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若有所思,转而笑了,回房去将那张梅花图递到赫连太太面前去:“看起来,赵家是有些不同凡响的地方呢。” 这边赫连家要去寻他们晦气,马上便有人上门来投书。 黑底白梅…… 赫连太太接到手里,脸色微变,面露思索,几瞬之后,显露豁然之色,复又冷笑起来。 大少奶奶在旁察言观色,心有所觉: 看起来,婆婆是知道这枝梅花来处的。 赫连太太攥着那张乌色的纸张,手上逐渐用力,终于将其揉成一团,恨恨丢了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外边有人来报:“太太,府外有客人来访,只是既无名帖,也没有显露面容,瞧着倒是气度不俗……” 赫连太太伸手出去,大少奶奶见状,忙会意地伸臂扶住,搀扶着她坐起身来。 赫连太太连病数日,脸上一片青白,几乎瞧不见什么血色,此时神情冷凝,更添寒色:“【病梅】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转而向儿媳妇道:“使人去给州府送信,就说府上遭窃,丢了东西,叫他们在各城门处警戒,仔细放走了贼人!” 大少奶奶心觉诧异——因为赫连太太这吩咐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心下不解,倒也没说,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同时难免在心里边细细回味不久之前听到的那两个字。 病梅? 这是什么意思? 那枝白梅的称呼,还是某个地下组织的名号? …… 公孙宴催马行至一半,便遇上州府驻军调动,不得不勒马停住,暂且靠边,叫对方先行。 过后再去询问,才知道这是因为赫连都督府上遭了窃贼,所以要着人追索…… 他心下正觉纳闷,下一瞬耳朵便不由得动了几动,轻风卷着烟尘来到面前,猝然回头,便见西方火势冲天! 那是赵家府宅所在之地! …… 大少奶奶使人传讯丈夫,家中有变,请他速归。 不多时,赫连家的长房长子赫连权匆忙来到了母亲的病床前。 赫连太太心头充斥着一股怒火,脸色倒是还算平静。 她同儿媳妇道:“把东西拿给他看。” 大少奶奶便默不作声地将不久之前婆婆丢出去的那个黑色纸团捡起来,慢慢打开,将那张皱巴巴的纸递到了丈夫手里。 赫连权瞟了一眼,微露讶异之色:“病梅?” 赫连太太森森道:“难怪赵俪娘能那么精准地凑到九郎面前去,原来背后居然有着病梅的影子,她也是其中一员!” 赫连权起初微怔,会意之后,倒觉得了然了:“原来如此。” 赫连家的子弟往乡下庄子里去养病,原本是件机密的事情,赵家这样的商户人家,是如何得知的? 他们又是如此加以操作,叫赵家小娘子恰到好处地遇上九郎的? 赵家之外,再加上一个病梅,就很合情合理了。 赫连权瞧着手里边那张皱巴巴的纸,了然道:“她们登门来见您了?” 赫连太太冷笑道:“她们以为赫连家是什么地方,利用了我们,还想全身而退?” 病梅的打算,某种程度上同赵家的打算是有所重合的。 她们希望将自己的某个成员,也就是赵俪娘嫁进赫连家,以此作为她们势力的延伸和耳目。 原本这计划是很顺利的。 赫连九郎对赵俪娘一见钟情,软磨硬泡,叫赫连太太首肯了这婚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场风寒,赫连九郎死了! 又因为赵俪娘将这任务完成得过于出色,赫连九郎死前对她念念不忘,所以赫连太太一定要赵俪娘陪自己的儿子一起死! 可对于病梅来说,每一个成员都是很宝贵的,所以她们打算替赵俪娘寻一个替死鬼。 只是在这之后,更不顺遂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路过的娘子多管闲事,救下了她们选定的人,继而将公孙宴拉到了局里,以至于她们不得不从幕后浮现出来,递上拜帖,希望赫连太太能够放赵家一马。 可是赫连太太凭什么要放过赵家?! 你们从一开始就在给九郎设局,算计他,利用他,最后事情败露,居然还隐隐地威胁我,要我忍气吞声,将此事了结掉? 你们以为赫连家纵横此地多年,是浪得虚名吗?! 先前我只要赵俪娘的命,赵家好好把她嫁过来,我还认你们这个亲家。 现下你们居然在利用九郎不成之后,反过来恫吓我,我改变主意了。 赵俪娘的命,我要,赵家人的命,我也要! 赵家也算是家大业大,堵住城门口,我不信你们一大家人,真能插上翅膀跑掉,等赵家人都被拿住,还怕挖不出病梅中人的踪影? 赫连权告诉母亲:“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城西起火了。” 赫连太太冷笑一声:“我以为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有多讲义气呢,杀起自己人来,一点也不手软嘛!” …… 公孙宴抵达那起火的府邸前时,那周遭已经被差役围起来了。 