伺候了!” 说罢一甩手,从地上站起,捂着脸哭着要往门外走去。 将来二房的主子?王氏琢磨着这话。 这丫头还未嫁过来就已顶着张纯善面庞把人蒙得团团转,将来不得把她这婆母欺负得连骨头都不剩!王氏不悦地拦住朱嬷嬷,“嬷嬷别走,就算要走,也不是您!” 她转向崔寄梦,语气竭力平缓,以免被众人说成是欺负她柔弱,“当铺的掌柜也说了,来当镯子的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称是替主子来的。” 虽未直说,但也近乎点明了。 朱嬷嬷心中大喜,开始哭天抢地,为自己、为主子抱不平。 谢执不在意真相,只顾着外甥女名声,喝道:“让这搬弄是非的泼妇住口!” 他是武将,自带威压,这一声吓得朱嬷嬷停下哭喊,以手掩面忍泪吞声。 王氏看出来他有心偏袒崔寄梦,可都到了这种时候,竟还护着那孩子! 多年委屈悉数涌上,她含着泪,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谢执你够了!那年我把清芫给你做的平安符弄丢,你说那是亡妹留给你的唯一念想,整整俩月不理我,如今我母亲留下来的镯子丢了……你妹妹是亲人,我母亲就不是亲人?” 朱嬷嬷看主子吵起来了,忙上去搅浑水,“夫人,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看错了,不关表姑娘的事!镯子说不定是被那侍婢瞒着表姑娘当掉的! 谢泠屿看了眼崔寄梦,她一动不动坐着,仿佛周遭一切与她无关,茫然的目光让他想起辞春宴那一日,不由心疼。 他站了出来,安抚母亲:“嬷嬷此言在理,表妹温柔孝顺,不是那种人,不如找那位婢女来盘问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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