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个连环杀人案要查,随时准备着跟曾元直那边接洽。 在这之后,就是昨天新遇到的那个案子了。 她叫了人来,挨着分配下去:“小庄去找专人给估一估价,三天之内,把第一版方案给我,小侯——你还是继续在外蹲点,随时观察着可疑之人的动向。” 两人俱都应了。 乔翎又叫公孙宴去跑礼部和国子学,研讨分级的事情:“再看看能不能搞个征文比赛,一来发掘一下这方面的潜力,也算是创收,二来呢,借这个机会把这个制度普及开来,叫人知道……” 公孙宴也应了。 乔翎最后点了白应:“白大夫,你来跟我一起查昨天新出的这个案子。” 白应平和道:“好。” 等其余人走了,乔翎才单独叫住了小庄,将今日面圣时圣上说的话讲了出来。 末了,又说:“你还年轻,多读点书是好事。刚好圣上开恩,准许你一边做事,一边去国子学旁听,就更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了。” “我夫家的表妹也在国子学读书呢,对那颇为熟悉,我写张条子使人送过去,请她帮你看一看国子学的课业设置,斟酌一下这个旁听该选哪几门课才好,明天你拿着我的帖子去表妹家里见她,也就是了。” 小庄由衷地谢过她:“我知道,这个机会其实是乔少尹您给我的……” 满天下的吏员多了,能写条陈的人也多了去了,可是有几个人有机会把自己写的东西送到圣上面前去? 还得是有贵人愿意伸手去拉那一把才成。 一份文书罢了,乔少尹自己难道写不了? 乔翎并不居功,笑着摇了摇头:“这也是你给你自己挣的体面。” 圣上愿意抬举她,一是因为她年轻能干,二来,多半也是知道近来是小庄在帮他带孩子,是以投桃报李。 觑了眼时辰,又示意她去忙:“得啦,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好好办事比什么都要紧!” 小庄清脆地应了一声,郑重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皇长子这会儿还在外边值舍里,只是却已经换下了身上的黄衣吏装扮,穿一身简朴的旧衣,不时地挠挠这里,摸摸那里,好像身上有虱子似的。 公孙宴端着一个简易妆盘,轻车熟路地给他上妆:“你这张脸也太富贵了,一看就知道没过过苦日子,我得给你加点料……” 皇长子余光瞧见小庄过来,当下机敏地递了一个眼色过去,示意他别说了。 可不能叫小庄知道我其实是隐藏身份到京兆府来做事的! 公孙宴:“……” 小庄:“……” 小庄不由得远目,心想:这就是皇帝的儿子啊? 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她有点妒忌地想,如果我是他…… 嗐,算了! 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呢! 先前乔少尹说的话,乃至于这会儿圣上对她这个不起眼小吏的格外恩遇,以及先前皇长子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对宫廷的了解,都叫她影影绰绰地窥见了皇长子的身份。 只是现在…… 小庄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干什么?” 皇长子便告诉她:“我负责的那桩案子,乔少尹初步勾勒出了一个可疑之人,叫我去盯梢,注意这个人的动向,这是一个很危险、很艰巨,同时也很重要的工作……” 你? 盯梢??? 小庄狐疑地瞧了他好一会儿,才犹豫着问了出来:“具体是要干什么?” 皇长子默然片刻,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他住的那条街口卖酱香饼。” 小庄:“……” 小庄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噢,这很难评,我祝你成功吧……” …… 乔翎使人去刑部借调天下各处州郡发来的有关于走失孩童的案例,同时又问白应:“白大夫,你见多识广,想来也该知道此事才对——是否真的存在某种窃运的法子,亦或者说,那些命格奇异的孩子,又能够用来做什么?” 白应微露讶异:“乔少尹怎么会这么问?” 乔翎见他如此回应,便知道应该是的确有了。 她了解白应的性格,也不隐瞒,当下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张家以为自己的孩子被钱家收养了,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那他们的孩子去哪儿了?” 她踯躅着道:“我疑心,这并不是一桩孤案……” 白应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脸色晦暗起来。 