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夫人倒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如实告诉乔霸天:“我同闻夫人其实没什么交际,这回还是借了宁夫人的光——你姨母娶的夫婿出身宁家,而宁夫人的女儿又嫁给了闻家的外孙二皇子,捎带着请闻夫人过来,倒也顺理成章。” 乔翎很明白婆婆的良苦用心,殷勤如一只小蜜蜂,凑过去给梁氏夫人捏肩:“我知道,我都明白的,婆婆为我殚精竭虑,费了很大的心思!” “既要考虑来客的人选,向神都上下展示手腕,又要顾惜崔少尹的夫人不便,甚至于都没有请勋贵人家的夫人们来……” 梁氏夫人一边别扭,一边受用,还有点难以消受霸天恩:“你滚开,手劲儿那么大,捏的我可疼了!” 乔翎笑眯眯道:“再捏两下,再捏两下!” 梁氏夫人也就随她去了,略微一顿,忽的想到另一事来,不由得拉着她的衣袖,将人拽到身前:“你的丛丛小姐妹回娘家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 乔翎听得愣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昨天,听说是跟中山侯夫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梁氏夫人迟疑着说:“好像跟你这事儿有些关系……” …… 乔翎脸色凝重,回正院去换了衣裳,紧接着就出了门。 去哪儿? 当然是广德侯府了。 等到了地方,她先去拜会了广德侯夫人姜氏。 广德侯夫人哪里会猜不到她的来意,笑着同她寒暄了两句,便说:“丛丛在后头呢,你去瞧瞧她吧。” 因为不是外人,她额外多说了句:“也别急,我瞧着,没出什么事儿。”又点了两个人,领着她过去。 乔翎听罢,不免要稍稍安心几分,叫人领着一路到了后院,相隔老远,就听见小孩子的嬉笑声传来。 再近前去一瞧,却是毛丛丛正领着两个孩子在放风筝。 她还没瞧见来人,倒是随从的侍从瞧见了,低声提醒一句,毛丛丛讶然看过来,旋即便笑着将手里边的家伙什儿递给侍女,叫她们领着孩子玩儿。 毛丛丛自己迎了过来,声音清脆地叫了声:“阿翎!” 乔翎见她精气神儿倒好,也跟着松一口气:“丛丛!” 俩人聚头在一起,说起今次的事情来。 毛丛丛叫她宽心:“我是演给外人看的,借着这个机会回娘家来住段时间,也好堵二房那边的嘴。” 乔翎很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这事儿会牵连到你身上……” 不然当初去蔡大将军府外蹲守的时候,她就不找庾言,改去找别人帮忙了。 毛丛丛斜睨她一眼,问:“就算当时没找庾言帮忙,事后知道柳希贤与此事存在关联,你会把他从文书里摘出去吗?” 乔翎脸上带着点赧然,虽然不自在,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我还是会把他写进去的。” “这不就得了?” 毛丛丛说:“你做了你认知里正确的事情,就不要畏首畏尾,如果我因为这件事而责备你,不再跟你要好了,这就说明我们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又该怎么做朋友呢?” 乔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难免动容:“丛丛……” 毛丛丛稍有点不高兴地看着她:“你要是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而生你的气,那就太不应该了!” 乔翎一把把她给抱住了,黏黏糊糊,感动极了:“丛丛,你真好!” …… 虽然广德侯夫人与毛丛丛热情留饭,最后乔翎还是给拒了。 她把明天家里边要请客的事儿说了:“也不能真的当甩手掌柜,什么都扔给我婆婆呀。” 还是得回去顾看一二的。 广德侯夫人见状,也就不再挽留,送她出了院子的门,最后说:“这段时间以来你做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她笑着拍了拍乔翎的肩膀,悄声说:“小猫猫侠,真是了不起呀!” 乔翎起初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胸膛里却好像涌动着一股热流。 她响亮又清脆地回了一句:“谢谢姑母!” 广德侯夫人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去吧,有空跟你婆婆一起过来玩。” 乔翎辞别了她,骑马出门,行走在大街上。 彼时正值深秋,寒风瑟瑟,这偌大的神都城却还是喧嚣的,热络的。 宽阔道路上的人流仿佛永不停歇,不时有车马叮当途径,天上那轮太阳仿佛是化在了天空中,朱门大户的重楼叠嶂也成了这俗世红尘图的背景。 乔翎见到有些坊区的大门已经被拆掉了,更有甚者,连同坊墙也被推倒,码在一边,预备着来日用来做别的用处。 而在那被拆掉的坊墙之后,已经有人零零散散的摆上了摊儿,卖青菜的,买瓜果点心的,还有人在卖新收的玉米和花生…… 不知不觉间,太叔洪想办的事儿就这么润物无声地成了一半。 乔翎很感兴趣,翻身下马去问了几句,果然得到了日夜不禁的消息。 她牵着马一遍往前走,一边想着事情,冷不防脚下地砖破了一块,不慎给绊了一下,亏得还拉着缰绳,才没栽在地上。 乔翎低头瞧了一眼,四下里瞧瞧,寻了半块砖把地上的缺洞补上,又想:白天尚且如此,何况是晚上? 或许可以同太叔京兆说一声,这些日夜不禁的地方,相隔一段距离便添上盏路灯呢? 