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先回去休息!”谢迎鸢坐在最后,呆了半晌,这会听到谢泠舟发话,醒过神来,上前众人一道扶着谢老夫人和崔寄梦回到老夫人院内休息。 赵夫人很快被谢执绑了起来,送到了谢家在京郊的庄子里,堂中只剩下谢蕴和谢泠舟父子。 谢蕴回顾先前从朱嬷嬷到玉朱儿,再到今日诸事,问谢泠舟:“今日那赵府的门人和贴身侍婢出面,是赵国公的手笔,还是你的?” 谢泠舟稍顿,知道瞒不过谢蕴,索性坦诚:“是儿子。” 谢蕴思忖稍许,却未像从前那般指责:“如此也好,你们晚辈出面终究不妥,只是下次不必通过他人旁侧敲击,有事直接找我商议便可。” 谢泠舟稍愣了下,声音温和了些许:“此次是儿考虑欠缺。” 谢蕴正要离去,想起方才他对崔寄梦的关注,还有先前种种。 又停下步子,问:“你同你崔家表妹,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谢泠舟瞧不出他的态度,只说:“崔表妹知书达礼,儿对她发乎情、止乎礼,并无越礼之处。” 本以为谢蕴会说崔寄梦刚和二弟解除婚约不久,他当避嫌。然而出乎谢泠舟意料,谢蕴却道:“那孩子明事理、重情义,的确难得,如今你们身上皆无婚约,若彼此有意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谢泠舟拱手:“谢父亲谅解。” 谢蕴只擅长公事公办,并不擅长闲聊,更不擅长聊儿女婚嫁之事,正色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而谢泠舟则折身,匆匆去了谢老夫人屋里,老夫人正哭得难受,不住和崔寄梦道歉,祖孙二人抱着头哭在了一块。 看着被谢老夫人搂在怀中,茫然失措的人,谢泠舟眉心凝起,他弯下身,温言道:“如今真相水落石出,逝者已矣,祖母和表妹万万保重身子。” 熟悉的声音叫崔寄梦倏然抬起头,一时顾不得有旁人在场,含着泪带着无助唤了他一声:“表兄……” 旁人都只当她是太难过了,并不过度解读这略带依赖的一声,但谢泠舟听在心里,像被揪紧了般,很想就现在将她揽入怀中,只是还不行。 便劝慰她:“表妹今日受了累,且先回皎梨院休息去吧。” 崔寄梦木然点头,得知自己身世,一朝成了外人,如今她连被外祖母抱着都无法像从前那样放松。 众人也跟着劝她,更担心谢老夫人年事已高,方才被赵夫人气得数次险些晕倒,再任其难过下去只怕会病倒,便也一道劝说, 崔寄梦收起难过:“今日水落石出,已还了阿娘公道,外祖母,阿娘不愿看到您替她难过,您要保重身子。” 谢老夫人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再三叮咛:“好孩子,方才那些话都是二娘胡言乱语,你阿娘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外孙女,这点谁也无法改变……” 崔寄梦听懂老人的安慰,含泪点头:“外祖母,我晓得的……” 谢泠舟再度安抚了祖母,趁机道:“我正好要回西院,我送送表妹。”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前院,冷冽寒风扑面而来,针扎般的痛。 崔寄梦被吹得清醒了,将沉重的心情暂时压下来,习惯性在谢泠舟身后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就这样走回了皎梨院,谢泠舟并未像往常那样离开,而是径直步入院中,一进门,崔寄梦再也忍不下去,手穿过狐裘,搂住他的腰身:“表兄,我不是谢家的人了,也不是外祖母的外孙女,更不是你的表妹了……” “傻孩子,别多想。”谢泠舟紧紧拥住她,“我心悦于你,并非因为你是姑母的女儿,祖母和整个谢家也不会因此而慢待你,更何况祖母一开始就知道此事,不也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我知道,他们都对我很好,可是……”她哽咽了,忍泪吞声往下说,“我原本以为祖母走后,我在世上也还有亲人的,可是现在都不算了,没有了这层血脉之情,我总会觉得自己随时会孤立无援……” 谢泠舟收紧双臂,将她搂得不留一丝缝隙,好让她尽可能安心一些:“你还有亲人,我便是你的亲人,未来还会是你的夫婿,谢家也会一直是你的家。” 崔寄梦没了底:“可如今我不是你表妹了……我们还能成婚么?” “如何不能?”谢泠舟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母亲殿下喜欢你,父亲方才也夸了你,外祖母也一心想撮合你我,更何况,陛下亲封你为乡君时,是因为你是崔家女郎,如今出了谢府,旁人都唤你崔乡君,而非谢家表姑娘。” 经他这般说,崔寄梦心中又踏实了些,只是内心仍是空落落的,她忍不住收紧手臂抱住他:“表兄,我终于替阿娘讨回公道了,还有爹爹,只是我没想到,阿娘竟然因为这样的缘由被陷害……那些年她都怎么过来的……” 她说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谢泠舟轻轻顺了顺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明日我让母亲着人接你去长公主府住一阵可好?” 崔寄梦正不知该如何面对谢家众人,尤其是外祖母,缓缓点了头。 她被谢泠舟抱到榻上,又吩咐侍婢端来温水,亲自替她解了狐裘,擦了脸。 毕竟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他照顾起人来实在称不上妥帖,崔寄梦被他弄得破涕为笑:“不是这样擦的啊,肉皮都要被你搓下来了……” “那我轻点。”