他眉头蹙着,告诉乔翎:“‘命格’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十分玄妙的,而天下的奇门秘法更是数不胜数,窃运也是寻常之事。” “很多年之前,曾经有人……” 说到此处,他短暂地顿了一下,问乔翎:“如若是乔少尹,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很多命格奇异的人,你会从哪里着手呢?” 乔翎被他问得一怔——白大夫他,好像是在有了答案之后,再来发问的? 她在脑子里迅速回溯了一下记忆,眼眸倏然亮了起来:“天下各州郡进献入京的朝天郎和朝天女!” 生而有异象,是很难隐瞒周围的人的,连聪明都没有,还好意思说生而有异? 而那些幼年时候便崭露头角,显露出迥异于世人资质的才子才女们,不就是最大的异象? 只是对照着白应说的话,再去想本朝惯行的这个制度,乔翎微觉悚然。 “难道说……” 白应的眼神很温和,像是一只树枝上短暂栖身的平静的鸽子:“是的,世宗的后人当中,曾经有过一位废帝。史书记述当中,他很早就亡故了,且并没有留下子嗣,可实际上,他是在横行暴虐之后,为人所杀,连同他的儿女,也一并视作余孽,被处死了。” 乔翎听得骇然:“啊!” 她下意识问了出来:“毕竟是一位天子啊——是谁杀了他,而后又灭绝了他的后人?” 白应看着她,微微一笑:“乔少尹不妨来猜猜看?” 乔翎心有所觉,面带愕然,试探着给出了答案:“难道是……北尊?” 白应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乔翎怔然许久,回神之后,不由得失笑起来。 史书……还真是任人涂抹的东西啊。 白应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那位废帝沉迷于访仙,幻想能够开辟如高皇帝一般的伟业,他使方士遍游仙山,又在东都求道,炼制丹药。” “起初用的是稀世奇珍,并不十分见效,而后他就将目光转向了那些身负奇异命格的人和我那些生而不凡的同类……” 那位废帝不仅仅在炮制人,也在炮制妖? 乔翎敏感地察觉到了白应那一点憎恶的情绪:“白大夫,那时候,你也在东都,是不是?” 白应叫她这话不轻不重地给吓了一跳,转而又笑了起来。 紧接着,他很自然地说:“是的,我那时候接到传书,匆忙赶赴东都。再后来,也是我跟北尊一起平定了那场动乱。” 乔翎饶是知道他跟脚不凡,却也没想到竟会有如此不凡! 只是再细细地推敲这句话,她思忖着道:“白大夫,你说接到传书奔赴东都,又说后来才跟北尊一起平定了那场动乱——也就是说,那封传书其实并不是北尊给你的,请你往东都去的,其实另有其人?” 白应却不肯细说这件事了:“涉及到他们家族的私事,我不好贸然告诉你的。” 乔翎谢过了他:“即便如此,我也已经受益良多了!” 她重又将话题绕回到了原地:“那位废帝对入京的朝天郎和朝天女做了什么?” 白应开门见山地给出了答案:“他榨取活人的精血和寿数炼丹。” 乔翎心头倏然一突。 紧接着,白应又给出了另一条她事先预想不到的线索:“主持此事的方士名叫李崇山,彼时被尊为国师,此人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无极的前任道主。” …… 乔翎这边开了条子借调,刑部那边倒是也好说话,将相关卷宗清点出来,差不多快要下值的时候叫人送到京兆府这边来了。 倒不是说刑部有意拖延,而卷宗太多,单单这个清点,就须得耗费诸多时候。 乔翎也没急着下班,叫厨房那边留饭,自己坐下来一份份从头开始迅速翻阅。 记档的年限时间很久,最早的失踪人口距今已经有小三十年了,最新的那个则是日前小庄受理的那个案子。 孩子失踪至今约有七日了。 乔翎顺手在上边贴了个便签,叫自己记住这事儿——就算这孩子没牵扯到这案子里边,也找个时间过去问问,看能不能卜出结果来。 又想:如若从朝天郎和朝天女这个角度入手的话,是否该去走一走礼部的门路? 这事儿向来都是由他们负责承办的。 那位废帝的事情,寻常百姓不得而知,但皇室一定是知道的。 且其人又是北尊所杀——皇室有鉴于此,一定不会,至少不会公然重蹈他的覆辙。 这也就说明,如果这个案子真的与当年废帝和无极道主搅弄起来的腥风血雨有关,现在在暗地里行事,猎取奇异命格之人的幕后真凶,一定是见不得光的。 当年的天后也好,如今的圣上也罢,都是爱惜人才的主君,如若这些被进献至京的少年才子才女们有人失踪,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多了,总是会惹人注目的。 可是乔翎没听说过相关的案子,既如此,说不得他们采取了一种更为隐秘的手段。 无论如何,去礼部翻一翻相关的记档,总归也是多一条路径。 正思忖着,那边小庄跟皇长子前后脚过来复命了。 小庄简单说了下自己一上午的工作进程,没什么须得整改的地方。 而皇长子…… 他刚到面前站定,外边有人推门进来回话。 风一吹,满屋子都是酱香饼的味儿,再仔细看看,皇长子袖子里边还夹着几个葱花…… 乔翎:“……” 乔翎面无表情地取了份文书扇动几下:“小侯啊,你那边怎么样?” 皇长子很麻,特别麻! 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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