她这么思忖着,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回了越国公府,到了正院那边儿去书房坐下,正准备提笔开始写条陈,冷不防就听外边翡翠小声叫了句:“娘子?” 乔翎应声:“怎么?” 翡翠顿了一下,才犹豫着说:“我有事想同娘子讲……” 不是有事回禀,而是“我”有事想要同娘子讲。 乔翎记得翡翠。 姜迈离世之前留下遗言,正院这边的侍从都可以放籍,事后倒是有几家离开了的,但多数还是继续留在越国公府了。 侍女们也没有人离开,只有翡翠神色迟疑,然而很快就被其余人推到前边来了——她们说,翡翠的爹看好了一个有钱的老鳏夫,打算把她嫁过去换钱。 侍奉过贵人的侍女,容貌又出挑,寻常人里,是很不错的结亲对象了。 乔翎问了翡翠的意思,见她并不想走,便暂且没有给她放籍,仍旧留在正院这边侍奉,现下她在外边一出声,乔翎就回想起这事儿来了。 她暗暗皱眉,心想:难道是翡翠的老子娘不甘心,还想着打这个女儿的主意? 他们不敢吧? 乔翎叫了翡翠进来,关切地问了出来:“是你的家里人在找你的麻烦吗?不要怕,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翡翠生得很秀丽,肌肤剔透,双眸剪水,这会儿听了乔翎的话,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她迟疑着,很不安地说:“我,我对不住娘子……” 说完,眼泪就掉了出来。 乔翎见状给惊了一下:“你别哭呀。” 她站起身走过去,递了张手绢给她:“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告诉我,别怕,我能解决的。” 乔翎亲切地摸了摸她的脸,紧接着很肯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翡翠对上她的视线,好像凭空添了几分勇气似的,哽咽着说:“昨天晚上,我家里送信回来,说我娘病了,很惦念我,看着也不太好,我就去了。结果回去一看,我娘人虽躺在榻上,精神却还在,她问我,听人说,你们娘子平时手挺巧的,闲来无事也会雕些小玩意来玩,是不是?” 乔翎心脏漏跳了一拍,嘴唇下意识张开,几瞬之后,哑然失笑。 翡翠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懊悔极了:“娘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这个啊,真没有。” 乔翎拉着她到一边罗汉床上坐下,笑着问:“然后呢?” 翡翠抽泣着道:“我那时候也没多想,顺口就说,是啊。” “可是紧接着我娘就问我,能不能趁人不注意,拿一个你们娘子雕出来的东西来瞧瞧?” 乔翎明白了:“你娘这么说,你就觉出来不对劲儿了,是不是?” 翡翠点了点头。 随便问一句,还能说是因为好奇。 可怂恿翡翠去偷窃主子的东西出来,就绝对不是好奇两个字能够解释的了! 翡翠不傻,如果纯粹只是贪婪,家里人应该鼓动她去偷娘子的首饰,随便摸一件出来,都足够他们家嚼用上几年,何必舍近求远,去偷雕刻出来的物件? 她知道这里边有蹊跷,也知道是自己先前毫不设防回答的那句话露了痕迹…… 乔翎问这小姑娘:“你拒绝他们了?” 翡翠摇了摇头。 “啊?!” 乔翎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你答应替他们偷啦?” 翡翠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 她怯怯地说:“我想着,我娘她虽然贪心,但也不会想要娘子雕刻出来的东西的,之所以叫我偷,应该是受人指使。” “我不答应,当场跟他们撕破脸,不定他们马上就会把我卖掉,先骗她说答应了,既能脱身,也能叫她们松懈,有机会回来告诉娘子,或许还有个转圜……” 乔翎没忍住,当下“哎呀”一声抱住了她:“翡翠,你真是太聪明啦!”
第118章 翡翠的做法是很聪明的。 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冒昧跟全家人撕破脸,得到的只是一时之快,后边却很可能要为此付出异常惨痛的代价。 她的爹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要索取乔翎的雕刻成品,在这二人的背后,必然还存在着一个指使者。 这个人是谁,有没有爪牙或者眼线留在那儿,随时观望着她的动向? 如果翡翠拒绝,这个人会不考虑她回到越国公府继而泄密的可能性,真的放她离开吗? 或许翡翠要面对的,是比被迫嫁给一个年迈鳏夫更惨烈的结局。 答应他们,及时脱身,是完全正确的选择。 乔翎有所预感,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不会太高,且大概率并非朝廷官员——因为他/她缺乏对于顶层人物的基本认知。 即便在乔翎处寻到了别的雕刻成品,也不可能推翻劳子厚案。 因为真假官印的案子,并没有被翻到明面上,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存在过。 圣上金口玉言,劳子厚之所以致仕,是因为他疯了,不是因为什么真假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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