他重新拧了拧帕子,忽而顿住了不知在想什么,帕子又落回盆中,“关于你我的婚事,我有个主意,表妹可要听听?” 崔寄梦慢慢抬起疲倦的眼皮。 谢泠舟不甚熟练地替她褪下外衫,边说着:“因赵姑母的事,谢家上下尤其祖母都对表妹心存愧疚,不妨撺掇祖母以弥补你为由,转而让你我定亲。” 崔寄梦摇了摇头:“赵姨母自己作恶多端,外祖母本不必对我内疚的,况且谢家对阿娘有养育之恩,对我也有恩,我不能利用她老人家的内疚。” 谢泠舟却劝她:“话虽如此,但今日你也看到了,祖母自责不已,给她老人家一个弥补的机会,便是孝敬祖母,但祖母不会做违背你我意愿的事,定会先旁侧敲击,若你我欣然接受,她定会高兴。” 崔寄梦略显犹豫,“那旁人会不会瞧出你我有私情?” 谢泠舟觉得在理,想了想:“那就弄成迫不得已与彼此成婚。” “怎么个迫不得已法?”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崔寄梦恍然大悟,而后皱起眉,既委屈又不忿:“你还好意思提这事……” 谢泠舟诚恳地低头认栽:“表妹大人有大量,当初是我有眼无珠,凭白给自己添了诸多麻烦,后来我亦是后悔。” 事便这样商定下来了。 次日请安,除谢泠屿众人都在。 谢蕴清了清嗓子,同精神萎靡的谢老夫人道:“有件事,儿子要给母亲和梦丫头一个交待。” 谢老夫人以为又是赵夫人的事,神色恹恹,然而却见谢蕴转向谢泠舟。 “过来跪下。”
第59章 负责 ◎我愿求娶表妹◎ 谢泠舟垂着眼, 默然上前,一撩袍角,在谢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 这可把屋内一干人等给惊到了:“哎哟, 这是怎的了!” 见长孙跪在跟前,谢老夫人额角又是一阵抽痛, 老人家实在禁不起更多打击了, 捂着额头无力问道:“好端端的, 团哥儿怎么了?” “母亲先莫动气, 实在是这孩子不像话。”谢蕴安抚过谢老夫人, 沉着脸吩咐贴身小厮,“把人叫进来。” 一位仆妇揣着手小步上前,毕恭毕敬地朝几位主子行礼。 谢蕴沉声道:“你把你昨夜醉后同旁人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仆妇左右为难:“这……大公子交代过, 让奴婢半个字也不能说。” 她绞着手支支吾吾时,谢蕴发话了:“大胆说,一字不漏道来。” 那仆妇悄悄觑了谢泠舟一眼, 见他没有别的暗示, 才大胆开口:“这事是这样的, 当初表姑娘到府里的头一天,落了水, 我们几个都不会水, 正急着呢,大公子来了, 将表姑娘救了起来, 还对表姑娘的婢女说自己是谢家二公子, 当然大公子这肯定是为表姑娘的名节考虑嘛, 毕竟当时表姑娘衣裳都湿了乱了, 这传出去可不就乱套了……” 仆妇的话说完, 满屋子的人神色各异,崔寄梦羞红了脸深深低下头,王氏疑惑,云氏淡然,谢迎鸢则微微张大了嘴:“难怪二哥那日回来后一直嘀咕着兄长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老夫人疲倦的眼中亮起光,转瞬压了下去,疑惑道:“可我们过去时,阿屿身上都湿透了啊。” 谢蕴冷哼一声:“这就要看看这小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说。” 谢泠舟略带自责:“回祖母话,孙儿顾虑到表妹和二弟有口头婚约,便在二弟赶来后将他拉下水,弄湿衣衫。” 王氏蹭一下站起来,又立即坐下,既庆幸又愤慨:“当时阿屿和梦丫头的事还没定,团哥儿下水救人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了!这实在是乱来……” 若是在崔寄梦还有婚约的前提下,此般便是谢泠舟考虑得当,可如今王氏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当初崔寄梦和谢泠屿是口头婚约,后来能落定,落水一事虽不是主要原因,但多少脱不开干系。 此事若一直瞒着,倒也无碍,偏偏是在崔寄梦解除婚约后被曝出。 谢老夫人揉着额,似乎颇难做。 崔寄梦红着脸从座上起身,低头谢老夫人和谢蕴福了福身,将谢泠舟教给她的说辞搬出来:“外祖母,舅舅,大表兄如此也是为顾全大局,说到底,表兄对我还有救命之恩,此事便算了吧。” “孩子,我知你大度,他下水救人本是好意,理当赞许,但瞒着你是逃脱责任,竟还将阿屿推下水,把阖府上下蒙在鼓里,实在胆大妄为!今日我让他下跪也正因如此。”谢蕴宽慰过她,转向谢泠舟,“你起来,自己说要如何弥补。” 谢蕴口中“弥补”二字戳中了谢老夫人心窝子,赵夫人害崔寄梦母女受苦,本就让谢老夫人自责不已,长叹道:“谢家欠梦丫头的太多,是该好生弥补!” 谢泠舟不紧不慢地起身,轻掸袖摆因下跪而沾上的一点尘灰,走到崔寄梦跟前,深深作揖:“如今正好表妹与二弟因八字不合解除婚约,若是表妹不嫌,我愿求娶表妹。” 即便私下还做过夫妻,事先也被大表兄知会过,可当着众人的面,崔寄梦还是羞得双手紧紧交握,不敢看他。 沉默旁观的谢执沉吟道:“崔家无人,寄梦这孩子嫁去别家也不妥,若能嫁给大哥儿,母亲也能放心,要是寄梦也愿意,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王氏虽因夫婿又在为崔寄梦考虑而不悦,但若崔寄梦婚事落定,阿屿便也彻底死了心,当初若非谢泠舟推卸责任,她也不至于要为婚事烦忧,谁引起的事端谁来担着,附和着:“毕竟一起落了水,不成婚难以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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