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璟怒火涛涛地强调,“花的我的银子!” 李策周身像被棉絮包裹,坐不直,躺不下,柔软温暖,如堕幻梦。 “那她现在去哪儿了?” 李璟无奈道:“在跟夫人和几个姬妾说话。我偷听了几句,似乎是在讲她是怎么打狗,以及怎么打人,教女眷们遇到恶人该如何反抗。她们听得认真,有个识字的女官,还在记录呢。” “这不挺好嘛。”李策咳嗽着笑,脸色渐渐红润。 “好什么啊?”李璟气得跳脚,“府邸层层护卫,她们能见几个恶人?这是在教人怎么打我的吧?你赶紧领走,领走!” 花他的钱,还意图谋害他,这样的人怎么敢留? 李策笑得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完了道:“劳烦兄长去请她过来吧。” 叶娇很快来了。 夏末秋初,不知她是不是走得太快,鼻尖一点香汗,两颊酡颜晕染。红色的身影跃进寝殿,屋内像滚进一颗太阳。 “你醒了?”叶娇坐在李策床头,毫不掩饰她的担忧。 “醒了,我没事,不过是旧疾犯了吧。”李策不忍佳人挂念。 叶娇恍然点头:“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是‘活死人’,跑几步就这样了。” 她的桃花眼眨了眨,便要起身。 “既然你没有事,我就回去了,还不知圣上见了我哥,会怎么样。” 李策慢慢躺回去,他心底觉得,他还是需要人担忧挂念的。 “我还不太好。”李策的声音一瞬间柔弱,“你能帮我递杯茶水吗?” 于是叶娇帮李策递杯茶水,掖好被角,又调整了一扇屏风的位置,才获准离开。她的身影在屋子里来来回回,那么朝气蓬勃,让人忘记噩梦,确信自己已回到人间。 这热腾腾,有佳人在旁的人间。 “还要做什么?”叶娇倒是并不厌烦,丝毫不介意自己被人当丫头使唤。她是恩怨分明的人,想到李策发病是因为帮助自家哥哥,就想多做些事。 李策想了想道:“我听说西市有一家豆腐脑,很好吃。” “我去买!”叶娇对吃的东西很在行。 “今日吃不下了,”李策看着她瑰丽的身影,“明日行吗?” 他的神情有些期待,病弱中带着一点害怕被拒绝的自尊心,让人心软。 “好,”叶娇答应下来,“明日的早膳,就吃豆腐脑了。” 临走前,她像在叮嘱孩子般,对李策道:“好好养病。” “啧啧,”等叶娇离开,李璟才敢冒出来,“我算是明白了,这姑娘虽然厉害,但是好骗。装病就成了,下次我也试试。” 李策在床上斜睨李璟一眼。 “你啊,”他轻哼道,“装病还不够,得装死。” 皇帝很少发脾气。 他认为发怒是无能的表现,若游刃有余,何来愤懑? 所以皇帝静静地批阅奏折,等着禁军统领阎季德和京兆府尹刘砚给自己一个交代。 柳叶怎么变成铁的了,谁做的?意欲何为?是打定主意不让叶长庚好过,还是要打朝廷的脸? 今日百姓和使节都以为这是朝廷特意安排的,百姓欢呼,使节震惊。 那如果叶长庚没有射穿柳叶呢?是不是朝廷要落个阴险失信的名声,顺带被各国使节看一场笑话? 皇帝喜欢看笑话,但他不喜欢被人看笑话。 京兆府府尹刘砚最先辩解。 “微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御街演箭的事,由禁军负责。请阎统领给个交代吧。” 刘砚在朝中没有朋友,说话也不在乎得罪谁。 阎季德冷汗直冒,跪地叩头道:“微臣一无所知,请陛下容臣查明真相。” 皇帝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批阅奏折,时不时拿起毛笔,朱批几个字。 高福服侍在皇帝身侧,研墨递茶,谨小慎微。 过了许久,阎季德抬头偷瞄皇帝,正好同皇帝看来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慌乱地垂头,听到皇帝的训斥。 “查明真相?阎季德,你回答朕,传递捆绑柳枝的,是你的人吗?” 阎季德垂头道:“是。” “既然是,这件事即便不是你的授意,你作为禁军十六卫大统领,上不能尽忠,下疏于治军,朕看你这个统领的位置,也不要坐了。” 阎季德不敢再为自己辩解,他默默解下腰间鱼符,双手高举。 宦官上前,接过鱼符。 “三个月。”皇帝道,“朕给你一次机会。查出来,朕还可以用你。若查不出来,大明宫的门,你就不要再进了。” “微臣——”阎季德惶恐叩头,“谢圣上隆恩。” 叶长庚往家里去。 一路上被百姓簇拥,兴高采烈。 往日的郁闷失意一扫而空,从此后他就是从七品翊麾校尉了。虽然这个官职不值一提,但他能入军,就有好前程。 叶家早听到消息,管家仆役迎出来,他们甚至请来锣鼓队,敲锣打鼓感谢圣恩。 见百姓恭贺,便扬起铜钱,撒了一地。 叶长庚踏进家门,到正堂处跪地禀报。 叶夫人神情肃重地看着他,待叶长庚在祖先的灵位前磕过头,便唤他道。 “你过来。” 叶长庚乖巧地走过去,担心母亲对他从军的事还有异议。 ……