路边聚拢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正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虽说秋日干燥,可这火烧的也太快了……” “谁说不是?这事儿蹊跷啊!” 影影绰绰的,又提到了赵家同赫连家的婚事,只是惧怕后者的威势,无人敢明确的讲出来。 公孙宴望着那漫天的大火,层楼叠厦悉数付之一炬,最后官府进去清点,赵老爷赵太太,乃至于赵家的几位郎君,无一生还。 几名仵作装备整齐,往院里去验尸,另有赵家经年的老奴瑟瑟在旁,一个个确定身份。 “这是赵家的大老爷……” “这是赵三郎。” “……这是长房的大小姐。” 旁边管事模样的男子问了句:“是我们九少奶奶?” 那仵作毕恭毕敬道:“根据尸体的骨骼推断,应该是九少奶奶无疑。” 那管事又问:“没有别的疑似人选了吗?” 仵作已经挨着查验过所有的尸骨,闻言摇头:“这是唯一符合九少奶奶条件的。” 管事点点头,摆一摆手,便有人来将那具尸骨抬走。 公孙宴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因为牵涉到病梅的缘故,赫连太太没再叫儿媳妇经手,亲自撑着病体来处置此事。 尸骨被送到了赫连府,她毫不避讳的叫摆到跟前来,面不改色的盯着瞧了一会儿,问:“这就是赵俪娘的尸骨?” 管事毕恭毕敬道:“仵作是这么回的。” 赫连太太抽了条帕子出来,掩在唇边:“截断她一根骨头,再去找几个赵家的旁支血脉来验看。” 管事心下一凛,领命而去。 如是过了几刻钟的功夫,管事神情忐忑的来回话:“太太……” 赫连太太坐在椅子上,眼睑低垂着:“不是她,是不是?” 管事应声:“是。” 赫连太太摆手打发了他,转头去看立在身边的长子,语气沉重又萧索:“阿权。” 赫连权半蹲下身去,垂首道:“儿在。” 赫连太太疲惫道:“你弟弟这辈子,就这么一桩心事,我老了,命不久矣,也只留下这么一桩心事,你要替我们办成。” 赫连权道:“是。” 赫连太太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叫侍女扶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内院去了。 赫连权起身,目送母亲离去,身影消失之后,这才徐徐开口:“公孙贤弟既到府上,两家又素有渊源,何妨现身,共饮一杯?” 公孙宴从房梁上跳下来,朝他拱了拱手,也不说话,便要转而离去。 赫连权轻叹口气,笑问道:“贤弟不留下坐一坐吗?” 公孙宴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 后来发生的事情,公孙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总归不算是十分愉快。 赫连家不是善类,但细细推之,好像也还算是事出有因? 虽然他也觉得那个“因”离奇又残忍,毫无人性,但它至今都能作为一种风俗存在于南地,错的难道仅仅只是赫连家吗? 赵家也不是善类,但细细推之,好像也罪不至此? 虽然他们同病梅有些牵扯,也存了一些谋求之心,甚至于出手去掠走无辜之人,但这就该死全家吗? 而作为虹桥,牵连了两家的【病梅】,又何尝是善茬呢。 他听说过这个组织,知道这是个如同无极一般为本朝所不容的教派,只是真正去打交道,却还是头一遭。 那之后,他难免郁郁了一段时日。 他母亲知道,笑着说他:“这一点,你不如阿翎豁达。她前脚把事情办完,后脚就抛之脑后了。” 公孙宴唉声叹气:“看起来,我还是太正常了……” 既有着赫连家在前,又有着赵家的凶案在后,他连饮了几日酒,终于将这事儿忘怀。 连同那位匆匆一瞥的小娘子,也被忘了个干净。 人最强大的本领,其实是遗忘。 现下闻了一支聪明香,倒是又鬼使神差地想起来了。 公孙宴回忆着脑海中那小娘子的面容,再去与桃娘那鲜活明媚的脸孔对照,心想,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叫你们姐妹俩团聚啦! 如果你们真是姐妹的话。 他没急着把这消息转告白应,亦或者是桃娘,而是先去给师姐写信。 几年前在某某地方遇上的那个小娘子,被你安置到哪里去啦? 我好像找到她的妹妹了! 简单阐述了事情原委,发书出去。 第二日,公孙宴收到了师姐的回信。 此事我已当面问询,月娘说,她是家中独女,并没有姐妹。 公孙宴大吃一惊! 他当然相信师姐的办事能力,只是桃娘那边说的信誓旦旦,且两人面容的确十分相似…… 当年他跟师姐碰头的地方,也与桃娘描述,同姐姐失散的地方十分接近。 难道纯属巧合? 公孙宴心头打了个问号,对着那张信纸出神一会儿,终于将其折叠起来,收入袖中,往医馆中去寻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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