第21章 恶人是谁 【月落说:为点赞过整百的加更,下次加更是点赞过500,或者留言、月票过百哦,感谢各位支持,请笑纳。】 叶夫人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阻止一件事难,支持更难。 独子可以免去兵役,叶长庚原本不必从军的。战场上是什么样子?刀剑无眼,除了本事,还要有运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名留青史者少,大多数人,都是那茫茫枯骨。 儿行千里母担忧,然而担忧并没有什么用。 “我听说今日御街,柳枝是铁的。”叶夫人缓缓道。 “是,”叶长庚点头,“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想害儿子。好在娇娇察觉了他们的诡计。” “然后呢?”叶夫人问。 “然后儿子换了弓箭,射中柳叶了啊!”叶长庚骄傲道。他奇怪这件事母亲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叶夫人微微摇头,添了几分郑重。 “然后呢?”她刻意拖长了声音,像是等待对方想通什么。 叶长庚总算懂了。 “母亲,”他正色道,“然后儿子明白,从今往后,要害儿子的人还会有很多。出门在外,小心为上。不轻信、不轻慢、不占便宜也不吃亏,要谨遵家训行事。” 叶夫人这才点头。 她抬手从丫头手里接过锦盒,慢慢打开,取出两面护心镜。 护心镜被擦得平滑光亮,却能看出年代已久。上面有道道划痕,只看一眼,就能想象到这两块镜面,经历过什么。 “这是你祖父留下来的,”叶夫人把护心镜递给叶长庚,“心主神明,护住心神,则万事皆安。挣功名重要,保住性命,也重要。” 叶长庚乖顺地点头。 叶夫人起身,陪着他走出院子。 坊街上的热闹传进耳中,看热闹的人还未散去,而这热闹本身,却已心神安定。 “孩子,”叶夫人道,“你且记住,咱们国公府虽然没落,却不靠孩子的性命博前程。母亲见识短浅,不想说什么为国尽忠、死而后已,只盼着你好好回来。更何况如今你身为军官,不管手底下有多少人,需知他们也都是父母生养的,要爱护他们,保住他们的性命。” 叶长庚喉中哽咽,闷声点头道:“请母亲放心。” 叶柔尚在休养,叶长庚告诉她钱友恭的死讯,也告诉她自己做了什么。 “哥,”叶柔低声道,“你还记得他有心缺之症,对吗?” 叶柔嫁过去后,发现钱友恭总是在深夜坐起来,按抚胸口,许久无法入睡。钱家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叶柔偷偷探查才发现,钱友恭先天心缺,前胸会有压榨性疼痛。 心缺之人,最忌恐吓。 那晚钱友恭埋尸时,就喘着气,脸色苍白,几乎要晕倒在地。 叶柔回家时曾提起这件事,想必叶长庚听到了,也记在了心里。 听到妹妹这么说,叶长庚的神情添了几分阴沉,摇头道:“我不记得,你也没有说过。我无心吓死了他,圣上已经赦免,你就放心吧。” 叶柔乖乖地点头,又垂泪道:“哥,都怪我没出息。” 叶长庚抬手拍了拍叶柔的胳膊。 “什么叫没出息?还有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吗?嫁错了就回家,家里养着你。你等哥哥赚个将军回来,到时候谁还敢欺负你?全京城的男人,都排队给你当球踢。” 叶柔被哄得破涕为笑,这时候叶娇回来了。 她奔进屋子,大喊道:“快给我看看,圣上赏了什么?” 叶长庚摊手表示什么都没有赏,叶娇从后勾住他的脖子,勒着道:“到底有没有?” “有,有,七品官儿。”叶长庚讨饶道,“俸禄全给你,算谢你今日帮忙。” “这还差不多,”叶娇松开叶长庚,嬉笑道,“不过你那俸禄,还不够我买一副纯金头面的吧?” 叶长庚的脸瞬间红了。 “等我走了,”他气道,“账目和生意都归你管,这行了吧?” “好啊!”叶娇跳起来,“姐姐作证!快去搬账本!” 兄妹俩打打闹闹地出去了,叶柔抬手,示意丫头把她扶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了些力气,小产后一夜枯萎的身体,正在慢慢焕发生机。 天亮得有些晚,云霞的暗影慢慢散开,日光照在琉璃瓦上,闪着光芒。 一只野蜂飞进室内,又被仆役赶出去。 屋子擦了好几遍,窗台、屏风、地面,抹布蘸了皂角和香料混合的水,擦完后室内虽不熏香,却清新好闻。 管事确认了两次,李策都说今日不必给他送早膳。 他时不时起身看看院子,又连忙躺下。有一次听到门响,躺回得太匆忙,踢倒了仆役的水盆。 结果门开了,是一个前来梳头的婢女。 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慢到李策有时间把昨日的事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错不了,叶娇答应了他的要求,今日要来给他带早膳。 他的日子本来是静止的,静止地看着皇陵里长不高的树,看着永远不变的镇墓兽和山脉,静止到他以为时间是不会流动的,直到叶娇出现。 不知等了多久,忽然听到有爽朗的笑声传来,随从像迎接神佛那般把叶娇迎进来,李策装作从容地开口,语气和缓道:“你来了。” “来了!”叶娇把食盒放在桌案上,快步走到屏风外,探头道,“今日好些了吗?如果不能起身吃饭,就让婢女喂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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